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亲事(2))……
苏宝田这次不但平安归来, 还被皇上封了个八品的县丞,虽然说官职不大,但正儿八经的算是有了个官身。八品的县丞往前进一步便是县令, 在向南辰的属下任职, 他这县丞想来也不会当的太久。
看着苏宝田满面春风得意的模样,苏桐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这便宜爹,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好不容易考取个功名还碰上穆上造反,被舅爷连累的差点丢了命。如今, 十万担粮草换一个八品的县丞,这买卖倒也划算。
裴川自从进了苏家院子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地看着苏家人围着苏宝田喜极而泣, 嘘寒问暖的寒暄。他则从容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模样似笑非笑, 似嘲非嘲,透着一股轻柔而又冷寒的神色。
时值正午时分,火辣辣的日头透过门窗照耀进屋内, 纵横交错地洒在人的身上,滚烫的热气给人带来一种暑天的烦躁。尽管屋里放了冰,但却丝毫没让人凉爽多少, 苏家老少都挤在待客厅里, 空气不流通,时间一长便让人胸口气闷。
苏桐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裴川,见他脸色微有不耐, 见她看来,嘴角一扬,站起身冲着苏宝田说:“连日赶路,宝田叔想必也疲累了,府衙还有事情,小侄就不在府上多叨扰了,三天后小侄会谴人上门,今日就此告辞!”说罢,转身看了苏桐一眼说:“宝田叔身子乏累,你送送我吧!”
苏宝田神色微怔,看了身旁程言忠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说:“贤侄可否宽限几日……”
裴川闻言身子一僵,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冷厉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
“爹……”
苏桐不解地看了苏宝田一眼,眉头微皱,她敏锐地察觉出,裴川和苏宝田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脚步顿在原地,看着裴川的背影,她沉思了片刻,石靖现如今还被关在府衙的地牢里,苏宝田还不知道此事,依他和石靖的交情,一定不愿意他因此丧命……
“苏桐……”裴川在屋外站住身,黑着一张脸看着她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想起她和裴川曾在府衙牢狱处说过的话,苏桐被他叫的心神一震,对着苏宝田担忧的眼神点了点头说:“爹,你歇着,我去送送裴大人,稍后便回。”说完,疾步追了过去。
裴川一张俊脸黑的能滴下墨汁,等她走到近前,修长的手指僵了僵说:“桐丫,你非得跟我置气是不是。”说完,一甩衣袖气冲冲地边走边说:“你这个狠心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那样才算顺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苏桐心知他在耍脾气,也不答话,他这会子倒像个娘们似的,叨叨个不停,她懒得跟他计较,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苏家大门。
裴川久久不见她出声,气的浑身哆嗦,倏然站住身,墨玉般的瞳仁缩了缩,戾气满满地看着她恨声说:“苏桐,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是不是……”
苏桐抬眼与他对视,眼波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看向旁边的树木草丛,清了清嗓子说:“嗯!你非要自己气死自己,我也没有办法。上次我跟你说,想好了来苏家提亲,谁知你不声不响地就去了京城,而且一走就是尽两个月,什么消息也没有。石靖的事情你也没给我答复,我等着你答复了,再提亲事。”
裴川幽深的眼眸里陡然射出一道寒澈的光,锐不可挡,眼神毫无温度地说:“你别再逼我,不然我……”
苏桐见他眸光嗜血,脸色阴狠,情绪失控的模样,抬手捂住他的嘴,轻声说:“你别这么激动,我跟你说过,这个江山谁做皇帝,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只要我们的生活平安和顺。我要你放了石靖,是因为他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我不想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之间的心结,若是石靖因你而死,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你别跟我提石靖!”裴川一把推开苏桐,气愤地转过身说:“你只知让我放了他,可知道他做过什么,若不是我还有些智谋,早被他算计的命都不知丢了几次了。你还在乎他的性命,说什么成为我们之间心结,那我裴川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苏桐叹息了一声,往前走动一步,伸手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说:“裴川,你这个傻瓜,你怎么不明白,本来我对石靖只有亦师亦友的情意,他若是死在你的手里,反而让我这辈子对他心怀愧疚,不能释怀。得饶人处且饶人,石靖你们两个各为其主,说不上谁是大奸大恶之人。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江山谁做皇帝我不管,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你别胡思乱想,从始至终我只喜欢你一个,你若是非要了石靖的性命,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裴川背着身子听罢她这番话,深沉的眸光中绽放出一丝暗芒,默然了片刻,苦笑了一声说:“好,我听你的,饶他一命,明晚亥时,你派人去地牢接他回来便可,三日后我谴人来苏家提亲,你必须答应。”
苏桐听他说的勉强,但声音里却含着些许的喜悦,不由地扬起脖子,嗔笑着说:“你不生气不怪我了吧!”
