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朝庭中扫过一圈,而后笑回:“臣妾觉得苏家的姑娘不错,容貌端正,品行温婉。”
皇帝:“苏原之女?”
“正是。”
皇帝未言,只气息微沉地打量着她。
皇后有所感,却神色依旧,自若地继续道:“还有柳家女儿,伶俐可爱,很是不错。”
皇帝终于收回打量的目光,点头道:“那就她吧,届时朕替他们拟旨。至于苏原的女儿……”他语气微顿,目光向下,最终停在季召身上。
他看着季召空空的左臂,隐叹息一声,后道:“就许给召儿吧。朕见他们平日往来较多,约莫也有些情意。”
皇后拢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起。苏原身为尚书令,与他结亲,身后算是多了一大助力,然皇帝将苏妙仪许给季召,这好好的一颗棋……就这般废了。
想着皇后面色不显,仍是笑道:“陛下说得是。”
她方说完,就见孟若珍向这边来。
看着孟若珍,皇后扫过不远处季淮身边的谢声,脑中亮光一闪,之前已有的念头再次浮现。
于是当孟若珍走近时,皇后忽转头同皇帝道:“陛下觉得若珍同谢声如何?”
皇帝听出皇后的意思,便也抬眼看向两人,而后道:“这事皇后做主便是。”
孟若珍靠近便听到皇后同皇帝的对话,她心中一跳,下意识扫向谢声。
而谢声正看着这边,一时与她四目相对。忆及在凉庭发生之事,一股涩意涌上心头,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对着皇后撒娇笑道:“姑母,我还小,想再多陪您和我阿爹几年。”
“你都及笄了还小?”皇后似是无奈:“你看这庭中多少女儿想嫁给临安侯,姑母和陛下为你做主,你竟还不想要?”
谢声约莫也听到这边的动静,抬脚走来,便听孟若珍笑道:“我同临安侯不合适。姑母您知道我脾气的,半点受不得委屈,而那临安侯之前是个武将,武将一般心粗,恐我到时候同他打起来。”
“姑母……”见皇后不言,孟若珍轻晃了下她的手臂。
皇后愈发无奈,然对这个侄女也算是真心疼爱,本欲松口时,见谢声过来,便随口问了句:“侯爷如何觉得?也以为若珍同你不合适。”
谢声自是不能这般答。他看向孟若珍,孟若珍却转过眼眸,于是他收回视线,躬身道:“孟姑娘说得对,微臣随性多年,恐委屈了孟姑娘。”
一问两人没一个愿意,皇后再想也只得作罢,她摇头道:“算了,既都不愿,本宫也不做那恶事。别好心将你们凑在一起,届时还得你们怨恨。”
“姑母说得哪里话,孟珍怎会怨恨姑母?”孟若珍笑道:“不过,还是多谢姑母了。”
等解决完其他三人的婚事,皇帝终于想起季淮。
他招手让季淮过来,问他:“眼下可有中意的?你的东宫总不能真只有太子妃一个。上次朕给你赐美人,你言这般有伤太子妃和谢家脸面,恐让谢道连同皇家生了嫌隙。可即便为了顾及谢道连,一年不娶早已足够,朕的儿子娶个妃子,哪还总有顾及一个臣子脸面的道理?”
季淮微有些无奈:“父皇,儿臣也不是全为了顾及大将军。儿臣喜静,父皇后宫那般多妃嫔,应也知道,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多。儿臣只是想趁还能选择时多清净几年,不然日后想得清静都难。”
见皇帝脸色开始松动,季淮继续道:“等到了时候,儿臣自会纳妃,父皇无须担心。”
皇帝思虑一瞬,便叹口气,由他去了。
待宴会临近尾声,皇帝让人将今日决策提及,被赐婚的几人皆愣了一瞬,而后才想起谢恩。
然他们虽谢着恩,垂下面时,却是神情各异,尤其是季召和苏妙仪,两人对视一眼,季召同她点头,苏妙仪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垂眸时晦暗一闪而过。
在回东宫的路上,谢书问及今日之事。她看到皇帝将季淮叫去,便知道定是说了什么,本担心了好一会儿,最后却无事发生,不禁有些好奇。
“父皇让孤纳妃。”季淮走在谢书前方半步,若随口道,然说完,却将余光落在谢书身上,等她反应。
若是以往谢书定是在心中黯然神伤,面上却还要故作大度,然此刻她闻言便是脸色一垮,拉得老长,就差将‘我不高兴’这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见状,季淮不禁闷笑起来,心情莫名愉悦。他继续注意着谢书的神色,慢悠悠地补充道:“孤未应。”
肉眼可见,谢书的脸色变好。舒展开眉,弯起唇,露出贝齿,脸上的‘不’字被去掉,变成了‘我高兴。’
她笑着跑到季淮面前,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是真的嘬了一口,季淮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口水,见她眼睛弯成月牙,笑道:“殿下真棒,臣妾爱你。”
自称了那般久的‘我’,此刻倒又成了‘臣妾。’季淮不知她口中的爱是否为真,然心底却已不由自主地觉得欣悦。
于是他抬头看向天光,再看着天光下的女孩,暗自想着,今日天气真好。
*
这段时日,谢书终于找到与季淮的相处之法,也从一次次的相处中,试探下,逐渐明白季淮真正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是她真正的喜欢,不掺杂质,不带愧疚,不通过委屈自己来迎合他的、对等的爱意。
掌握到方法,谢书心情放松许多,人也活泼起来,与以往相比大不一样,与她相处之人皆能感受到她的变化。
其间感受最深之人,当然要数季淮。
例如,书房内,季淮正在看书时,谢书提着食盒哒哒地从门外跑来。
人未近,声先入:“淮淮,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进来后她将食盒打开,而后乖乖坐在一旁的椅凳上,捧着脸盯着他吃完。等季淮用完,她让人将食盒收走,再季淮注视的目光下,一屁股坐到他怀中,搂着他的脖子,软声道:“你今天政务多不多啊。”
季淮垂眸,笑回:“尚可。”
“那你来给我画画吧。”说着谢书起身,站到他对面,咧开嘴笑容灿烂。
季淮凝视着她的笑颜,眸色渐渐温柔,他招手道:“阿书,过来。”
谢书收起笑,依言走来,疑惑:“不画了吗?”
