“…本宫嫁过去后才知道他屋里通房早已给他生了长子!更别提他后院成群的妖精妾室!”
慈文公主讥诮地翘起唇角:“要本宫堂堂公主和别人共侍一夫?想都没想!不就一个臭男人吗,她们既喜欢,我就送她们一道去黄泉陪他作伴!”
宝乾帝沉默不语。
慈文公主的第一任驸马病逝不久, 府中一应小妾通房接二连三没了, 京中人人都在传这家罪有应得,毕竟公主下嫁是天大的喜事, 便是有小妾通房也该在公主进门后撵干净。
嘉和朝时期虽没有驸马不许纳妾的说法,但该给公主的颜面还是得给。
老皇帝让慈文公主嫁得第一任驸马委实不成气候,也难怪慈文公主说起原先的丈夫时恨之入骨,要知道慈文公主原是怀过孩子的,可惜没生下来, 虽驸马顾及皇家颜面杖杀了戕害胎儿的小妾,但如何也弥补不了慈文公主不能再怀孕的痛楚。
些许是愧疚,老皇帝后来才同意让破了相的探花郎荀凤臻迎娶慈文公主,按说慈文公主该心满意足才对,为何还这般记恨老皇帝?
慈文公主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她原该璀璨如花的公主生活被老皇帝毁得一塌糊涂,让她以寡妇的身份再嫁给心上人又有什么用,她不能生,只能假扮贤良给夫婿纳妾。
她做不到大度的去养丈夫的庶子,荀凤臻对她敬重有加,但那不是爱,她一生渴求的不过是得一人心罢了,然荀凤臻给不了她。
宝乾帝问将盛言楚附上的信拿给慈文公主看,问这信究竟是慈文公主所写还是荀凤臻。
“是我。”慈文公主想都没想就点头。
宝乾帝不信,荀凤臻对老皇帝也有极深的不满。
当年打马御街时,荀凤臻为了不伤到街边的百姓从而使劲地拽着马缰不松手,为此划伤了脸颊。
这一伤直接断送了荀凤臻十来年的寒窗苦读,好友都在衙门上任,荀凤臻却只能做一个遛狗逗鸟的闲人,能不气吗?
慈文公主冷冷注视着坐上的宝乾帝,抵死认定信是她仿得驸马荀凤臻,然而宝乾帝对这事已经不感兴趣,挥手让人将慈文公主打入大牢。
“皇帝!”慈文公主甩开侍卫的拖拽,不甘心的大吼:“那人毁我一生,便是再嫁,我依旧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让我扣住朝臣之子,我应了,让我笼络京中官眷,我也应了!”
狂笑几声,慈文公主跌跌撞撞地往宝乾帝身边跑,却被侍卫绊住脚摔了个狗啃泥,头上的钗环掉落在地,乌发尽散。
“我由着他摆布,皇帝你又何尝不是?”慈文公主大骂宝乾帝和她一样是贪恋权贵的卑鄙小人。
“你亲娘是他害死的,你幼年在宫,若非有皇太后护着你一二,你以为你能平安长大?那些宫妃往你吃的饭菜里下毒,他看不到?他是故意由着那些人害你!你是他醉酒后和宫女生下来的贱种,他巴不得你早些丢了性命!”
“够了!”
宝乾帝揉着太阳穴,喘匀了气才摆手让人将喋喋不休的慈文公主拉下去。
“你就这般放过他?他配享皇陵吗!”
慈文公主尖声大叫,扒拉着门,染就的蔻丹指甲断了都没松手:“当年父皇在世时,东宫太子骁勇,为何突然战死了?本宫不信他在里边没动手脚?!”
“几位皇兄在水牢死得死,残得残,他敢发誓他没掺和进去?”
宝乾帝眉头皱着能夹起蚊子,侍卫刀背往慈文公主手上狠狠一敲,慈文公主痛呼一声跌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被侍卫抬起来往外送。
慈文公主下狱后,身边的太监将慈文公主在狱中说得那些风言风语一一和宝乾帝说了。
末了,太监吞吐道:“公主还说…还说…”
宝乾帝瞪眼:“还说了什么!”
太监吓得跪地,颤声道:“还说先帝在位五十来载,寡恩薄义,对西北,对南域,都做了足以车裂的恶、恶事,公主问您,这样的皇帝怎配入皇陵见列祖列宗…”
宝乾帝掌心合拢贴在腹部,切齿地问:“还有呢?”
