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抬头睨了他们一眼,恶狠狠地说:“知道还说?去议事厅,郓州失守是什么时候的事。”
众人俱都强忍笑意,低头不语,他们大人这洞房真是不容易,三番五次被搅合掉,这场景若不是军务紧急,众人定会捧腹大笑,末了还是李梧开口说:斥候来报,郓州失守,守将阵亡,敌军六万大军前锋已至墨县五十里安营扎寨。
自从慕容晟得知裴川重伤昏迷之后,便疯了似的频繁调动兵马,在墨县、溧阳两地屯兵,谁能料想到他能突然袭击郓州。墨县和溧阳是奉贤府南部最重要的城池,若是被攻克,奉贤府也会备受威胁。
因军情紧急,裴川连夜带兵去了墨县,南部朝廷军已经与他们断绝消息十几日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他敏锐的感觉到,局势正在改变,敌人攻占城池的时间越来越快。而他们原本源源不断的兵力,似乎正在变得枯竭,不在增加。这半个月来,朝廷军这边失去了不少的城池,朝廷军的兵力孱弱的太多,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裴川走后,苏桐接连几日神不守舍,他伤势还没好利索,就去带兵杀敌,她着实担心。穆家军的名头太胜,奉贤府城里的富户们要不偷偷摸摸的转移财产,要不就携带全家老少离开了奉贤府。
因为战乱,一品堂烤鸭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各处加盟店回来的银子少的可怜,变蛋和咸鸭蛋倒是出货不少,各处医馆的生意倒是爆满。苏桐出嫁的时候,将手里的田产铺子分了八份,姐弟八人每人不偏不倚,都各自分了一份。给苏宝田自己单独留了一份,他的俸禄和田产铺子收入,养一个秦姨娘完全够了。
这日,苏桐带着人正在医馆义诊,抬头看到柴宽走了进来,她头也不抬的说:“有事!”
柴宽低声说:“大小姐,老爷让小的接你回家一趟,说有个人想让你见一见。”
自从那日半夜苏家偏院走水,当夜裴川就被李梧护着回了都督府,苏桐也一同跟着住进了都督府。她是裴川执意要娶的夫人,两人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名分已定。所以,尽管李梧和程邵以及几个副将对苏家有意见,但看在裴川的面子上还是给压了下来。后来,经过苏桐白天黑夜的照料,直到裴川的伤势好了,众人才对她另眼相待,算起来,苏桐已经有月余没有回苏家了。
为了安全起见,苏桐带了十几名裴川留给她的侍卫,并非是她矫情,摆五军都督夫人的谱,而是她已经嫁给了裴川,自己的安危便是裴川安危。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为裴川着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苏家,进门就看到周芸娘穿着一身好料子的衣裳,喜气盈盈的在院子里指挥下人们打扫。看到苏桐回来,周芸娘仰着脖颈走了过来往苏桐面前一站,也不说话,就那么斜眼瞧着她,谱摆的十足。
苏桐冷冷一笑,也不同她计较,扭头看了一眼柴宽道:“老夫人今日倒是很高兴!”
柴宽低着头回话道:“老爷吩咐的,说让老夫人有些事情做,忙活着心情好,大小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老夫人的身子刚调理好。”
苏桐点了点头,直接忽略周芸娘的挑衅,径直走进了苏家的内院,边走边不动声色的问柴宽:“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嫁妆是谁在操持。”
“是秦姨娘!”柴宽低眉顺眼的说:“大小姐放心,老爷还没那么糊涂。”
柴宽带着她进了苏家主院的正厅,进门就看到苏宝田坐在那里正在同一个女子讲话,那女子一身浅紫色的锦缎绸衣,裙摆上绣着朵朵怒放的梅花,刺绣精细,同样色系的宽腰带紧勒着细腰,显出了窈窕的身段,外披着一件敞口的纱衣,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手腕上戴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头发用丝带挽着一个略有些繁杂发式,发髻上插着一根翡翠制成的玉簪子。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倒是非富即贵,就是不知道因何来苏家。
“爹!这位姑娘是......”苏桐走进去对苏宝田叫了一声,抬眼看向他对面的女子,一看之下,竟然让她大吃一惊。这女子的模样五官竟让和她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同是是她肤色白皙细腻,一双丹凤眼妩媚有情,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唇瓣上点了唇红,整个人显得姿容艳丽无比。
苏宝田面露欣喜之色,笑着对苏桐说:“桐丫,你看这姑娘是不是很眼熟,你可知她是谁?”
