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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投放解药时,首要投放的就是鸡鸣岛,然奇了怪了,经他们一行人反反复复的推敲后,毒素残留最厉害的居然是鸡鸣岛。
  上了岸,盛言楚举目四望,视线所到之处他几乎看不到人的身影,沙滩烫脚,几人晒得难受,赶忙往附近丛林中躲一躲。
  除了盛言楚,跟随的御医都是北方人,这些人不经晒,晒久了皮肤就会起红疹,所以每到一处岛屿,他们都会先进密林采摘防晒的草药。
  进到密林,盛言楚恍若看到了纪录片中原始森林的模样,遍地的树木皆是葱郁的绿色,越往里走,树干就越粗,这些树很高,直直的伫立在鸡鸣岛上,仰头望去,底端有三到五米都不长任何树叶,再往上,能看到一簇簇伞状的绿叶,这些绿叶正是御医们口中防晒的良药。
  此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为凤血树,绿叶捏碎搓成渣渣后涂抹在身上能有效的防晒,除此之外,还能防深林中的蚊虫蛇蚁。
  凤血树最珍贵的地方其实不是树梢的叶子,而是它那几人都环抱不住的树冠,进到密林渴了,可以拿小刀在上边划一条小口,不一会树木上就会渗出涓涓甜甜的汁水,因汁水呈深红色,此树便有了一个‘血树’的名字。
  至于为何要在前边冠上‘凤’字,也有缘故。
  鸡鸣岛是座隐蔽的小岛,岛中女多男少,是罕见的女子当家的地方,据史书记载,鸡鸣岛的男人和内陆女人的性质差不多,相妻教子,浣洗做饭…
  在南域战事没来之前,鸡鸣岛上的人大约有一两千人,毒水将这片海污染后,岛上的居民纷纷拖家带口往主城陵州避难。
  陵州出了事后,他们再次背起包袱往内陆港口迁徙,因她们夫妻相处的风俗和内陆很多府城人家都大相径庭,这些人为了避开世俗眼光,便没有随大流去江南府等水乡之城,而是去了拼荆山和斩棘湾这类高山密林等封闭地带。
  各家各户走后,鸡鸣岛就真成了一座空岛。
  盛言楚一行人携手往里走,除了他们几人脚踩在树叶上的咯吱声,就只剩下鸟雀的叫声。
  停在一颗粗壮的凤血树前,徐医官双手扶住凤血树顶端放下来的绳梯,确定绳梯没有腐烂,徐医官这才蹬上去往高树上爬。
  鸡鸣岛毒蛇和虫蚁多,且因邻海,为了避免潮起或海啸淹掉家园,老百姓们便想出奇招将宅子建在树上。
  说是宅子,其实就是草屋,深林中的大树上都有草屋,有大有小,凤血树枝干强壮,是鸡鸣岛百姓建造草屋的绝佳选择,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在凤血树上建房的,得有地位和银钱才可。
  所以谁家女人手中有一二间凤血树草屋,那绝对是大户人家,岛上男儿都挣着抢着要嫁的。
  徐医官选得这颗凤血树上就有两间草屋,一路走来,他们发现的草屋里都无人居住,所以他们想当然的以为这颗凤血草屋也没人。
  “你是谁!”
  快爬上顶端的徐医官被一声稚嫩的爆呵惊得险些从高空中摔落。
  底下的盛言楚也吓了一跳。
  “徐医官,您没事吧?”盛言楚仰头高喊。
  踩着绳梯的徐医官抹了把冷汗,瞥了眼草屋里的小孩,赔罪笑了笑,又对盛言楚喊:“没事盛大人,这里有人。”
  “得罪得罪。”有主的凤血树采摘不得,徐医官道歉后,立马往下边爬。
  屋内小孩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打开草门往下看,待看到眯着眼忍着烈日的盛言楚,小孩咯咯笑。
  “恩公——”
  “恩公?”往下退爬的徐医官顿了顿,以为小孩在喊他。
  小孩瘦得像毛猴,光脚踩着徐医官的肩膀呲溜往树底下一滑,可怜徐医官成了另外一只猴子,被小孩脚下蹬起的力带着往前一甩,好在徐医官抓紧了绳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底下的盛言楚看得心惊胆跳,见到小男孩后,盛言楚没露出重逢的欢喜,而是板着脸给了小男孩一个板栗子。
  “徐医官人在上头,你还做那么危险的动作,别说你从上边摔下来活不成,徐医官呢,徐医官险些被人踹飞了!还不快给徐医官赔礼道歉!”
