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足尖移动,随琴音变换自如,每一个动作的变换都恰好的踏在韵律上,或弯腰,或拂手,或扬袖,或旋转若风,分毫不错的与琴音相契合。
乐声悠然缓慢,她的动作亦悠然缓慢,自然地做出每一个动作,弯腰抬手,每个动作都柔软到不可思议,甚至透出自在优雅,轻盈随性到似在苍茫辽阔的草地上,以蓝天为幕,清风作伴,翩翩舞动。
而更奇异地是,看起来这般自在优美的舞姿,却恰与季淮的曲调相契合。恍惚让人以为他俩早已配合过多次。
然两人皆知,从未。甚至此乃季淮初次看谢书舞蹈。
他的眸中不禁流出惊喜和兴味,心下莫名激动,拨着琴弦的手指忽地加速一掠。原本悠扬舒缓的琴音瞬间迅速起来,恰似流淌的溪水变为叮咚的泉水,
他注视着谢书的动作及反应。
琴声节奏加快,谢书并未慌张,她的舞姿依旧优美,然后十分自然的随着快速跳动的韵律加快了。
从清扬温婉变得明丽欢快,飞速旋转,飞速悦动,女子舞姿自在随心,如瀑的青丝随风拂动,层层交叠的裙摆飞扬绽开。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热血沸腾。
忽然叮的一声,琴音顿下,谢书一个跃步弯腰,玉腕前引,葱白玉指微勾,正对着季淮的方向停下。
她长睫轻抬,季淮恰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何物相触,撞得劈啪作响,引得气氛升温……
季淮眼眸漆黑,喉头微动。
谢书注意到。她收回手指,踩着莲步向季淮移去。
走到季淮身边,她盯着季淮的眸,抬手揽住他的颈脖。
在他的注视下,她柔声地一字一句道:“殿下,要了阿书——”
哗的一声,若大水倾倒,湮没神智。
谢书看他眸色变得深黑,继续一字一句:“让阿书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属于你。”
季淮的眸色越来越黑,一汪深谭也有了暗涌。
谢书望进那汪深谭,毫无畏惧,认真坦言:“此后我只为你弹琴,为你下厨,为你舞蹈。”
最后,她庄重道:“阿书爱你,很爱很爱,比殿下想象的…更爱。”
咔嚓——绷紧的那根神经终于断去,季淮不禁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而后他睁眼,抬手将女孩打横抱起。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就这般抱着她,走到了内室。
内室中,不知何时已布置成喜房的模样。红纱薄带,大红锦被,以及正高燃的红烛。恍惚时光回溯,他们回到昨日。
不知是前世还是今世,或许都是,两人初见之日,命运交汇之时。未能在那日圆满,便在此刻弥补。
季淮将谢书放到榻上。
雪白的衣裙同大红锦被形成对比。季淮伸出手,他碰向谢书领口,顿住,低声问:“怕么?”
谢书眼角绯红,却是坚定摇头。
“好。”季淮声音哑了些,他伸出手,一颗一颗解开衣衫的扣子。
衣衫被褪去,女孩一身莹白的肌肤与艳红的对比愈发强烈。
季淮的眸色愈发深黑,眸底压抑着暗红。他缓缓低头,轻吻在女孩肌肤上……
许久后,女孩颤了颤,眼角渐渐绯红,晶莹的水汽从眼角溢出,漂亮的杏眸朦胧带雾,楚楚可怜,而后她一声呜咽……
微蹙眉,似有痛色。
青年修长的指尖触上女孩的眼角,拭去她滚落的泪珠,哑着嗓音安抚:“莫怕。”
然虽这般说着,动作却渐重了起来……
窗外月色很静,今日夜色漫长——
*
次日,谢书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季淮也已去上朝。
她的身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难受感依旧强烈,就连坐起时也忍不住,也忍不住蹙起眉。
好不容易靠坐在榻上,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抬头见是方从朝堂回来的季淮。
“阿书可有不适?”
不适自是有的。忆及昨晚她明已那般央求,他却只是低声安抚,动作并没有放轻多少,与平时温柔的殿下完全不同。想着谢书不禁幽怨地嗔他一眼。
见到她的目光,季淮先是微怔,而后噙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温声问:“还难受?”
谢书哼一声,不理他。
季淮笑一声,抬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那上点药?”
谢书:“!”她瞪大双眼。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季淮解释道:“怕你不适,孤让人去太医院讨的,没人敢说什么。”
谢书脸颊微烫,瞪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季淮举起药瓶,继续道:“是阿书自己来,还是……”他的双眸溢出笑意:“孤来?”
“不!我自己来就好。”谢书终于开口,抬手就要去夺药瓶。
季淮却是手一避,将她拦住,以认真的语气温言道:“阿书许不便,还是让孤来帮你为好。”
说着他将药瓶打开,抬手作出撩谢书衣摆的动作。
“不用了!”谢书被骇住,身子向后一弹,而后一声痛呼,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季淮当即收了笑,敛眉忧声脱口而出:“可有事?孤看看。”
谢书差点又跳起来,连忙忍痛着摇头:“我没事。”
季淮后悔逗她了,他将药瓶放下:“那阿书自己来,孤先出去。”
谢书连连点头,在季淮离开后,她看了眼药瓶,低头将脸埋进被中,羞恼地想着:这都是什么事呀——
第44章 江州 “莫不是以为你的殿下,还能来救……
过了年关, 天气渐渐又热起来,雨也比往年下得多,有时一连就是半月, 空气潮湿得让人难受。
承启殿内, 皇帝重拍了桌子,声音压抑着怒火:“朕让你们处理江州灾情, 安抚好江州百姓, 你们倒好,一月过去,什么成效都没有,还让江州流民跑到金安四州!你们到底是怎么给朕办事的!!”