太监趴跪在地,哆嗦道:“公主说她此番作为,全因她对您失望透顶,您越替先帝遮掩罪行,她就越张狂的将先帝犯过的事挑出来,好叫世人知道先帝…”
“滚。”宝乾帝闭了闭眼,遽然飙高音量:“都给朕滚!”
没有不透风的墙,慈文公主下狱不久,荀凤臻为救妻跪到了京兆府门前,不等宝乾帝的人将荀凤臻的嘴堵住,荀凤臻便将老皇帝在西北和南域造得孽宣之于口。
顷刻间京城上下哗然一片。
能入金銮殿上朝的官员都知晓此事,之所以和宝乾帝一样不公开提及,还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一旦百姓悉知老皇帝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国将不国。
宝乾帝下手还算快的,命人封锁京城大门只进不出,又以慈文公主性命相要挟,强制荀凤臻当众承认自己在胡言乱语。
当宝乾帝将打得血肉模糊的慈文公主扔到荀凤臻跟前时,荀凤臻哽咽了,半昏迷的慈文公主使劲发声让荀凤臻别屈服,然荀凤臻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慈文公主受死,遂点了头。
此事在京城发酵的快,了结的也快。
老皇帝死后的名声保住后,朝堂上下终于松了口气。
宝乾帝说到做到,秘密将慈文公主和荀凤臻夫妻送出京城,至于去了哪,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去向。
风波平息时,时间已经进到年底,京城又如往年一样飘起鹅毛大雪,将发生的一切龌龊都掩埋的干干净净。
朝堂上,百官几目相对,又有不怕死的上前谏言宝乾帝广开后宫。
“准。”
宝乾帝淡淡的一声使得下边百官以为自己耳聋了,直到散了朝众人才回过神。
有几个老臣激动的泪流满面,直呼苍天有眼皇帝开窍,赶在年前,礼部将皇帝选秀的折子广发各地,命各地官员家中十四到十六的闺秀皆要在来年四月前抵达京城,尚未选看之前,这些女子绝对不允许私自结亲。
圣旨虽是这么要求,但有些官员懂得钻空子,不是说四月前抵达京城吗?那我家闺女明年四月才满十四,也就是说我家闺女现在还能出嫁。
以至于年前这一个月婚嫁的事接连不断,就连盛言楚所在的陵州城都隔三差五响起送亲的爆竹声。
慈文公主消停后,南域的毒水处理起来就轻松很多,解药投放足够,目前来看,其实水中的解药已经饱和,要想恢复两年前的水质,得需要时间。
只这样一来,陵州城的人会因忌讳海水而都跑到内陆,不仅仅是陵州,南域的其他岛屿也会慢慢变成空城,几年过去后,再想让这些老百姓重返家园难上加上。
为此,盛言楚和御医们得早些想出法子让海水变好。
这是一笔大工程 ,经过几位医官昼夜不歇的试毒,终于配比出一副解药。
赶在过年前,盛言楚带着人将解药撒进海里。
为了时刻监测海水的毒素变化,盛言楚强制性的将休渔期提前,直到明年五月之后才可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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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各大衙门开始年休,盛言楚上知州府和马大人把酒言欢一回后,便将通判府事务交给了马大人看管。
马大人人虽糊涂了些,但论起做官的经验,盛言楚其实稍逊于马大人。
打点好陵州的一切,盛言楚换上新衣带着程春娘启程去宋城。
华宓君的孕肚比之寻常女子要大很多,十一月初时,华宓君来信说她肚中怀有双生胎,还没等盛言楚高兴,前去探望的阿虎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华宓君怀得十分辛苦。
一般孕妇在怀孕三个月左右肚子显怀后孕吐会慢慢渐好,但华宓君没有,不仅如此还越发的厉害。
为了减轻孕吐给大人以及腹中胎儿带来的危害,盛言楚无所不用其极,可惜白雾水和偏方都用了也总不见效果。
后来还是李老大人找人算了命,将家宅物件的摆放调换了位置,又打点下边的人勿要传华宓君怀有双生胎的事后,奇迹出现了,华宓君不仅能睡安稳觉,肚子也不再恶心犯呕。
要盛言楚说,这也许是心理暗示,身边的下人都哄‘骗’华宓君没有怀孕,以至于华宓君自己也信了,心理压力一小,自然而然就身心舒爽。
为了华宓君身子着想,盛言楚没有带着华宓君奔波回静绥老家祭祖,程有福得知外甥媳妇一次怀了两个,高兴的关了码头锅子铺,连夜和一家老小并月惊鸿都去了宋城。
来宋城过年的还有卫敬一家三口,卫敬年尾卸了漕运总督导的职位,宝乾帝体恤其辛苦,便给了长假让其回乡探亲,等明年正月十五过后再去京城任职。
“官家想让义父任什么职?”