  小男孩嗷呜捂住鸡窝一样的脑袋,半睁着眼歪着头看盛言楚,见盛言楚真的生气了,小男孩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往徐医官跟前走。
  徐医官下来后两股战战,若非周医官等人急忙跑过去搀扶着,徐医官怕是要踉跄跪倒在地。
  “对不住。”小男孩随口喊了一声,旋即就往盛言楚身边跑。
  盛言楚才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上来了,二话不说将靠在他腿边的小男孩拉到徐医官面前,摁着小男孩的脑袋冲徐医官鞠躬。
  小男孩犟的很,僵着小身板死活不鞠。
  盛言楚头顶罩着黑云,肃容一字一句训道:“徐医官医术了得,此番不顾安危来陵州,奉得是官家的旨意,你适才那一脚要是跺飞了徐医官,搁京城,管你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是掉脑袋的大罪!还不快道歉!”
  这孩子太野了,从他做错了事还毫不知悔改的神色中就能看出来,这孩子远不是他初来陵州时看到的那么可怜乖巧。
  “我…”
  小孩‘不’字还没说出口,盛言楚大手便覆在小孩脑后摁了下去。
  徐医官缓过气后好脾气的摆手笑笑:“盛大人,你莫怪这孩子,说到底是老朽我误闯了他家,要说赔罪,该是老朽才对。”
  说着便要起身。
  盛言楚偏头看向小男孩:“这是你家?”
  小男孩闻言下意识要点头,昂首看到盛言楚面上无笑,小男孩瑟缩了下脖子轻轻摇头。
  老腰弯到一半的徐医官:“……”
  好嘛,都是‘贼’。
  既是无主的凤血树,一行人便不再顾及其他,纷纷上树采摘树叶。
  “恩公,给。”小男孩忽从身后拿出一串红色的果子,龇着漏风的牙献宝似的拿给盛言楚。
  盛言楚将摘来的凤血树叶放到青苔石上,顺手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果子。
  都说野外颜色越正的蛇最毒,果子亦是。
  望着掌心圆溜红艳的小果子,盛言楚着实下不去嘴。
  “没毒的。”小男孩哇呜仰头吞下一大口,鼓着黑黝黝的腮帮子,委屈巴巴:“这果子不仅能吃,还能取汁防蛇虫呢,我阿爹教我的。”
  盛言楚搓了搓果子上的湿泥巴,刚想问小男孩的爹呢,小男孩吧唧下嘴,指着徐医官等人捣碎的凤血树叶汁。
  “这树被人下了毒肥,我前儿过来时看到海狗吃了风血果死了。”
  “死了?”徐医官心慌地忙站起身往后退。
  其他几位医官没有怀疑小男孩的话,而是拂起衣袖将嚼碎的凤血树叶渣渣往耳后贴。
  盛言楚和小男孩都好奇几位医官此举的意思,徐医官走过来查看其余几位医官耳后的情况,道:“肉耳后肉薄,若有毒,最先起反应的就是这。”
  密林里温度高,不一会儿凤血树的叶汁就在几位医官脑后结了层薄薄的胶疤,盛言楚凑到周医官脑后近前端看,小男孩也想看,可惜个子矮看不着,盛言楚两手从其胳肢窝下一插将人抱起来,一大一小四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医官的脑后勺。
  徐医官将胶疤一揭开,小男孩就激动的高吼:“恩公恩公,你快看,耳朵红了!”
  盛言楚一脸愕然:“真有毒?”
