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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敬笑意加深:“上回你来虞城,卫氏族人逼迫你义母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今我们夫妇二人的期望全在你身上…”
  盛言楚只觉肩上挑着万重山,他突然想,若他和华宓君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咋办?
  “顺其自然。”卫敬到了这年纪早已看开,淡淡道:“于我而言生儿生女其实都差不多,只你义母性子要强,年年回祖宅她都要跟族人大吵特吵,你现在还没成亲,她就已经在安排抱孩子回族里和那帮长舌妇耀武扬威的事了。”
  盛言楚一顿羞赧,生孩子得慢慢来啊,总不能一成亲就怀上吧…这事早呢。
  他虚岁也才十七,华宓君比他更小,这、这放在上辈子,他还是孩子哇…
  见义子臊得满脸涨红,卫敬意味深长地提点:“我记得你在静绥县学教了个画避火图的同窗,我给你拿些我珍藏的——”
  “义父!”盛言楚忙叫停卫敬,旋即站起来仓惶往外跑。
  卫敬跟着直起身子,轩眉一挺,扬声喊:“你也老大不小了,左右已经科考当官,就别再成天看那些圣贤书——”
  杜氏从外边进来,在门口撞见盛言楚,刚想喊义子,却见义子捂着脸逃了,杜氏心一急,脚还没踏进去就听到丈夫在那吆五喝六。
  “我看你这张老脸也是不想要了。”杜氏佯嗔,“光天化日之下和孩子说这些事,也就你做得出来,叫外头人瞧见了,还以为你私下多淫.秽呢!”
  卫敬抚须大笑:“我后院就夫人一人,夫人这话着实冤枉我,我不过是见楚哥儿对此事不开窍,点拨他下罢了。”
  这话倒说到杜氏心坎上了,琢磨一番,杜氏打定主意:“春娘妹子到底是妇人,不好和楚哥儿讲授闺房之乐,我也不好开口,对对对,这事该你这个做义父的来挑个头。”
  卫敬嘚瑟地笑:“此事我早有准备。”
  -
  当天夜里,盛言楚望着床榻上堆满的一本又一本春宫图,当场欲哭无泪。
  这就是做大官的效率吗?清早说的事,晚上就执行?
  盛言楚该感激卫敬只投书没放人,不然夜里一进屋子看到满床的女人,他觉得他毕生都会有阴影。
  “阿虎——”盛言楚冲外边喊,“进来收拾下。”
  满床的春宫图…他都没地儿睡觉。
  屋外阿虎闷闷答话:“爷,大人说不准小的进去打扰大人看书,您且认真看着,若…有什么需要,您再唤小的。”
  需、需求?
  盛言楚下巴险些磕到地上,他义父不会真的给他准备了女人吧?
  哎,卫敬真心准备了,只那些娇儿还没进衙门就被杜氏哄了出去,为此卫敬还遭了杜氏一顿死揍。
  盛言楚忙从床上跳下,阿虎听到动静以为盛言楚要溜出门,反手就将房门锁住。
  一推门,门打不开。
  “阿虎——”
  阿虎拢着手站在门外,老神在在道:“爷,您就安心看书吧,大人交代了,说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您出去。”
  盛言楚哭笑不得,不让他换房行啊,他不看就是了。
  蜡烛吹熄,盛言楚将暖被往身上一裹,只现下天还早,他又有夜读的习惯,一时间还真睡不着。
  眼睛一睁,盛言楚身下像安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
  屋外阿虎嘿嘿笑:“爷,您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墙上的画是卫敬交代阿虎挂得,阿虎白日布置屋子时都不敢正眼看画中人,只看那么一眼,阿虎的鼻血就突突突的往外冒。
  盛言楚手腕抖得厉害,指着墙上抹了壁虎粉夜里放光的男女交缠图,口不择言道:“义父他怎好在我屋里挂这个?简直有辱斯文!”
  阿虎觉得卫敬是好心,耳朵贴着门喋喋不休:“爷,你就听大人的话多看几眼呗,您和华大小姐的婚期也就三个月不到,您合该替华大小姐着想,总不能您成了亲还不懂什么叫洞房吧?”
  同为男子,阿虎倒也不忌讳,蹲在房门口将卫敬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盛言楚听。
  “大人说您没年纪大的通房丫鬟教导,家中又没有男长辈指点,大人担心您读书读迷糊了眼,到时候会苦了华大小姐…”
  “您别害臊,”阿虎并不是个擅谈的人,这些话应该都是卫敬交代的,“是个人都要经历洞房,您也一样…”
  盛言楚无语望天,漆黑中一抬头就能触及满屋子光不溜秋的画,点亮蜡烛后,床上那些避火图则看得他心梗。
  还有外头那只鹦鹉阿虎…
  “阿虎,你先回去,我这不用你守夜。”盛言楚努力稳着语调,“这些书我会看的,只你也知道不是寻常书,我脸皮薄,你守在这我不好意思看,也看不进去。”
  看不进去?阿虎一时目瞪口呆,那种书还要静下心来看?不是越看越难耐吗?