盛言楚大手不停地揉着摇椅里快满一岁的小羲和,小孩子脸蛋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软,摸起来十分舒服。
卫敬眼中漾着浓浓笑意,见盛言楚对女儿爱不释手的‘磋磨’,卫敬紧张的将女儿抱起,笑骂道:“你手没个轻重,瞧瞧,我家羲和的脸都红了。”
盛言楚在旁一点都不收敛,小孩子哪里是被他搓红的,人家脸蛋本来就红扑扑的。
不让他碰脸蛋,他就绕到卫敬身后和小羲和玩猫脸,小家伙咧着无牙的嘴咯咯笑个不停。
和卫羲和玩了会,一父一兄坐在侧轻轻推着摇篮,卫敬的心思终于从女儿身上挪开,道:“吏部的升调折子得等开春才出来,具体什么职位我也未可知,不过风声倒是听到一些。”
盛言楚掖了掖小羲和肚子上的被子,闻言抬眸轻声道:“可是六部?”
卫敬点头:“八.九不离十是兵部。”
自从兵部王尚书带着宝乾帝闯了一回洛书门后就时常称病,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恐怕只有王尚书自个清楚。
宝乾帝没有为难王尚书,允其荣休归乡,兵部尚书的位置一空,自是要有人补上。
卫敬这三年在漕运一职上兢兢业业,训练的水兵成了运河一带有名的风景线,卫敬此番卸任回京,坐上兵部尚书一位是十拿九稳的事。
盛言楚站起身拱手,笑道:“先恭喜义父了。”
卫敬随之回礼,放下女儿的蚊帐后,两人走到外间。
一出来,卫敬的声音瞬间大了些,欣慰的拍拍盛言楚的肩膀:“再过不久,你小子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两人行至凉亭坐下,宋城年底终于有了一波寒流,但这种冷意放在京城和春初差不多,盛言楚故而没温酒,起身给卫敬倒了一杯玉沥酒。
玉沥酒冷得喝才有香味,卫敬一饮而尽,畅快道:“我从京城过来时,官家还夸你呢,说你在陵州上任才半载就替他解了心头大患,等南域的毒水散去,我约莫瞧着官家要提前招你回京。”
盛言楚举杯的手顿在半空:“外放做官大多都要三年…”
卫敬截走盛言楚的话,碰了碰盛言楚手中的杯子,咧嘴笑说:“你也说了是大多数…旧时不乏有只做了一年半载的官员提前回京述职的,并非是为你开先例。”
盛言楚鼓起腮帮子,心里的惊喜一时不能言语。
卫敬给自己倒了一杯,见义子弯着嘴角痴痴发笑,不忍打击:“你甭高兴的太早,你半道回京,一时半伙恐怕轮不到好的职位。”
“这都无妨。”盛言楚回过神,浅呷了口酒水,笑容不减:“能回京就是大喜事,虽说外放是磨炼,但陵州属实…算了,不说这个。”
两人正吃着,忽见一小孩又蹦又跳的往凉亭方向跑,卫敬下巴往小孩身上抬,挤眉弄眼道:“你小子总往家里拐孩子,你家那位就没找你麻烦?”
卫敬还没有收养盛言楚为义子时,曾也见天的将族里的孤儿往家里带,杜氏为此呕得不行。
好歹卫敬带得是卫家族里的孩子,盛言楚呢,这孩子一看就不是盛家的孩子,一口浓厚的陵州口音。
“恩公!”
江知樾一脸兴奋地跑来,见到卫敬,江知樾局促了下,嘚吧的两条腿放缓了速度,知道眼前这位眸光犀利的男人是外地来的大官,思及此,江知樾咽咽口水,小声喊了句大人好。
“义父你也真是的,没事吓唬他干什么?”
盛言楚没好气的瞪了眼故意板着脸的卫敬,扭头对江知樾招手:“又编了什么好玩的?”
江知樾手工好,几根树枝到这小孩手中,三下五除二就成了一个精美的小篮子。
“喏。”江知樾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圆滚的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东西。
“华容道?”卫敬率先出声。
盛言楚笑着呶嘴让江知樾将华容道拿给对面的卫敬看,江知樾小手端着华容道,虽害怕卫敬,但还是照着盛言楚的意思将华容道高高举起给卫敬看。
江知樾翻年就有六岁了,但生得又瘦又小,力气并不大,这般高举着,才片刻的功夫,江知樾手就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