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心情莫名沉下,皱眉焦急地等他后文。
奴仆要继续说什么,而后忽大张着口,嘴边溢出鲜血来,他不敢置信地向下看着胸口。
谢书随他目光看去,便见他从背后插着一支箭,箭头穿破胸口,他大睁着眼倒下。
她倒吸一口气,未及尖叫出声,只觉颈脖一疼,便闭目没了意识。
*
另一边街头,两队人马汇成一队,向赈灾的官兵袭去。打斗中,太子被贼人击中,护卫已经消亡大半,等待赈灾的百姓纷纷逃窜,尖叫声不止,场面很是混乱。
领头的布衣人见季淮被击中,面色不由一喜。他抬手让无数人马围去,浑身鲜血的太子被堵在中间,用尽全身力气抵挡,而后他撑着剑柄,单膝跪地,如墨的黑发垂在脸侧,忽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布衣人眼见太子倒在地上,他抬脚上前,弯腰用指尖触上他的鼻尖。
呼吸全无。
布衣人眸光大亮,为保稳妥,他回手握住剑柄,正欲再补一剑时,身后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一阵狂风袭来,布衣人被掀倒在地。等他再抬眸时,倒在地上的太子已经被那人提上了马。
烈马飞驰而去,转眼不见踪迹。
身边人欲追,布衣人抬手拦住:“不必。上报京都,道太子死于流民□□。”
“是。”
*
太子于江州身亡的消息,被很快地传到京都。一时,朝野震动,皇帝捂着胸口,话未言一句,鲜血便已从口中溢出。
京都顷刻乱了起来。
而江州本该身亡的季淮同谢声,带着一众亲信聚在一处,商讨之后的计划。话言一半,有亲信负伤自外而来。
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脸色惨白:“殿下,有人打伤了属下等人,将……”他顿一刻,艰难地道出后半句:“将娘娘带走了。”
“什么?!”谢声闻言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
季淮没有谢声反应那般大,他神色平静地目视亲信,问:“详细道来。”无人知,他垂下的手背,青筋顿起。
*
谢书醒来时,屋内昏暗一片。她茫然地看向陌生的四周,而后意识回笼,想起奴仆的死和他那句未说完的话……
殿下!谢书惊慌而起,而后歪倒在榻上。她动了动手脚,发现皆被束缚住,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不及多想,木门吱呀一声,沉沉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谢书的心跳加快,她挣扎着动了动手脚,却发现无济于事。而后那脚步声停下,来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唤她:“阿书。”
季召的声音,谢书顿住,意外又不意外。她抬眸看向季召,眸色平静。
季召看见她的神色,心下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他攥着拳头,冷笑一声:“这么镇定,莫不是……”他停下话语,未从她面色看出哀色,忽地了然,便接着道:“莫不是以为你的殿下,还能来救你?”
谢书试图解绳子的手顿住,她的神色微变,抿唇问道:“你什么意思?”
见她终于不再是那般冷漠的神情,季召心情缓和下来,平静道:“太子死于流民□□,阿书难道不知?”
谢书侧着的身子忽向后倒去,她仰面倒在榻上,神色迷茫像是没有听懂季召的话。
于是季召再重复一遍。
谢书没吭声,依旧仰面望着天花板,而后一瞬间眼泪接连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季召用指腹抚上她的脸,将她的泪珠擦去。
谢书垂下双眸,一动不动,接着突然抬眸与季召视线对上。她的眸光黑沉,几近被恨意和绝望湮没。
她张了张口,声音很小,却是咬着牙关发出,一字一句,字字泣血:“你该死!”
“我真后悔,没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杀了你!”
季召听见,神色恍惚片刻,似是想到他们见到的第一面,由他亲手设计的第一面,可他还没回忆完,右手臂便是一疼。
垂眸见谢书狠狠咬着他的右臂,嘴角沾着他的血,在雪白的肌肤上,既脆弱又艳丽。
反应过来,季召挥着手臂将她甩开。
本就没有力气的谢书被轻易摔倒在榻上,散落的长发垂到脸侧,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掩盖住她的神色。
只有她的声音,清晰且空洞:“你想得没错,你的断臂与我有关。我将你给我的药,用在了你身上……”
她没能说完,只因她的下巴忽被人暴烈的掐住,下颚骨几近被人捏碎,生疼。
谢书却若不觉,她只是抬眸平静地与季召对视,看他双目猩红,紧咬着牙关厉声问道:“就这般恨我?你就这般恨我?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就因为没能娶你,让你嫁给了季淮?”季召神色一定,他宛若自语:“是,没错,就是这个。就因为让你嫁给了季淮,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他。季淮——”
他又沉了声音,看向谢书:“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他已经死了,一切都还不晚。”
说着他冷冷勾唇:“以前那般想嫁我,现在……”
季召眸色冰冷,缓缓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染血的右手向她伸来。
谢书神色骤变。
第45章 正文完 已得,一生所爱,至死不离。……
季召的手触上她的领口, 满意地看着谢书惊慌失措的模样。
到了此刻,他的情绪反倒平静下来,手指缓慢地将她衣衫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 每解一颗, 看一眼她面色的变化,似能从中得到什么乐趣。
谢书手脚被缚, 身体无力, 在他的触碰下,竟生出一种比死还难受的感觉。
注意到季召似蛇一般黏腻阴暗的目光,谢书缓缓偏头,长发自然垂落,扫过她雪白的肌肤, 遮挡住她的脸颊。
她在想, 好恶心啊……殿下怎么还不来?而后,她的眸色凝滞, 又想着殿下没法来了……
谢书的眸色灰败下来, 宛如失去生命的花儿,等待着凋谢。
她感受到那只冰冷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她的衣襟被人拉开。谢书忽难受地轻咽一声, 接着她狠狠地咬住双唇, 阻止了哭音。
季召的手微顿,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隐约带着嘲弄:“这就哭了?”