这位大概就是她那个从小被卖掉的姐姐苏映红了,就是不知她和慕容晟是什么关系,这张脸瞬间让苏桐响起一个月前,慕容晟逼迫着裴川自断臂膀的事情。那时候的苏映红可不是现在这幅光彩照人的模样,她面无表情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说:“爹,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竟然爹你这般高兴。”
苏宝田哈哈大笑起来,笑罢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着说:“桐丫,她就你那从小被卖掉的苦命姐姐映红。”说完,哑着嗓子嚎哭了几声又说:“红儿啊,那时候我们家真的是太苦了,迫不得已才卖了你!是爹太无能了。”哭完站起身,指着苏桐对苏映红说:“这便是你的孪生妹妹苏桐,你们姐妹俩人从小分开,没想到还能有相见的一天。”
“妹妹!”苏映红站起身,伸手拉住苏桐的手,热泪盈眶的叫了一声说:“我自小便时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和我模样长的一样的女孩,想必那就是你了,姐姐我好想你啊!”
苏桐眼睑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此次姐妹见面,真是天方夜般的相逢,苏映红说想她,遗憾的是她却不想她。姐妹相见本该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之情,只觉得这事情套路满满,从小被卖掉的姐姐自己找回来了,还找到了离家几百里的新家,这么巧合吗?
第170章 世子的侍妾
许是察觉到了苏桐的冷淡, 苏映红故作失态地擦了擦眼角说:“瞧我看到妹妹太高兴了,都忘记让妹妹落座了,妹妹你快坐下, 我们姐妹两人说说话。”
“这么多年, 苦着姐姐了,看姐姐的穿戴不差,应该另有一番奇遇吧!”
苏桐顺势坐了下来,心里想着眼下裴川带兵和慕容晟打的难分难解,苏映红突然归家,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瞧她满身的绫罗绸缎, 眉眼之间装扮的精致模样,想来日常的生活也差不了,还有这身在苏家反客为主的做派,身后之人不是官身也定是富贵之家。就是不知她这个名义上的便宜姐姐苏映红与那慕容晟是何种关系。
苏宝田脸色微变, 板起面孔说:“桐丫,不管你姐姐经历过什么,说到底还是受了爹娘的拖累, 不然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往后你们姐妹之间要相互帮衬,以亲情为重。”
他心中另有一番盘算,他苏宝田虽然命苦, 但好在两个孩子都是争气的,嫁的夫婿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不管如何,手心手背都肉, 若是姐妹之间相互帮衬, 苏家发达日子便不远了。
苏桐低头捧着手里茶水,看着苏宝田一会看着她,一会有看着苏映红, 心里怪异感更强了。
“爹。”她轻声开口,打断了苏宝田的思索,“你说的话女儿怎么听不明白,看姐姐这身打扮和气度,可不是普通百姓穿的起,用的起的,相必姐姐在婆家过的也是呼奴唤婢的日子。”
苏映红闻言,抬起衣袖擦试了一下眼角说:“爹爹不要怪罪妹妹,是映红没有说清楚,我离家之时,弟妹年纪还小,再说我们家里以前过的也是苦日子,相比起来,映红虽然是为人奴婢,但总算能有个安身之处。主子待我也是无比的关爱,此番能寻到爹娘和弟妹,也是主子的恩典。”
苏桐抬手将茶盏搁在桌上,讶异地看着苏映红说:“看不出,姐姐是做下人的,这通身的气度和装扮,说是官家的小姐也不为过。”说完,故作尴尬地看来苏映红一眼说,姐姐勿怪,妹妹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苏映红看了一眼苏宝田,转身对苏桐道:“不知者不怪,是姐姐没有说清楚,主子身份尊贵,乃人中龙凤,十分的注重礼节,自小对我们要求甚严,还找了先生专门教导我们读书识字。”说完,那双弧度优美细黑的黛眉微挑,眼底颇有得色地又道:“要说这身份,姐姐也算得上是有福之人,我家主子不嫌弃我姿色平庸,已经纳了我做妾室。”
原来如此,苏桐恍然大悟,心里明白过来,她这个便宜姐姐,原本是被卖到王府为奴的,不知怎么入了慕容晟的眼,收了她做侍妾。想到此,她上下打量了苏映红一番,见她眉眼之间带着初为妇人的风韵,看来慕容晟是刚收了她不久。
想到此,苏桐眉头微蹙,苏映红能来苏家认亲,定是得了慕容晟的吩咐,等等,推断了一下慕容晟纳了她的时间,怎么让她觉得有些膈应。
因为苏映红归家,苏宝田分外高兴,专门让管家柴旺操办了一场家宴,席间程言忠,苏宝田、周芸娘上座,苏映红跪地叩首了三拜,上了家谱,算是正式认亲归家。
