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怕是建州女真过得最特殊的一次。
舒尔哈齐这身体刚恢复没多久,便在一个月内就和努尔哈赤已经吵了不下有五次架,根本不管当时有谁在场,只要他不高兴他就会和哥哥对着干,俨然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小蛮知道舒尔哈齐为什么会这样,自从阿敏被莽古尔泰找机会抓住之后,先是给了他私自用兵的罪名被一直关押在大牢,后又被褚英他们查出阿敏有偷用军饷的嫌疑,这下可是努尔哈赤想看在侄儿的情份上也说不过去了,只好公开表示要将阿敏治罪。
现在阿敏出了这事,舒尔哈齐本身就和努尔哈赤生了嫌隙,再加上他的长子阿尔通阿和三子扎萨克图又因为嫉妒阿敏,在对待阿敏的这件事上一直处于消极的状态,而且他们趁机在舒尔哈齐面前煽风点火,试图让舒尔哈齐造反以换得他们出头的机会。
小蛮看着他们是越看越心急。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他们要是再这么拱火下去,舒尔哈齐真得做出什么事来。小蛮以前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但现在她发现舒尔哈齐其实对哥哥努尔哈赤有着很深的感情,若不是他身边有太多想不让他们好的人,一直在不停的分裂他们,这种局面又怎么会发生呢。
要想平息这场风波,小蛮觉得最关键的应该就在阿敏身上,舒尔哈齐就是太在意阿敏了才会这样乱了手脚。可是如何才能救出阿敏?现在不光莽古尔泰他们已经出手,就连大阿哥褚英也参与了进来。一般人看到这种人估计都会避而不及,谁又能出手帮她呢?
正当小蛮在思考这事的时候,塞雅从外面拿了一朵开得正艳得花儿进来,她递给小蛮,高兴的说:“小姐,送给您。”
她本来是想哄小蛮开心的,不想小蛮心不在焉的收下便又去想别的事去了。
塞雅沮丧的说:“小姐,您是不喜欢塞雅送的花吗?这可是我等了好久才拿到的。”
小蛮在心里叹气,这丫头就跟性格外露,把想法都挂在脸上,算了算了,人家的心意,她干嘛扫兴呢?想着小蛮便重新拿起那朵花,在鼻间闻了闻,说:“真香,塞雅,你哪弄来的?”
塞雅看到小蛮来了兴趣,便说:“小姐,您忘了,八阿哥要大婚了,大汗刚给他分了大宅子,这会儿他正在命人布置呢,您可不知道,八阿哥可上心了,连这花儿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托人带来的,就是为了哄新福晋开心呢。”
因为看到小蛮听得起劲,塞雅就更兴奋了,把刚才在皇太极府上看到的一切都绘声绘色的说出来。
“我们现在就去八阿哥府上。”小蛮说。
塞雅忙点头,她以为小蛮也是要过去看热闹呢,可实际却是小蛮想到那个可以救阿敏的人选,那就是皇太极。皇太极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保持中立的人,他谁也没站队,所以他是有一定发言权的。再加上他因为管理能力超强,从小就被努尔哈赤选做当家人,所以努尔哈赤会更有愿意采纳皇太极的建议。
这还是小蛮第一次主动去找皇太极,老实说小蛮还真有点紧张,嗯,就是莫名的那种紧张,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可能是想到自己要有求于他吧。
入府时小蛮就让巴图通报要求见八阿哥,过了一会儿,侍卫便带着小蛮来到书房,说是让阿琪格小姐先在书房稍等片刻。从大门到书房,小蛮被一路的景色震撼到了,这装饰这搭配完全就是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想不到皇太极在生活方面竟然还可以这么细腻,之前还以为他就是一个钢铁直男,也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差不多呢,现在真是让小蛮刮目相看。还有他的书房,原来他竟收藏了这么多汉书,要不怎么说皇太极是汉语四级呢,什么四书五经,孙子兵法,他这样样都有啊。
“阿琪格小姐,八阿哥嘱托我,若是小姐喜欢,可随意阅读。”估计是看到小蛮对这些书这么好奇,一旁的侍卫便开口对她说。
小蛮欣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竟然主人都允许了,她还愣着干嘛?便是从书架上小心翼翼的把书拿下来,坐到皇太极的书桌前仔细的翻阅起来。
要不是塞雅打了一声喷嚏,看书看得入迷的小蛮都快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呢。她一抬头,就问塞雅现在过去多久时间了。
塞雅撅着嘴很委屈的说:“小姐,还说呢,您一看书就忘乎所以,都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啊,都俩小时了,竟然这么久,怎么皇太极还没来呢?