谢书没有出声。
季召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只见她的唇角溢出血迹。
他面色微变,而后强制她张开双唇,发现只是咬破了舌尖。季召放下心来,随手拿了个帕子堵住她的嘴, 再看向她时,神情比方才阴郁许多。
“就这般厌我?”
谢书看着他。
季召看出她眸色中的恨意滔天与深深厌恶,他沉默一瞬,忽冷笑起来:“好——”
言毕他低下头。
谢书感觉到耳侧的湿濡,她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刹那间寒毛倒竖,加之口中的帕子,她忍不住想要干呕。
胃里翻腾着,谢书难受到眼尾通红,意识渐渐不清,她轻闭上眼,又开始想,殿下为何还不来?
他为何不来?他为何不来?!
他为何……
“阿书——”
约莫真是神智不清了,谢书恍惚觉得……听见季淮之声。
然身上的重量忽地消失,一声巨响,似是何物被重重摔倒在地。她感觉自己的肌肤又被人触碰,然不同与方才的冰冷,这手是温热的。
谢书未睁眼,却已先淌下泪来。她的衣衫被人温柔的系好,那人解开她手脚的束缚,为她披上外衫,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声音沙哑道:“阿书,我是季淮,不怕。”
不怕?谢书睁开眼,眸光涣散地看着前方。
她被拥着,前方是被绑住的季召。
季召注意到她的目光,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阴恻恻地扯了下嘴角。
谢书脑中绷紧的弦忽然断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使她挣出季淮的怀抱,赤足到季召面前。她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抽出侍卫身上的剑,毫不犹豫地,狠狠……刺进季召胸口。
“你该死——”隔着剑,谢书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季召嘴角的笑僵住,他难以置信地垂眸看向胸口,再看向眸中满是恨意的谢书。脑中翁的一声,季召忽觉耳鸣。他恍惚此景相识,心中生出莫名的宿命感,竟以为他似在何时,也这般对过旁人。
是谁?他盯着谢书秀气的眉眼,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眼皮渐渐沉重,他顺从着闭上双目,心道:
记不起了……
在季召闭目的那刻,谢书依旧紧握剑柄。她盯着季召的脸,手不断颤抖,带泪的面上却露出笑容。
他该死!前世的阴影和心中的仇恨,似都在此刻随剑而出,陡然生出解脱之感,谢书释然一笑,而后她似脱力般向后倒下。
倒下后落在个温暖结实的怀抱,谢书什么也没说。她将脸埋在季淮胸口,双肩颤动起来。
她哭得声音很大,似是要把所有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季淮感受到胸口的湿润,沉默地将她抱紧。
许久之后,谢书才听季淮道:“没事了,阿书,我们回家。”
*
季淮将谢书带到江州东城的一座府宅中,还没等大夫来,谢书便已沉沉睡去。
等大夫为谢书处理完伤口,季淮才坐到榻边,眸色晦暗地,静盯谢书睡颜。
良久,他才伸手抚上她的下颚上的淤青,再忆及破门而入那刻所见到的场景。他见到他心爱的姑娘衣衫半露的被人压在身下,她被用手帕堵住唇,帕上染着鲜血,小脸上满是绝望与泪意……
季淮不禁闭目,掩住眸中痛意。
半晌后他压制了自己的情绪,睁眼,低头在谢书额上温柔地落下一吻,而后他转身出去。
门外谢声满脸忧色,见季淮出来,他忙上前问道:“如何?”
季淮:“无大碍,已经睡下了。”
谢声点头松开气,接着情绪上来,不禁狠狠骂了季召一声,后略微担忧地道:“怎么说那畜生也是皇帝的亲儿子,阿书杀了他,会不会……”
季淮打断他:“不会。”他补充:“除了我们,不会再有人知道季召死于阿书之手。至于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