认亲之时,周芸娘抱着苏映红一阵痛哭,心甘肉啊的叫喊了一番,说什么母女连心,上辈子造孽,好赖不分,将这么好的闺女卖了,哭好不让人心疼。边哭边指桑骂槐,说什么亲闺女就算在千里之外,也能感知到亲娘受苦,那些个刑克爹娘的,就算是天天杵在眼前,详装孝顺,也能把爹娘气死。又说上天保佑,定是菩萨知道她这辈子过的生不如死,才让亲闺女回来与她相认。话里话外,似乎除了苏映红,苏桐和苏映雪、苏映梅姐妹都不是她亲生的一般。
苏桐淡淡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相认的场面,没有制止也没有劝说,苏映雪和苏映梅则站在她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两姐妹蕙质兰心,知道她们的娘是什么德性,见苏桐冷淡,便对这突然回来的大姐并不显得多么亲厚。
苏家姐弟八人,除了苏弘文、苏弘武追随穆家军离开之外,苏小六、苏小七、苏小八三个不过八岁,对此正是好奇的时候。大哥、二哥不在,苏小六便自认为是长兄,行事一板一眼的很有哥哥的样子,平日里三兄弟一起读书,也时常约束苏小七和苏小八。
此时,三兄弟见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大姐,以前的大姐成了二姐,娘亲抱着那个大姐哭的肝肠寸断,俱都有些不适应。苏小六和苏小七平日里和亲娘周芸娘相处不多,情绪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反倒是苏小八,自小和周芸娘亲近,见亲娘哭的厉害,便扑过去,抱着她们两人大哭不止,边哭边说:“娘啊,你还有小八,小八以后疼你,大姐回来了,娘你就有亲人了,以后不会在受苦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合着苏桐和苏映雪、苏映梅,苏小六、苏小七姐弟几个都是肚皮外面的,不是亲的。这个家里,他娘的亲人,就是他苏小八和这个刚回苏家的大姐苏映红。
苏宝田尴尬地看来苏桐她们姐弟一眼,擦试着泛红的眼角说:“大喜的日子,说的什么话?雪丫、梅丫、小六、小七快把你娘和大姐扶起来。
认亲之后,也就意味着苏映红是苏家的大姑娘了,她们这些妹妹弟弟们都到她面前见了礼。苏映红挨个的给了每人一件礼物,个个都价值不菲,看来对于这场归家认亲的事,她私下里没少筹划准备。
送给苏桐的是一对成色极好的冰种玉镯子,许是因为和苏桐是双胎,苏映红对她显得格外的亲切,相认的时候,竟然不顾礼节的抱着她大哭了一通。泪水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将她的衣衫全都给揉皱打湿了,让人不得不感慨这姐妹俩感情深厚。
相比之下苏桐倒是显得冷漠的多,倒不是她矫情,而是苏映红这番作态实在有些反常,且不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五军都督的夫人,容不得她苏映红一个妾室这般失礼的拥着她痛哭流涕。当然,若是姐妹情深倒是不必顾忌这些什么虚礼身份,可是两人之间显然并不熟悉,而她苏映红在一个多月前,还假扮她苏桐的身份,差点让她夫君裴川断了胳膊,丢了性命。
不得不说,这苏映红是个演戏的好手,她明知道,裴川是她的夫君,她竟也能李代桃僵地蒙骗他,梨花带雨地哭着叫“裴郎”。一计不成,又来这姐妹认亲的把戏,还把这姐妹情深的戏码演的这么逼真,若是在现代,她定会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可惜,她碰上的是冷心冷肺的苏桐,因为被苏映红弄脏了衣裳,苏桐感觉分外不适,便借口更衣去了芙蓉院,果不其然,苏映红跟着她一起去了芙蓉院院。
苏桐心里明镜似的,让身边的护卫们寸步不离左右,她进入芙蓉院的时候,便让护卫们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苏映红紧跟着她过来,苏桐走的飞快,她想要追上只能加快脚步,到底是慢了一步,眼看着苏桐进了芙蓉院,而她则被护卫们拦在门外,只得高声叫道:“妹妹,请让我进去,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苏桐无奈只得停下脚步,吩咐了一下春草,只让苏映红一个人进来,说完,脚下没停,直接进了屋子。
苏映红穿着锦缎绸衣,外面又披着件纱衣,走路分外的注意仪态,如弱风扶柳一般,等她支走春草,袅袅婷婷的进了屋子的时候,苏桐已经快速地将弄脏的衣裳换了下来。
瞧着苏桐一身利落的短打,她傻了眼,一脸不解地说:“妹妹,因何穿这样的衣裳,可与你的身份不符,快些换下来吧!”
