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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百姓们抚掌大笑,有人揶揄高头大马上的盛言楚:“有这么霸道的娘家舅舅,新郎官日后可不得收敛些,若敢欺辱华大小姐,掂量着娘家舅舅捶他!”
  有又一人笑:“盛大人温文尔雅,怎会是那等对女人动手的莽夫?李家舅舅这拳头怕是没机会挥下去!”
  骑坐在马背上的盛言楚眯着眼和煦地笑,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只顾拱手回应满街的贺喜声。
  -
  京城等级森严,南贵西富,便是这样,那些住在城南的权臣勋贵们依旧瞧不起城西的商户,可今天大有不同,不受待见的城西街上各色人都能看到。
  若说这些平日里吊着眼皮子瞧人的世家子是给盛言楚面子才过来,这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毕竟盛言楚平日结交的好友中甚少有权贵子弟。
  能点上名号的,大抵也就张郢。
  可让盛言楚瞠目的是,他家院门口站着的可不止张郢,还有好多都是他只在殿试时才见过一面的重臣。
  除此之外,门口排排站着等迎亲队伍过来的人中还有吏部考功司的秦庭追,以及在翰林院忙于政务的戚寻芳等人。
  “楚哥儿,”夏修贤从后边挤过来,将绣球递给盛言楚,斜了眼门口那些人,夏修贤声音有些颤:“这些人都是你请来的?你这面子也忒大了吧?我适才还看到吏部尚书进了你家门!”
  吏部大佬也来了?
  盛言楚抱紧绣球心头一跳,微弯下身子冲夏修贤挤眉弄眼:“我没请他们!”
  也请不来…
  他倒是想请这些人来,但这些人大多都身居要职,都来了朝廷各部还能正常运转吗?
  “难道他们是不请自来的?”夏修贤羡慕的双眼发红。
  见大门口聚了不少达官显贵,盛言楚犹豫了下,招手让夏修贤去前门探探情况。
  夏修贤急速地往盛家门口跑,跑到上司戚寻芳身边后,夏修贤低着头问了几句,马背上的盛言楚清晰地看到夏修贤脸色变了又变,旋即雀跃地往他这边蹿。
  “楚哥儿!大喜——”夏修贤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声道:“你猜谁来你家了!”
  盛言楚心头猛地咯噔,他家里面还有其他大人物?
  从翰林院掌院戚寻芳口中蹦出来的厉害人除了宫里那位还能有谁?
  “官家来了?”
  “真的假的?”
  老百姓听到动静立马疯狂的往盛家门前跑。
  碍于盛家门口站着不好惹的大官,随行的商户百姓们只好止步在对面街边,眼珠子却充了血似的盯看着盛家大门。
  “定是开玩笑的!”有人不信,“官家都七老八十了,怎会大费周折的从宫里出来!”
  “就是,”立马有人小声附和,“天子出行的卤簿仪仗呢?前前后后上百号人愣是一个都没瞧见,想来官家不可能出宫。”
  前头百姓叽叽喳喳,堵着迎亲队伍迟迟进不出巷子。
  盛言楚赶紧喊阿虎前去疏散,花轿里的华宓君见轿子悬在半空没动,忍不住掀开额前的珠翠。
  冲天的讨喜声和炸街的唢呐声不绝于耳,华宓君一时弄不清楚前头发生了什么,手指拉了拉轿帷上的铃铛绳,轿外随行的丫鬟山栀凑上前。
  “姑娘?”
  华宓君隔着帘子问:“怎么不走了?”
  山栀忍不住笑出声:“姑爷适才说盛家来了大人物,这不大伙都跑去看,一时便堵塞了路,等姑爷将人驱散了咱们再走。”
  “大人物?”华宓君哭过一顿后嗓子有些哑,“是谁?”
  山栀探头在帘边,以袖掩面低声八卦:“是官家。”
  华宓君忙不迭将脸贴过来,惊道:“你听错了吧?!”