殿中哗啦啦地跪了一片,个个畏畏缩缩:“陛下恕罪。”
“恕罪?”皇帝气得抬脚将最前方的官员踹倒在地, 沉怒道:“朕再给你们半月时间, 若仍是不见成效,你们就待在江州别回来了!”
“是——”官员们连连点头。
“滚!”
待官员们离开, 皇后才从殿外进来, 让宫人倒了杯茶水,递向皇帝,道:“陛下消消气, 莫要气坏身子。”
皇后不说还好, 一说皇帝就感觉到喉间有股痒意,约莫是真被气着了, 皇帝近日身心皆不大爽利。他压抑着咳了几声,皇后连忙抬手为他顺气,扶他坐下,再将茶杯递去。
皇帝摆摆手,声音依旧余怒未消:“那群没用的东西, 朕让人拨了多少善款下去,半点作用也没起到。”
“江州偏远,又没有得力的人前去,难免有人觉得天高皇帝远,中饱私囊,阳奉阴违。”皇后分析道。
她所言皇帝自是知晓,闻言也只是叹口气。
“若陛下不怪,臣妾倒有个提议……”皇后打量着皇帝的脸色:“臣妾知后宫不得干政,然臣妾不忍陛下烦心……”
皇帝没有什么情绪,打断她:“无碍,讲。”
皇后像是定心的模样,她松口气柔声道:“善款从京都拨下,到达江州约莫剩不下多少,倒不如让人直接带着物资到江州赈灾,且这人须有绝对威信,能够代表陛下,如此那些人必定不敢再动什么心思。”
皇帝听完,若有所思,而后他看向皇后,眸色深了些:“皇后觉得谁去合适?”
皇后却是摇头:“臣妾不知。”
皇帝没再问,等她离去,沉默许久,他让人唤来季淮。
听闻季淮被召去承启殿,已经回到未央宫的皇后,悠然地饮了口茶。
*
从承启殿离开时,季淮嘴角的笑容很淡,他思虑着皇帝方才的吩咐,眸色缓缓加深。
到东宫后,季淮将自己要去江州的消息告诉谢书。
谢书闻言不禁怔住,片刻后回神问道:“殿下何时启程?”
“准备物资需要些时日,约莫是三日后。”季淮淡笑道。
“那要去多久?”谢书问。
季淮思虑一瞬,答:“应是得等那边灾情缓和才行,少则半月,多则两三月。”
谢书离开不淡定了,她拧着眉忧心道:“会不会遇到何事?”
“只是赈灾而已,莫担心。”季淮自是不能将心中猜测告知谢书,只宽慰道。
谢书却并没有放下心,莫名觉得内心不安。
待三日后,季淮准备启程时,谢书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我想和殿下一起去。”
季淮微怔,没等拒绝,谢书一个弯腰便钻进了马车。他随之进去,盯着她,试图劝慰道:“阿书,路途遥远,且孤去了江州没时间照看你……”
“我不会添乱。”谢书打断他:“我是想去照看殿下。赈灾辛苦,殿下在东宫因政务便能忘记用膳,若去了江州,没人照看,殿下恐怕更不会关心自己了。”
季淮张口。
谢书一屁股挤到他身边坐下,两手握住他的胳膊,仰头可怜兮兮地看他:“殿下要去江州那般久,一想到几个月没法见到殿下,我就难受。我一难受,就睡下着觉,吃不下饭,再想着若是殿下在江州遇到了美貌的姑娘,我……”
季淮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无奈抬手堵住她的唇,盯着她清澈的杏眸,妥协道:“去可以,但要听孤的,待在府中不得乱跑。”
“自然。”见他松口,谢书连忙乖乖点头。
等到了江州,刺史恭敬地将季淮等人迎进府中,谢书在刺史府内住下,季淮休息一夜,次日便忙碌起来。
果真如谢书所言,季淮一忙起来,便完全顾不上自己,回来的晚不说,晨间总见不到人,谢书想着自己答应他的话,也不敢乱跑,只每日变着法子做出膳食,让人给他送去。
“一定要盯着殿下用完才回来,若他不按时用,定要让他先用饭,如果他问起,只说是本宫说的。”谢书将食盒递给奴仆,笑着吩咐道。
然今日奴仆去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归来,谢书待在府中,心下忧虑不安接连涌来。又过半个时辰,依旧不见人归来,谢书坐不住了,一时顾不上季淮的嘱咐,换了衣服,戴上帷幕,起身正要出去。
然方走出房门,送饭的奴仆便从门外跑来。谢书正待松口气,瞥见他空空的双手,心中一跳:“你……”
“殿下,殿下他……”奴仆面色惊慌,不知因何吓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