  徐医官没下决断,而是将其他人耳后的胶疤都揭了开来。
  “确实有毒。”徐医官比对了下几人耳后的红色肌肤,对小男孩投去感激的目光,笑道:“若非小兄弟提醒,我等几人擦了风血树叶后定然要遭罪。”
  小男孩嘿嘿羞赧而笑,捧着红果子一个接一个欢快地吃着。
  “恩公,您也吃。”小男孩再次邀请。
  盛言楚抿了一颗进嘴,牙齿轻轻一碰就咬破了果肉,鸡鸣岛日照时间长,果子十分的甜。
  “你——”盛言楚半蹲下身,抬起袖子帮小男孩擦掉嘴角上的果汁,失笑:“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呢?”
  “知樾,江知樾。”
  盛言楚:“哪个樾?”
  江知樾挠挠头,咬着舌头思考,吞吐道:“阿爹说,说林…樾苍润啥来着?”
  “林樾苍润空翠?”[注1]
  “对对对。”江知樾眉开眼笑,又补了一句:“阿娘觉得这名字太文气,喊起来绕口,所以只叫我小知,知了的知。”
  盛言楚笑得喊了声小知,拿了枚薄荷糖出来,问道:“小知刚说得毒肥是?”
  小知没着急吃薄荷糖,闻言抬眸,迟疑道:“毒肥就是毒肥,阿爹说臭掉的鱼不能吃,扔掉了又可惜,所以就将他们埋在树底下做。”
  “喏。”小知指着凤血树根处,“就这,前儿夜里有人埋了一堆死鱼做毒肥,要不是那条海狗刨开毒死了,我才不知道这里头有毒呢。”
  盛言楚半信半疑,拿起木棍扒开厚厚的枯叶,果然,枯叶下的泥土有翻新的痕迹。
  和徐医官等人交换了个眼神,几人皆抄起旁边几颗树下的枯叶。
  片刻后,几人发现这附近的凤血树下都埋了毒鱼。
  小知在旁边叽里呱啦:“那些人隔三差五就过来埋,阿爹说肥不能经常埋得,埋多了树会中毒。”
  盛言楚忽觉一阵恶心,埋毒肥的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徐医官走过来,拱手道:“盛大人,凤血树的树汁是鸡鸣岛上必不可少的吃食,这些人用毒肥滋养凤血树,莫不是想将咱们都灭口?”
  暴脾气的周医官目中含冰,愤愤然道:“此事必须告知官家,不然老夫这条命,不知何时就没了!”
  “不可。”盛言楚握紧拳头,低低道:“切不能在这时候打草惊蛇,官家远在京城,一时半伙奈何不了他们。”
  周医官胡子高翘:“不跟官家说,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帮阴间小人在这下毒?”
  盛言楚冷笑:“当然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徐医官:“盛大人可是有了法子治住他们?”
  盛言楚瞥了眼在那把玩薄荷糖玩的江知樾,摸摸鼻子,清咳一声:“笨法子倒有一个。”
  一行人:“?”
  “守株待兔。”
  当天夜里,几人将划过来的小船藏了起来,随后一行人窝到了凤血树上的草屋里。
  在深林里和蚊虫过了两个夜晚后,鸡鸣岛上终于响起异动,上岛的人并不多,就两个,蒙着面挑进来好几担毒鱼。
  两个人好办,盛言楚锤了捶蜷缩着有些僵硬的双腿,拿起弓箭瞄准其中一人。
  林中光线太暗,加之树下那人一直在动,半吊子水平的弓箭手盛言楚本来想射那人的小腿,谁知一下射偏,射中了底下男人的右臂。
  男人又惊又痛,另外一个人急急忙忙放下铲子拉着男人就往外跑,盛言楚收起弓箭跑出草屋下绳梯,才踩上一节绳梯,忽听‘咯吱’一声响,盛言楚下意识的去看上方。
  这一看直接吓得他三魂六魄丢了一半。
  “你们都别动!再动绳梯就要断了!”
  徐医官等人当即懵了,脚搁在绳梯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等几人平安落地时,那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兔子没逮着,盛言楚只能气馁地坐船返回陵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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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城,盛言楚疲累的浑身无力,进小公寓洗澡时,和上回一样,洗着洗着睡着了。
  盛小黑伏趴在空调底下酣睡,盛言楚睡着时,窗外白雾飘起,因外边天寒地动,盛言楚便没有开窗,其实也开不了,冻得连个缝隙都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