  山栀还想继续说,这时轿子动了起来。
  快到盛家门口时,程有福将自家两个小子和外孙女棠姐儿喊出来放爆竹,振聋发聩的喜炮和激情的锣鼓声交织,华宓君一时听不清山栀的说话声。
  围堵在前的老百姓笑谈声阵阵,新郎官踢花轿前要抛绣球传喜气,老百姓当下不去看老皇帝到底有没有来盛家,一心只想着待会能接住绣球。
  婚嫁所用的绣球并不是后世那种圆滚滚的红球,嘉和朝的绣球方方正正,四面各绣了一句吉祥话,就跟颠骰子一样,接到绣球的人可向上颠一下,落在掌心那一面的吉祥话就是盛言楚和华宓君这对新人的祝福。
  “盛大人!”有人笑嘻嘻地喊,“往我这边砸,使劲地砸!不用顾忌我疼不疼~”
  盛言楚嘴角扬起,为防止绣球又出现颠回来的场面,他高举起绣球,借着力气往人群中狠狠扔去。
  绣球呈抛物线飞向众人,老百姓们铆足了劲去抢,尤其是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们。
  他们都想接住盛言楚手中的文气,好在来年金榜题名。
  绣球掉落在谁手中,谁就会成为大家哄抢的对象,才一会而已,绣球就换了好几波主子。
  居于马上的盛言楚像是看了场沙滩排球,绣球自他手中甩出去后就没有落地的机会,颠过来扔过去来来回回不断。
  唯恐误了踢花轿的吉时,盛言楚暗中使了个眼神给迎亲官夏修贤和梁杭云。
  两人会心一笑,立马蹦起来抢绣球,可两人低估了国子监书生们的实力,夏修贤手指才碰到绣球,就见迎面撞进来一个书生将绣球抢了去。
  梁杭云运气倒好些,抢到绣球后一路往盛家门口跑,后边书生咬牙呸道:“梁杭云!你脸还要不要了?盛大人迎亲时不是给了你一个绣球吗?!”
  梁杭云双手抱着绣球,被三五国子监同窗围着呼吸急促大声喘气,听到同窗的话,梁杭云怪不好意思的,便将手中绣球往前一抛。
  越过书生们的头顶,绣球直直往盛家大门方向飞去。
  李婉年初跟淮亲王府的长孙谷解除了婚约,作为内亲里边的未嫁女,李婉被安排为牵引华宓君进盛宅的娘家人。
  正站在一旁翘首以待华宓君出来呢,忽见远处飞来一道阴影。
  李婉下意识伸手去接,接到手才看清是绣球。
  追过来的书生们顿住脚,李婉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周身红艳艳的煞是好看,肤白唇红,娇俏地站在那。
  书生们自是不好意思和李婉一个小姑娘抢,便笑着作罢。
  挤进来的梁杭云刚好看到盛言楚笑意晏晏地催促李婉再抛一次绣球攒喜气,李婉应声往头顶上甩,落到掌心手后立马有人追问是什么吉祥话。
  李婉也好奇,秀目低垂,再抬头时白嫩的脸上铺满红霞。
  老百姓们一齐大笑,笑说李府过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办喜事。
  李婉羞得跺脚,可她还有任务没做,只能站在那接受众人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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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盛言楚从马上下来,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牵红昂首阔步的走到花轿前。
  喜娘尖着细嗓子笑喊踢轿门,盛言楚顺从的朝轿门踢了一脚。
  “盛大人这是没吃饭吗?”
  还没进洞房呢就有人开始闹了:“咋踢这么轻?没拜堂就惧内么?”