苏桐瞧着她因疾走路而有些微喘的脸颊皱眉说:“姐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这衣裳有何不妥,为何要我换下来。”
苏映红脸色苍白,咬了咬嘴唇说:“妹妹,不是嫁了五军都督裴大人吗?这身份也是不一般了,岂可再穿这种丢身份的衣裳。”
“哦?苏桐冷笑着说:“我可没觉的这身衣裳和五军都督夫人的身份有什么不妥!姐姐说的不妥是因为不想穿这样的衣裳假扮我吧!”
苏映红闻言脸色青白交加,往前走近一步,看着苏桐眼中含泪说:“我为何要假扮妹妹的身份,你我姐妹分开十几年,今日好不容易相认,我这里想和妹妹亲近一番,妹妹为何如此羞辱我。”
苏桐不以为意地说:“自然是为了帮那慕容晟!当初你假扮我,逼迫我夫君裴川自断手臂的事情,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怎么如今又想故技重施,只怕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不撕破脸皮,她苏映红还以为自己有多高明,慕容晟那个混账,当她的裴川是傻子不成,一而再,再而三的使这种李代桃僵,逼人就范的手段,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也只有他那种人玩的乐此不疲。
苏映红被她挤兑的彻底失语,静默了片刻,突然眼圈泛红,低声的抽泣起来:“妹妹,并非我不知好歹,而是姐姐我也是被逼无奈,身为奴婢,身不由己,命不由己。”说完,以手遮面,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当初爹娘将我卖掉,是主子将我买去,救了我一命,如今又帮我寻到爹娘,我万分感激,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主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拿去。当初主子让我假扮你欺骗裴大人,我也是情非得已,若早知道裴大人是妹妹的夫君,姐姐定会求主子网开一面。”
苏桐神情漠然,丝毫不被她的泪水扰乱心神,声音淡漠地说“我瞧着姐姐心甘情愿的狠,当初冒充我的身份,蛊惑我夫君自断手臂的时候,也是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我不是我夫君,对姐姐这般哭泣的模样,没什么感觉。”
“妹妹,不是你认为的那样。”苏映红语气急切地说:“我是真的心疼妹妹,妹妹可知穆家军已经将皇城围困数日,这天下早晚都是穆王的,裴都督现在孤掌难鸣,我真的是为妹妹着想。我今日来,一是顾念姐妹亲情,希望妹妹能劝降裴都督,到时你我姐妹和家人团聚一起,在不分开。二是我已经被世子收为侍妾,穆王只世子一个儿子,若是得了天下,世子就是太子,而我也会晋升位份。到时我在宫中为妃,朝中有爹和舅爷,军中有裴大人和弟弟们,这天下的富贵权势我们都有了,若我诞下皇儿,不管男女都会与妹妹定下儿女亲家,到时我儿若侥幸登得大位,妹妹你和裴大人俱都是皇亲国戚,人活一生,不就是为了权势和财富。”
苏桐被她说的话惊呆了,第一次见有人将青天白日梦做的如此逼真,不得不说,她这个便宜姐姐和那个脑袋领不清的娘一样,都是不可理喻的。且不说,慕容晟因何收她为侍妾,就算慕容晟得了皇位,她侥幸晋了位份,顶多是个才人,昭仪,做什么诞下皇儿得了大位的春秋大梦。不过她这便宜姐姐说的话到有一点让她心急的,那就是穆王已经带兵围困了皇城数日,裴川那边不知怎么样了。
一想到裴川现在军中之危,苏桐便没有什么心情和她这个脑袋令不清的便宜姐姐谈什么姐妹情深的把戏。她实在是烦透了她,当下也不想和她纠缠便说:“姐姐是来劝降的,可惜找错了人,我可做不了我家大人的主,请回吧!若是姐姐在纠缠不休,别怪我不顾念姐妹之情。”