“不画了。”季淮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眉眼温柔若春风:“已经不需要了。”
谢书没问为何不再需要,她只是点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重复:“对,不需要了。”
夜晚入睡前,谢书主动窝进季淮怀中,问他:“你还在写书信吗?”
季淮怔了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只道:“睡吧。”
谢书轻瘪了下嘴,继而双手双脚地把他缠得更紧,哼一声后道:“不说就不说。”她转着眼睛。反正她知道地方,改日悄悄去看。
季淮被她八爪鱼一般紧搂着,某个部位渐有些难受。他无奈地闭上眼,试图后退一步,而后被某个不知危险的人,强势地搂得更紧。
正当季淮努力平息,即将进入梦境时,谢书忽又开口道:“淮淮,过几日我送你个礼物。”
“嗯。”季淮应声,而后抬手捂住她欲继续说话的小嘴。
谢书眨巴眨巴眼睛,终于不动也不语了。
第43章 圆房 是真的
次日, 季淮想起昨夜谢书说的什么礼物,便好奇地随口问了句。
谢书噙着笑,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也不说, 只道届时就知道了。
季淮便不再问,等时日久了, 加之又开始忙碌起来, 渐将此事淡忘,只奇怪谢书往宫外跑得比以往勤上许多。
直到一日,谢书叫季淮明日早些归来,言称有惊喜给他。
季淮应了,结果次日还是因正事耽搁许久, 让人同谢书说了抱歉, 等回东宫时天色已然全黑。
季淮怀着愧疚进了殿,想着该如何要阿书莫要生气, 然进殿后却没在殿中见到谢书的身影。
往常这个时日, 谢书已经沐浴完毕,躺在榻上看着话本子或同宫人说着闲话。今夜没见到人,季淮着实有些奇怪。
而后一个宫人上来同她躬身道:“殿下, 娘娘让奴婢告诉您, 若您回来,可去飞烟殿寻她。”
季淮听完, 转身去了飞烟殿。
到后只见其间光线明亮,他进去后便见谢书以手支首,无聊地坐在圈椅上,神色放空。
季淮清咳一声。
谢书转眸看来,眸色瞬间晶亮:“殿下, 你回来了!”
季淮走近,摸摸她的脸,温声道:“抱歉,让阿书久等。”
谢书将脸在他手心蹭了蹭,而后满不在乎地摇头:“也没有等很久。”
言毕似想起什么,她站起身将季淮按在圈椅上坐下,指着桌上满桌的吃食道:“这些都是我按照你的口味做的,你尝尝。”
季淮点头,并温柔笑言:“辛苦阿书。”
谢书弯唇笑开:“那殿下你先吃着,我还有惊喜给你,等我片刻。”
在季淮点头后,她转身离去。片刻后出来的不是她,而是抱来一架琴的宫人,而那琴恰是谢书的焦尾。
宫人将琴架好后离去,再过片刻,谢书方袅袅而来。
季淮正从桌上拿起茶杯,见谢书进来,他的动作不觉一顿。
满室荧光下,身穿雪白宫锻长裙的女孩,双手交叠自然放在身前。她朝着季淮这方走来,行走间花瓣般层层叠加的裙摆,以及腰间轻盈的缎带随之舞动。
向上她的紧束的领口上缀了颗淡金色的珠子,在灯光下隐隐闪出一线暗光,而那暗光划过她莹白如玉的下巴,最终落在明亮清澈的眸光中。
她终于走到季淮的身边,而后从他身边经过,去到那架古琴前。
季淮盯着她的背影。她的长发未束,只用一朵珠花点缀,黑亮长直若缎子般散到腰际,而后随她弯腰垂下,扫过纤细的腰线。
她坐在古琴前,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将手指搭在琴弦上,抬眸看了季淮一眼,弯起唇,琴音起。
悦耳的曲调自她指尖流泻,季淮作为内门人,能辨出她的水平是不错的,然他的心思却无法完全落在琴音上,而是更多的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秀美的面容,扫过她紧束的领口,最后停在她纤细若削葱根般的指尖上。
她的手指白皙,指甲如贝,隐约透出淡粉色。季淮的目光看着那指尖在琴弦上拨弄,划出无数优美的线条。
那手指不像是拨在琴上,倒似是抚在他心上。
直到一曲终了,谢书放下双手,季淮还保持手托茶杯的动作。
当谢书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回神,缓缓笑道:“甚好。”
谢书亦回了一笑,而后将他拉起,到亲前坐下。在季淮询问的目光下,她道:“我愿为殿下献舞一曲,殿下为我伴奏可否?”
季淮微怔后,笑问:“奏何曲?”
谢书的笑容明亮起来,她道:“皆可。殿下奏什么,我跳什么。”
季淮讶异一瞬,目露期待:“好。”而后待谢书站到中间,他抬手,舒缓悠扬的乐声奏出。
谢书未立即动作,而是缓缓闭上双眸。待找到感觉,她终于动了。
只见她一个旋身,带得裙摆飞扬,如瞬间绽开得花朵,开在茵茵碧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