  巷子里有说有笑,男人们皆站出来起哄要盛言楚踢重一些。
  进婆家门互踢轿门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男女都要踢,意味着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盛言楚踢得这般轻,当然少不了男同胞一顿鄙视。
  盛言楚觉得意思意思就够了,不料这些男人不依不饶,盛家请来的全喜娘忙劝:“新郎官再踢一个就是了,再踢一个~”
  踢就踢,盛言楚被这些虚的习俗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又抬起脚。
  “踢重些!”旁边有男人给盛言楚打气。
  盛言楚莞尔一笑,下马威似的朝轿门又踢了一脚。
  花轿门上悬挂的红豆珠帘噼啪清脆作响,交缠在一块似是打了结。
  吹奏唢呐的师父停下动作,大家都将目光投注到小小花轿上。
  李婉轻悄悄走到一侧,对着轿子低笑:“宓姐儿,该你了。”
  坐在里边的华宓君紧张的啊了声,绣鞋往前一伸,因坐了小半天腿有些麻,本来想踢一下轿门的脚愣是没能够着。
  华宓君嗷呜一声闷哼,她小腿好像抽筋了,这酸爽…
  外头百姓都在屏息凝神想看新嫁娘反击盛言楚,不料就看到一抹红色从眼前一晃而过,猜到那是绣鞋,但也没必要这么快就缩回去吧?都没碰到轿门好伐?
  刚才还笑话盛言楚将来准会是个惧内货色的男人们看傻了眼,不是说华大小姐彪悍吗?!
  男人们眸中不由染上艳羡,华大小姐再骄矜霸道又怎么了?能在外边给男人面子的女人就是好女人…
  有几个常年被婆娘欺负的男人禁不住吸气流泪。
  手持唢呐看戏的师傅鸡贼的很,见华宓君虚晃一下,便当做是踢了轿门,也不给华宓君二踢的机会,扬起唢呐登时吹奏起欢快的乐曲。
  唢呐为王一点都不吹嘘,一声响后,锣鼓声顿起。
  盛言楚好看的眸子中漾满了笑意,拱手拜谢老百姓们的随行观礼后,他将牵红另一角拿给华宓君。
  华宓君脚麻的酸劲还没褪去,搭着李婉的手臂出来后走得极慢,盛言楚定住脚等着,觑见华宓君双脚走路有点跛,盛言楚瞬间意识到华宓君脚麻了。
  脚麻后最忌讳走动,动起来那叫一个难受,因而盛言楚立在那没再往前走,华宓君头戴着红盖头,一切都听盛言楚指挥,见盛言楚停滞不前,华宓君也没动。
  全喜娘这辈子操办了不下几十场婚嫁,自然清楚华宓君走路摇晃的原因,但没办法,为了吉时大家都得委屈些,可没想到盛言楚会停下等华宓君缓过来。
  “怎么不走了?”站在门口等候半天的程有福纳闷,刚想使唤二儿子吉哥儿过去看看,被乌氏拦住。
  “还说呢!”乌氏照着程有福的胳膊用力一拧,语气酸溜溜:“楚哥儿这是在心疼人家姑娘,你懂什么!”
  程有福听得满头雾水,站那不动就叫心疼人?
  乌氏懒得跟程有福哔哔,扭身去喊吉祥两个儿子帮程春娘抬待会要撒得红花生和绿枣子。
  花轿前,华宓君小幅度的跺脚缓解酸麻,颠了左脚就换右脚,不一会儿那股难受的劲就过去了。
  “走。”盛言楚笑着继续往前行。
  华宓君来过城西盛家好几趟了,可这次戴着红盖头,华宓君楞是不知道现下走到哪了,只能由着盛言楚的牵引,耳畔时不时传来轻声的‘抬脚,小心台阶’的话,就这样,华宓君一路无险的进到盛家。
  门口戚寻芳和秦庭追等人冲走过来的新郎官盛言楚一笑,盛言楚团团回礼。
  一路往拜堂的厅屋走时,盛言楚见到不少朝野上的权臣和勋贵,好在今天是他的大日子,倒不用停下来跪拜。
  畅通无阻的进到内院,内院守着的盛允南忙跑到盛言楚跟前,脸上慌张和喜悦惧有。
  “叔,”盛允南努力地咽口水,“皇、皇上来了。”
  盛言楚早已有心理准备,身侧华宓君却一惊,搀扶着的李婉轻拍华宓君的手,小声道:“早前官家就跟老祖宗通过气,说要做你的主婚人,只是这大半年都没听到动静,老祖宗以为官家忘了这茬,便没再跟你提,没想到今天官家应约来了。”
  末了,李婉又补了一句:“官家动辄来盛家给你和盛姑爷做媒证,一下惊动半个朝廷,喏,盛家今天来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