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踉跄地站起身, 拔出插在地上的雁翎刀,反手甩了个刀花,抬头看向逐渐逼近的敌人。
突然一只秃鹫从空中掉落下来,那秃鹫体型颇大,腹部被箭支贯穿,落在地上, 扑腾着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紧接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一对人马,似兵非兵,似民非民, 个个手持刀剑,动作迅速地冲向逐渐逼近穆家军,不过片刻便厮杀在了一起。
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 裴川反应过来,即刻高叫一声:“将士们,我们的援兵到了, 杀!活捉慕容晟,为我们死去的袍泽报仇!”
战况结束的很快,穆家军虽说人数众多, 但毕竟已经和朝廷军打了三天三夜, 兵将疲惫之极,如今对方来了援兵,为避免己方伤亡过重, 很快退了兵。
苏桐整整耗时五年练出来的兵,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敌军退去,战场上到处都是受伤的兵将,她忙的不可开交,一路指挥着众人救治。
众人这才知道,援军竟然是将军夫人带来的,一时间都颇为讶异,将军夫人不是郎中吗?而且还是女子,什么时候竟然能领兵打仗了。而且这带来的兵不兵,民不民的怎么回事。不过他们讶异归讶异,到底是被人救了性命,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什么。
此一战,朝廷军损伤惨重,穆家军也没占什么便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慕容晟这里围剿裴川,背地里却被裴川安排下的人攻下了两座城池,气的慕容晟差点吐血。
到了此时,苏桐也不怕暴露了,她早些年并不是屯兵,而是屯民,早在五年前,她便到处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被人牙子贩卖的奴婢,以及边疆战败的军士。再后来,穆王造反,她便到处收留灾民,学着当初昭阳郡主和慕容晟深山藏兵的法子,将那些人藏在了张家镇那边的深山里。
五年里,她不停的屯粮、屯民,屯工人,搞养殖、绣坊、办学堂、涉猎各种行情的生意,钱、粮和银子、人样样不缺。
慕容晟和昭阳郡主当初以为苏桐所做的这些,皆是给穆家军准备的,为的是宣扬穆家军爱护百姓的好名声,所以并没有插手阻拦。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苏桐竟然留了这么大的一个后手。藏兵于民,让苏桐这个农家女用到了极致,几万民众,经过几年的历练,竟然堪比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
裴川与慕容晟的一场恶战,最后被将军夫人带着百姓救下的消息一传出,众人皆惊。
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裴川掌兵不过几年时间,竟然能得到百姓这般拥护......
一时间,各种传言都有,再加上穆家军本就善于蛊惑人心,慢慢的传到京城皇帝的耳边,竟然成了,裴川要拥兵造反,自立为王。
皇帝本就心胸狭窄,容不下武将功勋太过显赫,否则也不会逼反穆王。
如今,穆王造反的事情还没解决,手下的将军又要拥兵造反,气的皇帝直接在早朝上踹翻了案几,接着连下三道圣旨招裴川回京。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派出去的人,刚出京城就被人截杀了。
奉贤府这边,裴川正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他全身上下布满了伤口,脸上也不例外,最要紧的是腹间的刀伤,若不是苏桐医术高明,连夜给他施针压制,怕是撑不到回奉贤府。
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苏桐才停歇下来,裴川伤势严重,她连夜救治,一番忙碌,累的手臂酸软,身上的衣裳也是污迹斑斑,看起来非常狼狈。因为太累,她差点放弃洗漱,但身上的味道提醒她,在不泡个澡,她都快馊了。
一觉醒来,入目的便是一片绚丽的红色,还有各式各样的绸带,她吓了一跳,睡眼朦胧的之下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又穿了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调笑:“夫人莫不是嫌弃为夫自荐枕席!”
苏桐猛然睁开双眼,扭头便看到一身绷带缠身的裴川躺在自己身边,满脸的伤口也遮挡不住他那张带着调笑的脸。
苏桐用力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做梦,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让她的眼睛能看的更清楚一些。面前的人,眼神还是那般如刀锋般锐利,唇角紧抿着,眼底里的笑意却是遮挡不住。
可下一秒,她便愣住了,哭笑不得地捂住自己的身子,转开脸笑骂了一句。
眼前躺着的男人,满身是伤,刚刚脱离生死险境,全身缠满了绷带,竟然让人把自己抬到了她的床榻上。虽然前前后后绑满了纱布,但还是有些地方裸漏出来,尤其是重要部位。
一想到他光着身子躺在自己身边,嘴里说着那些不着调的话,苏桐脸上突然涌起一片潮红,这男人脸皮这么厚,就不能等到自己身上的伤好了再说,还厚脸皮的让下人将自己脱了衣衫抬进她榻上来。
裴川前一刻还憋着笑,后一秒声音里却有些伤感的说:“桐丫,我太想你了,怕自己是做梦,睁开眼你就没了!”
“现在看到了,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看!”苏桐被他的话勾起了心思,转过身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与他那漆黑如夜的眸子对视着,嗓音轻轻柔柔地说:“就怕你到时候看烦了。”
裴川眼里满是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暖:“桐丫,一辈子哪里够,我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都看不烦,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苏桐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的好听,若是我是丑八怪,你看着不烦!”
裴川眼睛一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你现在才知道自己丑!”
感情这男人一直嫌她丑呢?