小蛮赶紧放下书,将它摆放至原位,随后便走去问那侍卫。
“你好,请问八阿哥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小蛮说。
侍卫说:“阿琪格小姐,其实我家主子刚才有来过,见您看书看得那么认真就没忍心打搅您,还说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都行。”
小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说别的。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此次前来又不是专门来看书的,她是有正事啊。
小蛮说:“多谢八阿哥的热情款待。不过能麻烦再替我通报一声吗,此次前来我是有事需要和八阿哥商量。”
侍卫说:“小姐,主子在走之前给您留了一句话。他说如果小姐不是为了阿敏贝勒过来找他,那他自会出来和小姐相见,这书房的书可以随便给小姐看,这院子里的花也可以让小姐随意欣赏,可如果……”
好了,话都说到这里了,小蛮还有什么不懂的。敢情是这人早猜出来她过来的目的,故意躲着不见她呢,何必说那么多场面话。算了,既然人家不愿意,她也就没必要再这里碍人眼了。
她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对侍卫表示感谢后就很有风度的转身离开。
侍卫在她走出几米后说:“小姐,主子说这事您不该插手,他说这种事不是你能阻止的。”
小蛮咬着牙,她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确是没办法力挽狂澜,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局势越来越遭,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放弃。
想完她便转身对侍卫说:“请你转告你家主子,现在建州虽已称霸辽东,但若想和大明抗衡,那就必须做到让八旗上下齐心,而不是任其割裂,这只会建州在最快的时间分崩离析,和历史上那些短暂的政权一样,很快的消失在尘烟里。我相信,你家主子也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出现。”小蛮说完这话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到光说这些还不过瘾,便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另外,代我向你主子说一声新婚快乐,祝他早生贵子,幸福百年。”
话说完,小蛮便头也不回,特别潇洒的带着塞雅和巴图离开了。
等上到马车,塞雅就跟看偶像一样疯狂的称赞小蛮:“小姐,您刚才太优秀了,您是做到这么镇定自若的?”明明是她们吃了闭门羹,却被她硬生生的扳回一局,哈哈。
小蛮哀嚎,没看到她现在的腿都在抖吗?而且她也并不是想在皇太极面前班门弄斧,因为这个道理谁都懂,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自己太丢面子罢了。
院子再好看有什么用,都是人家给自己媳妇弄的,轮到自己这里的时候,该怎么拒绝就怎么拒绝,无情得不行。小蛮丧气的把窗帘放了下来,再也不愿意去看这个被塞雅称道的八阿哥府了。
现在八阿哥不帮忙,她唯一的希望都没了,那还能找谁呢?难道真会按照历史的轨道前进吗?
小蛮那天愁得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她一直在想解决办法,可怎么样都想不出来。
这天傍晚,三哥彻尔格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话都没说直接就拉着她上了马车。等她下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大牢门口。她疑惑的看着彻尔格,彻尔格才说:“好吧,我交代,我怕你几天不吃饭把自己饿死了,就去求了八阿哥,让你进去见阿敏一面。”
所以,小蛮现在是可以见到阿敏了吗?
彻尔格看到妹妹兴奋的模样,叹气说:“阿琪格,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阿敏那小子了吧?”
害,想哪去了,她怎么可能看上阿敏?要不是看在他爹的份上,她才不会做这么多事呢。就是阿敏长了和正凯一模一样的脸都不管用!不过现在小蛮也没时间和彻尔格解释那么多,而且说多了会更麻烦,干脆就让他们这么想吧。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小蛮问。
彻尔格明显有点失望,他挥挥手连话都不愿意说。
小蛮见状便跟着一侍卫走进了大牢里。
等小蛮走后,一个身影就出现在彻尔格身边,只听到彻尔格说:“干嘛非要拿我当幌子,直接说是你安排她过来的不好吗?”
那人却笑笑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见到她想见的人了。”
那天小蛮和阿敏说了很多很多道理。她告诉阿敏现在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虽然目前大汗是看上去最针对他阿玛舒尔哈齐,但其实最不想让舒尔哈齐出事的也是大汗。所以小蛮希望阿敏能为了舒尔哈齐能忍一忍,只要能活着出去,就是受一点委屈也没有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以后总会找机会洗脱冤屈的。
阿敏本就为小蛮的突然出现而感动,这会儿又因为小蛮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紧紧握住小蛮的手,许诺今后一定会让小蛮过上她想要的人生。至于小蛮说让他“忍”的事,他也会考虑并且执行。
小蛮见把阿敏说通,心中的大石可算是落下了一大半。
随后的半个月,阿敏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也正是因为他的气焰不再那么嚣张,也就给了努尔哈赤这边台阶下,这件事便是在撤销了阿敏的贝勒身份后宣告结束。
小蛮相信努尔哈赤在这里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没有他的指示,莽古尔泰不会这么快善罢甘休。可是这边消停了,阿尔通阿却又开始在舒尔哈齐面前作妖,说什么阿敏竟然突然服软,肯定是心已经不在他们这边了,而且他还听人说,改变主意的当日,八阿哥曾去过阿敏的大牢里,定是八阿哥游说了阿敏,让他选择了背叛阿玛。
这话本来舒尔哈齐是不相信的,他也知道自己的长子和三子是什么德行。可是话说得多了,又看到阿敏回到家后就变得老老实实,就愈发疑心起来。
三月,大地复苏,建州八旗又开始了新的征途,他们的第一战对准了蜚悠城,努尔哈赤特意派出了舒尔哈齐当主帅,由他的两个儿子褚英和代善做为副帅一同前往收编该部,算是对之前两家不和的事做出了妥协。
本来舒尔哈齐每次参战都会带上阿敏的,可是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带上他。
当小蛮听到这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总觉得舒尔哈齐心态还是没摆正。小蛮怀疑舒尔哈齐这次不带阿敏或许并不全是不信任阿敏,还有可能是想让阿敏撇清关系,因为他要做一番大事情,那就是历史上的那一次。那么就算他失败了,他家这个他最看重的儿子也可以躲过一劫。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那事发生!
不过这时舒尔哈齐他们的大军已经出发好几个时辰了,小蛮便让巴图准备好马车,好带她追上舒尔哈齐他们。
巴图和塞雅自然是不同意小蛮过去,特别是巴图,他直接就把马车拴在一边,还把马牵走了,就是为了不让小蛮有后续的动作。
可是这又怎么能拦得住小蛮呢,小蛮随即叫上鳌拜,她知道鳌拜是不会反对她做任何事的。
就这样,两人骑上一匹大马就朝着舒尔哈齐的大军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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