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个伤叽叽歪歪。”
摇风抱臂站立在一旁,吐槽道。
温挽有时恨不得摇风是个哑巴,但又舍不得亲自下手把人毒哑。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刃小刀,丢给摇风,说:“干活去,老样子。”
摇风会意,捏着小刀架在火上,慢慢把刀刃烧红。
“把刀刃烧红再处理伤口,能让伤口不易发炎,用烈酒冲洗刀刃效果也是一样的。”温挽给童笙解释说。
话毕,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银针,扎在顾是非的身上,“想要给伤患止疼,可以用银针刺极泉穴。”
顾是非原本疼得脸色惨白,温挽一针下去,背上火烧火燎的痛感居然减轻很多,不由赞叹道:“温姑娘好医术。”
“顾大人廖赞。”
说话间,摇风把处理好的刀交给温挽,递刀的时候眼神无意间碰上那位容王,被他眼里的冷意惊了一下。
这个男人跟挽挽为何如此默契?他心想。
摇风:“?”
他什么时候得过罪这位王爷?
温挽捏着刀,沿着鼓胀的伤口轻轻切下去……
傲血眼角抽了一下,觉得自己背很疼。
腐肉全部剔除后,顾是非背上留下了很深一道,元晦看了眼伤口,不无顾虑地问道:“这么大的伤口,能愈合?”
温挽点头,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卷东西,说:“这是羊肠线,用它把伤口缝上,可以加速愈合。”
“娘欸,还能这样?”
傲血惊得连乡下土话都冒出来了,李沧声更是,满脸的敬佩挡都挡不住。
“童公子,玉如意认识吗?”温挽一面缝合伤口,一面问。
童笙九十度鞠躬,恭敬答道:“认识的,只是咱们出门也没带玉啊。”
温挽顿了一下,解释说:“玉如意是味草药,戟形叶,淡紫花,全株捣烂外敷可拔毒消肿。你去沟边河畔找找,我待会用。”
童笙顿时涨红了脸。
“我艹,感情你小子就是个庸医。”有人起哄。
“亏得我们命大。”
“就是。”
童笙有些手足无措。
“术业有专攻罢了,”温挽替他说话,“治刀箭伤我未必有童公子在行。”
听她这么说,童笙脸更红了,“王妃喊我童笙就好,我去找药。”
说完话,人就窜出了山洞。
自从温挽上手开始,元晦的眼睛就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他一直知道温挽出众,但却从不知她竟如此耀眼。这样的女子,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傲血看见自家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挽看,悄悄撞了下李沧声的胳膊,两人交换眼色,看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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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彰已经收到了容王到达盛泽的消息。
按说盛泽水患的一切证据均已被他们销毁,在外人看来,盛泽无事发生,更别提沅江堤坝贪污一事,但他还是没由来的心慌。
传言容王元晦在玉凉军受伏时,一人一骑撑了两天两夜,死在他畏生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你慌什么?” 杨恹说,“咱们打扫的这样干净,天王老子下来也只能空着两只手回去。”
胡文彰不知道他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泼冷水道:“你还真以为咱们这些手段能瞒天过海?幼稚!我敢说元晦如今必然已经知道了盛泽种种,他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往上报或者往上报到什么程度而已。”
“啊?”
“盛泽水患牵扯甚大,他元晦一个人推不翻甘州,也动不了杨家。咱俩要做的,只不过是将把柄扫干净,好让上边容易圆话罢了。”
杨恹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要捏不住手里的鸡腿。
胡文彰呷了一口茶,得意道:“当初让你去清理灾民你还不愿意,现在知道了吧。”
杨恹撇嘴,“你当我是杨老鬼吗?天生爱杀人。”
“话说客栈那些人是杨老鬼在看?”