“你这嘴巴!该打!” 苏桐气笑了,伸手在他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不料下一秒,手指却被他张口咬住,他看着她,眼神里溢满了温柔,竟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苏桐脸颊生热,任由他咬着手指,好笑地说:“你身上还有伤,万一开裂了,我还得给你重新医治。”
裴川笑了笑,眼底里燃着火苗,声音温柔地说:“那好吧!那我就在熬几天。”说完,身子费力的挪动着往她靠了靠说:“你抱着我总行了吧!”
苏桐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感受到他气息低声道:“这次死里逃生,着实不易,往后你要时刻记着,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我的。”
裴川眼神闪了闪,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桐丫,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以往你跟我要的那些伤残兵将,是用来训练那些人的吧!”
苏桐无声的点了点头,当初她屯民,并没有打算让那些人去上战场杀敌,只不过想要做些善事,多救活一些人,刚穿来的时候,自己过的那种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日子,差点让她变魔怔了。再加上周芸娘这个便宜娘的亲情背叛,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异世里是那么的孤独。
她救治灾民、伤残兵将、抚育孤儿,只不过想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能多一些牵挂和亲情,只是没想到,后来的变化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
有了安身之处,便要娶妻生子,有了子嗣,便要去保护家人,去守护自己的家园,去让自己变的强大。慢慢的,那些百姓改变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变成现如今的模样,不管男女,皆能自卫。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藏兵于民,是多少人想要做却没做到的。
祯元十九年,穆家军攻下京城,在位十年的祯元帝被迫退位。
年后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穆王登基为帝,改年号乾安,封慕容晟为太子,归德将军之女陆疏桐为太子妃,入主东宫。昭阳郡主加封为朝阳长公主,统领京城护卫五路军指挥使之职,同时赐婚于原太傅之孙石靖石勉之为驸马。
至此,动乱六年的大庆朝,堪将稳定下来,但仍未统一。
朝堂上
乾元帝靠座在龙椅上,单手揉着蹦蹦跳动的太阳穴,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眼神冷森森的看着下面的臣子。
“皇上,裴川狡诈,使用火攻,定远将军防不胜防,导致惨败!还请皇上另派强将出击,将裴川等乱臣贼子一举拿下。”
“皇上,据臣所之间,叛军用的新式兵器一枚便可杀我军数百人,如此强大的兵器,若是强制剿灭,会让兵将伤亡惨重,臣等以为,如今对于判军,应以议和为先。”
“张大人此言不妥!裴川在奉贤府、君州府拥兵自重,拒不臣服。且那两州四郡的百姓,只知有裴川,不知有皇权,乱臣贼子,应当诛杀!”
乾元帝看着朝堂上争吵不止的大臣,强忍着大发雷霆的冲动,他登基为帝之后,心知国无二主的道理。可裴川那边,久攻不下,又招揽不来,着实让人头疼,当初他爱惜裴川是个人才,一心想要招揽,多次攻打,并未下死手,如今,犹如口中含珠,吞咽不得,进退两难。
而远在奉贤府的罪魁祸首裴川和苏桐却是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犹如闭关锁国似的守着他们管辖的两州四郡。
穆王登基为帝之后,封了慕容晟为太子,那可是裴川的死敌,慕容晟狡诈阴险的心性和小鸡子似的心胸,哪里是他们能投靠的主。只怕他们前脚认输,后脚就让人给按着脖子剁了,如此以来,伸头是死,不伸头也是死,还不如选择后者,好歹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因此,贺州、定州之内的四郡十八县彻底彻底被当成了他们的地盘,苏桐把战后重建放在了第一位。穆王退兵忙着登基为帝的空隙里,她和裴川已经马不停蹄地将各州郡的兵器、钱粮安排了个妥当,然后便是训练将士,布置城池防护。
苏桐到底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如今被逼到了生死关头,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建造蓄水池,防护林、防护网、□□改造、投石器、□□改装等等各种先进武器装备。虽说时间紧迫了些,但到底让她们挡住了穆家军的一次次的进攻。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穆家军对他们这块难啃的骨头,越来越无可奈何,次次攻打,次次失败。
而经苏桐改造过的新式武器,军士们用的越来越顺手,手掌大小的一个精细小物件,带着一个引线,拉开之后却有着强大的威力,能瞬间将几百人炸到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靠着苏桐发明的大杀器,三年来裴川又率军攻打下大庆朝四州八郡四十八县,慕容晟多次偷袭都被他率兵攻打了回去,吃一堑长一智,他裴川绝不再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尤其是在慕容晟这个暗算他的渣渣面前。
如今,整个大庆朝,已经有一半属于裴川和苏桐,乾元三年五月,在和苏桐商议之后,他正式给自己所属的管辖之地正名为“大盛”,登基为帝,年号“建安”,将属于大庆朝的江山切割了一半,归属于自己和苏桐所有。
大盛朝 坤宁宫内,被封为皇后的苏桐看着手里这道用五彩蜀锦书写的圣旨,心里着实震撼不小,......朕连年征战,伤病满身,于处理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后苏氏心怀慈善,爱民护民,固特许皇后苏桐参与政事,以固国本,与朕并列为君,共治天下”
大着肚子的苏桐,没想到裴川竟然下了一个这样的旨意,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已经是第三胎了,那个自称伤病满身的皇上竟然说自己处理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满嘴的疯话连篇,他若是心有不足,这三年三个孩子怎么来的。
大皇子裴旭今年两岁,二皇女裴燕十个月,她这第三胎怀了四个月有余,刚坐稳胎,裴川那家伙竟然突发奇想地让她上朝参与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