苏映红面色惨白,暗自咬了一下嘴唇,忽地扑倒苏桐面前,失声痛哭起来说:“求妹妹救我一命,主子说了,若是我劝阻不了妹妹,便让我以死谢罪!”边说边抱紧了她的双腿。
第171章 谣言
谣言
苏桐不等苏映红动作, 抬手便将她砍晕了过去,接着拿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便将她藏在手里的绣花针抖落到地下, 那针尖上泛着蓝光,一看便是淬了剧毒。苏映红手上的茧子和粗糙的手指说明她确实是时常劳作,且在王府还是个干粗活的丫头,短短的时间里一个做粗活的丫头便飞上枝头成了世子的妾室,做起了生下皇子的美梦,可是真敢想。
苏桐抬脚将晕过去的苏映红踢到一边, 她方才的哭诉且不说是真是假,但在这古代社会里人命如草芥般却是事实,苏映红一边同她哭诉,一边暗算她, 你死我活的算计算哪门子亲人姐妹。苏家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苏映红此次来苏家的目的,若是知道还任她为所欲为......。她心里仿佛塌陷了一个空洞,突然间遍体生寒, 不敢再想......
她现在最但心的是裴川,穆王已经围困京城数日,那么裴川在哪里, 自他走后,已经十余日没有书信来了,思及他的安危, 她的心里犹如被刺了一把刀般, 绞的生疼。
苏桐让人将晕倒的苏映红堵了嘴绑了,放进屋里的柜子里,刚让下人将柜子抬到院子里, 就看见被人堵在外面的秦姨娘。一段时间没见,秦姨娘脸色憔悴了许多,看到苏桐过来,眼神里掠过一丝惊喜。
不用猜苏桐也知道,苏映红归家,周芸娘被解了禁,有苏映红这个刚认回来的大闺女做靠山,周芸娘便有了倚仗。更别说苏映红身后的靠山是慕容晟了,世子的妾室,以及在那即将到手的远大前程面前,她猜想苏宝田肯定是要两边讨好谁不得罪。
苏桐不想将苏宝田想的太坏,苏宝田和程言忠是她在这个异世最后一缕带着亲情的阳光,但人性是复杂的,在权势和富贵面前谁也不敢不能说一直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心态。看着眼前脸色憔悴苍白的秦姨娘,她沉默了半响,声音复杂地说:“秦姨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秦姨娘眼神颤了一下,最近她没少受周芸娘的磋磨,好不容易将苏桐给盼来了,心里的委屈的不行,两腿一弯冲着苏桐跪了下来,低声道:“大小姐,奴有事向大小姐禀告。”
苏桐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吩咐跟随的下人将柜子先抬到马车上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她以往放在家里的药材。
春草应了一声,张罗着带着人将装了苏映红的柜子抬了出去。
“秦姨娘,有什么事说吧!”苏桐嗓音有些冷淡,大人不在,府内事务繁多,我还要急着赶回去,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可否请大小姐让下人退避一下,奴有些话想单独跟大小姐说。”
苏桐愣了一下,想了片刻,同意了。
身边的护卫不放心,虽说退了下去,但距离不过一丈左右,秦姨娘看了一眼几个穿着铠甲的军士,嘴唇抖了抖,随即将头垂下,两眼泛红,低声哭泣着说:“大小姐,求你救救奴家,夫人她嫉恨奴家,说要将奴家卖给“丽春院”,奴家当初进门的时候可是良妾,岂能随意发卖......夫人这是想逼死奴家啊......”
苏桐听了这话,心里惊了一下:“老爷呢?他难道不管!你可是在官府备了案的良妾,岂能随意发卖!”