“对,昨天那个郁大人想冲出去,被杨老鬼宰掉几个,现在老实多了。”
“没伤到郁长冬吧?”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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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敷了药的顾是非终于不发热了。
众人简单吃过晚饭后,围坐在篝火旁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元晦直言不讳:“胡文彰和杨乾元我不打算留,不过盛泽一事还缺详实的证据,证据不到手,又不好动他们。”
“把人抓来刑讯逼供。”傲血说,这个他擅长。
元晦摇头,“耗时太久,恐生变故。”
“我父亲曾与杨乾元打过交道,说这个人谨小慎微且多疑,修筑堤坝的往来账本杨乾元必定会私藏一份,可以去他府里找找。”温挽建议说。
她话音刚落,傲血立马接话道:“找东西我擅长。”
“找到之后带着账本直接回上京,不必回盛泽。”元晦说。
“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的话,杨乾元就给你玩,搞一份口供出来。”
“得令。”
“至于胡文彰这边,我打算……”
元晦细细向众人交代了明日的计划。
“对了,爷,”傲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元晦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五铢钱?”
“不到五铢,撑死也就三株。”
“哪来的?”
“盛泽县城。”
温挽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京郊上林苑,那夜她似乎跟一个人交过手,她深深看了元晦一眼。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傲血低声说。
元晦捏着钱摩挲两下,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们不用等太久了。”
夜色已深,众人和衣而卧,山洞里条件有限,一堆男人里边只有温挽一个女的,着实有些不方便。
元晦将自己的外裳解下来铺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让温挽和衣躺在上面,自己则侧身睡在稍远的外侧,既挡风,也隔绝视线。
“硬么?”元晦低声问她。
温挽原本盯着山洞顶上一块乌漆黑漆的小石头发呆,闻言,想也不想便答道:“硬。”
“哈哈。”
两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憋笑声,温挽这才发觉刚才的话多有歧义,臊得满脸通红。
元晦轻咳了一下,身后的动静戛然而止。
“傲血,披风拿来。”他头也不回朝身后喊道。
傲血撇撇嘴,从身下抽出披风,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不用,”温挽轻声说,“我有你的足够了。”
元晦不听,接过披风,将温挽从地上拉起来,又掀起自己外裳,将傲血的披风垫在底上,合上袍子,这才让温挽重新躺下。
“睡吧。”元晦说。
温挽枕着他的衣服,柔声说:“好。”
元晦的外裳有甘松的香味,辛中带甜,清凉舒爽。温挽早就注意过他喜欢这种熏香,只是之前从未在意,今夜枕着香味入睡,这才想起不知不觉中甘松的味道早已被植入心底。
夜半,下玄月高挂,淡如洒银的月光铺陈进山洞里,趁得周围空气凉薄了几分。
篝火熄尽,温挽被冻醒,她睁眼望向睡在一旁的元晦,见他睡的并不安稳,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被冷汗浸透了。
元晦平日里话不多,能说出口的,必定字字珠玑。这等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案,叫人猜不出真假,也踩不准喜怒。
温挽起身,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指尖抚上他的眉心。
半晌,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道:“元郎,念我。”
温挽的呢喃低语潜入元晦梦境,在尸横遍野的无定河畔如挽歌一般安抚着逝去的灵魂。元晦早已习惯与那份煎熬相伴,甚至开始沉溺于痛苦以期借此保持清醒。可近来他曾在煎熬中寻到一丝甘甜,一如今夜,这使他沉睡不愿醒来。
怀中之人渐渐安稳,温挽粲然一笑,好似打赢了一场仗,随后她奖赏一般俯身在元晦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抬头时,见不知何时被惊醒的众人一个二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震惊。她倒也没在意,只伸出莹白食指抵到唇边,朝他们低低“嘘”了一声。
众人心领神会,先后转身朝去另一边,当自己从未醒来过。
第33章 较量
第二日一早,露水未干,元晦便已踩着晨雾出去了。
他先去了昨日傲血说的万人坑,在那里恭恭敬敬俯首大拜。
自持身份,他只拜过天地君亲师。但今日这一拜,是他欠这些百姓的,剩下两拜,他打算手刃罪人之后再来补上。
这里是一片密林深处,周围的树少说也长了百来年,棵棵笔直繁茂。为了挖这个大坑,那些人推倒了好几棵老树,树根虬结狰狞。
元晦孤身一人站在其中,高大的身形被衬得异常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