  盛言楚自知失言,忙抢救:“我读书喜静,改不掉的习惯…”
  阿虎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爷不行呢。
  “那小的去隔壁睡着,您有什么事喊一嗓子就成。”
  “去吧去吧。”盛言楚不敢抬头看墙,也不敢低头看床,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床边。
  君子有三戒,首戒就是盛言楚现在这种年少血气未定的年纪,这时候最该戒的就是色。
  可…他的确不太懂这些。
  忍着羞耻,盛言楚随手捞起一本坐于床头翻阅。
  赵蜀画得春宫图他不是没看过,至今他的小公寓里还藏着一本呢。
  翻开一页,才瞧那么一眼,他就觉得义父找来的这本避火图非同凡响。
  画工精湛,细节到位,人物栩栩如生。
  盛言楚不禁起了观摩书画的心思,总说自己画技差,这会子看到坊间避火图后,盛言楚叹了口气,感觉他画出来的东西还不如这些避火图。
  画避火图的大多都是落魄书生,科举不中后便隐姓埋名画避火图养家糊口,看完半本后,盛言楚越发觉得天外有天。
  瞧他一路科考毫无挫折,可论起丹青之术,委实拿不出手。
  铺平纸,研墨,执笔细细斟酌片刻,盛言楚抬手一笔一笔的跟着描图。
  更夫敲梆子高呼夜半三更,盛言楚稳坐如钟,手中的笔越画越顺畅。
  阿虎不放心蹑手蹑脚的过来查看,见屋内烛火下的人孜孜不倦的看书,当即牙花都咧了出来。
  -
  翌日一早阿虎美滋滋的去主院回禀昨夜的事,卫敬正在和杜氏下棋,听到一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说楚哥儿是坐着看的?”
  阿虎嗯嗯点头:“可不嘛,爷一向爱护眼睛,说看书不端正眼睛容易坏。”
  卫敬揉揉有些近视的眼睛,瞥了杜氏一眼,神思惘然,讪讪道:“这书哪能坐着看…”
  杜氏摆手让阿虎下去,拿起黑子砸卫敬:“让你教他,你拿几本破书打发他有什么用?”
  卫敬叫屈:“所以我才请尺迎楼的姑娘——”
  提这个杜氏更来气,直接端起棋盘就往卫敬身上抡:“楚哥儿还未经人事,你找那些不干不净的玩意作甚?我瞧着不是要教他经人事,倒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不正经!”
  卫敬抱头逃窜,低着头慌不择路,和进院交流昨夜心得的盛言楚撞了个正着。
  盛言楚昨夜学画学得起劲,一口气画了小半册子,天将将亮时,他原是想躺下睡一觉的,不巧今天是小公寓白雾到来的日子,他只好钻进小公寓去收集白雾。
  白雾是醒神的良药,在小公寓上下溜达一圈后,盛言楚丝毫不觉得疲倦,反之精神奕奕。
  吃过早饭,盛言楚便抄起昨夜画好的图纸往卫敬这边来,经过一夜避火图的洗礼,此刻盛言楚心中油生一股高兴:他好像开窍了!
  陡然看到义子,杜氏手忙脚乱地刹住脚,麻利的将手中棋盘扔掉后,杜氏这才理了理衣裳走出来。
  卫敬就没那么好了,台阶上冰渣子打滑,一个不留神卫敬摔了个四脚朝天,盛言楚躲闪不及,怀中抱着的一摞画卷腾空而起,散得遍地都是。
  杜氏摸了摸发髻,扬起一抹慈祥的笑容从帘后出来,目光触及到地上那些呼之欲出的一对对人儿,杜氏的脸噌的一下红云飘满。
  话都说不利索,杜氏扭头就往屋里走,只当自己没出来过。
  院中盛言楚不知道杜氏悄无声息地来了又走,顾不上拍打手掌擦地沾上的雪花,盛言楚忙去扶栽倒在地起不来的卫敬。
  卫敬闪了腰,疼得咬牙切齿,由着盛言楚将他扶起来,才站定,卫敬的脸色哐当一下变得乍青乍白。
  目光直直地落在雪地画卷上,卫敬喉咙上下滚动:“楚哥儿,你全…看完啦?”
  盛言楚中气十足的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抖了抖上面沾到了雪渣滓,盛言楚好学地问:“义父,你觉得这册画如何?”
  “如何?”卫敬一手护着摔疼的腰,一手钳起一张避火图在半空甩了甩,傲然一笑:“这些都是我年少时的宝贝,你问我如何?”
  盛言楚扶着卫敬坐下,微笑道:“义父,你仔细看。”
  仔细看?
  卫敬狐疑地瞥了眼义子,不太好吧…哪有父子两人大白天凑在一块看这个的。
  盛言楚一心想让卫敬看他的新作,哪里会想那么深远,见卫敬迟疑在那,盛言楚忙催促:“义父,你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卫敬觉得今日的义子古怪至极,但义子这般虔诚地请他看,难道是参不透其中的一些姿势?
  卫敬猛地打激灵,乖乖,义子这么好学吗?
  “哪里不明白?”卫敬摆出一副博学的姿态,低头端详着避火图。
  盛言楚摇头,他不是不明白,他是想让义父品品他画得避火图。
  见义子将手中剩下的画卷都往自己手中放,卫敬哑然:“你都看不明白?”
  看来教授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呐。
  盛言楚忙说不是:“这些都是我连夜赶出来的,义父你觉得我这画技可有进步?”
  卫敬一口茶水险些噎死自己,瞪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说这、这些都是你画得?”
  盛言楚像个讨奖的孩子一样,搬来板凳坐在卫敬对面,喜不自禁的讲述自己昨夜的苦战。
  “义父找来的那些避火图果真是好东西,画工出神入化,我先是照着瞄,后来渐渐瞄上瘾了,我就学着画了两本,喏,义父手里全是我的临摹本。”
  “全是?”卫敬颤抖着手拍拍一大叠纸,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么多画…可不得要通宵画一晚上!
  “画得不好?”盛言楚失落落地问。
  卫敬有口无言,罢罢罢,些许画着画着就来了劲呢?
  对哦,卫敬额间的担忧和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会画避火图也是妙事哇!等小两口成了亲,一人研墨一人作画,越想越刺激,卫敬不由开始四下找杜氏的身影。
  “你先回去。”卫敬忍不住催盛言楚走。
  盛言楚微垂头凝视卫敬,哟,才看了一会他画得避火图就有了床笫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