秦姨娘没有答话,反而将脑地低的差点垂到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的好不可怜,院子里两人一站一跪面对面的沉默了片刻。苏桐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耐烦起来,秦姨娘是她做主给苏宝田纳进门的,还是在官府备案的良妾。周芸娘就是在想处置她,也越不过苏宝田去。明明当初这秦姨娘做事很是利索,胸有城府的,怎么一段时日不见,成了这幅样子。
“求求你大小姐,救救奴家吧!”秦姨娘哭的声音暗哑,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好不可怜;“奴家私下里听到大姑娘和夫人商议,说奴家一个妾欺辱的夫人太过,大姑娘要让人暗地里绑了奴家卖去娼门。老爷不知怎的突然间变了性子,说奴家给夫人添堵,关了奴家几日了,到现在也没说让奴家出来。此次大小姐归家,是沈婆婆的儿媳杏娘告诉奴家的,不然奴家也见不着大小姐你,沈婆婆被罢了内宅管家权,老爷另外请了一个婆子管家,府里的下人被发卖了不少,大小姐,你救救奴家吧!”
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苏桐脸色微变,是她大意了,自从上次裴川在苏家遭遇暗算,她意识到苏家并不安全,便一直没有进过苏家的门。这段时间,她忙活着将手里的生意都归拢了一下,暗地里给裴川屯了不少的粮食。她原以为给苏宝田纳了良妾,就能将苏家的后院收拾妥当,就算苏宝田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们做什么。到了年底,苏映雪和苏映梅嫁了人,家里剩下的三个淘小子,有沈四娘看管内宅,也不会惹出什么事情,她也就放心里。
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被卖掉十几年的苏映红突然归家,且她还被慕容晟给收了房。
穆家兵已经围困京城数日了,苏映红这个时候和苏宝田、周芸娘相认,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裴川已经十余日没有书信了,这个时候,她不能自乱阵脚。变化最大的还是苏宝田这个便宜爹,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苏桐将秦姨娘带回了都督府,走时也没有跟苏宝田辞行,并留了护卫在苏家,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事情都要禀告给她。
回到府里,苏桐将裴川留下的副将请来,详细询问了奉贤府城的防卫情况,做了严密的布置。直到酉时,苏桐才得到信,说城里抓了十几个妖言惑众的人,暗地里散播京城沦陷,皇帝被俘,外面早已经改天换地,裴都督久不现身,怕是早已身死。
苏桐深知动摇军心的危害,即刻将那些私底下散布谣言者处死,又命人四处探查城中可疑人等。自裴川驻军在奉贤府以来,前后和穆家军交战了十几次,上一次就发生在月前。慕容晟乘她和裴川大婚之时掳了她,逼迫裴川断臂,一计不成,便虚晃一招,退兵而去。不想事隔十余日便又卷土重来,带兵攻城。裴川带兵迎敌之际,慕容晟又退兵躲避,周而复始,裴川对他这种如跗骨之疽的无赖打法深恶痛绝。几次之后,决定兵行险招,主动出击,做好布置和出兵计划之后,他便带兵去了郓州追击慕容晟去了。
苏桐心里本就担心,如今城中抓住了散播谣言的奸细,看来穆王围困京城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奉贤府的留守的副将李梧是个火爆性子,一出屋门便骂了起来道:“慕容晟个混蛋杂碎,就会使下三滥的诡计,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不要脸的耍无赖!”
身旁跟随着的一个千户整理了一下铠甲接嘴说:“李将军,末将愿带兵去巡夜搜查,将那些躲在暗处的散播谣言,扰乱军心的主谋揪出来。”
李梧扭脸看了他一眼,冷森森地一龇牙说:“赵老冒,现在是非常时刻,别给我贪杯误事,否则我割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赵老冒前几个月才从墨县军营调过来,人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加上膂力过人,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得了李梧的应允,赵老冒把佩刀一横,带了几十个人夜巡去了。
苏桐回府没多长时间,苏宝田便上门了,彼时她正和李梧处理那些散播谣言的事情,便让让将苏宝田带到了隔壁厢房。她一点不诧异苏宝田会这么快上门,苏映红不明不白的在苏家失踪,他不急才怪。
“爹来找我有什么事情!”虽然嘴里叫着爹,但苏桐还是很刻意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让人给上了茶,脸上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说:“裴川不在,府衙的事务太忙,所以提前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