裴川心里像是被猫抓一般,转身回抱了她一下,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说:“桐丫,有时候我觉得,你这辈子生来就是专门克制我的。”
苏桐笑了笑,抬头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脑子还有些清醒,伸手推开他说:“快回去吧,我等着你来提亲,爹的事情谢谢你!”
裴川走后,苏宝田把把程言忠叫到了书房,甥舅二人秘密谈论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第二日,苏桐惦记着晚上亥时接石靖出狱的事情,便提前吩咐好柴旺带些人手,然后又让人去杜郎中那里拿了不少的药材回来。因苏宝田要去至阳县上任,在家待的日子不多,是以,苏桐也让人给他准备了马车,收拾了行囊,上任需要带点东西和吃食,好在至阳县离此不远,松江那边也有苏家的宅院和铺子,倒也不用带多少东西。
柴宽来叫她的时候,她正在琢磨着怎么跟苏宝田说这几年的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呢?
跟着柴宽到了苏宝田的书房,却见程言忠也在,苏桐给两人请了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苏宝田神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在案几后面坐了下来,见她神情自若,便轻咳了一声说:“桐丫,爹不在的这你几年,倒是委屈你。家里的事情,你舅爷都跟我说了,你做的很好,有件事情,爹和舅爷要跟你商量一下。”
苏桐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裴川昨天走时对苏宝田说三天后谴人上门,想必是跟他说了两人的亲事。她在椅子上端着身子坐好,只听苏宝田声音沉缓地说:“裴川提了的亲事,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苏桐抿了抿嘴角,默了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清脆地说:“爹就应下吧!”
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闺阁女子的羞涩,苏宝田脸色铁青,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按奈不住地一拍桌子说:“桐丫,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糊涂,跟裴川搅合在一起有什么好!”
苏桐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一眼程言忠和苏宝田两人,没有作声。
“你也知道,爹一直没有答应裴川的提亲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是锦衣卫,你舅爷身份特殊,眼下穆王和当今还不知道哪个能做的了皇位,你现在选择裴川,将苏家的安危至于何地。桐丫,爹知道你不比别的孩子,一直有大主意,可是裴川却不你的良人,爹一直希望你能嫁给石靖,这么多年,他也一直等着你,对你一往情深,你如今却还是要选择裴川,枉顾爹这几年为你着想。”
苏桐慌忙站起来,给他端了一盏茶轻声说:“爹不要动怒,你听我说……”
苏宝田听不进去,他接过茶盏放在案几上,眉头皱成了一道深沟说:“裴川是锦衣卫,又是左军都督,若是穆王做了高位,他必死无疑,你若是嫁……”
“爹!”苏桐打断了苏宝田要说的话,沉思了片刻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大庆朝的江山将来谁当皇帝,跟我们有什么相关。”
苏宝田深深地看了苏桐一眼,气呼呼地说:“怎么不相关,爹不想你当寡妇,他来求亲,只要你不答应,我就不相信他还能逼你去死……”说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苏桐默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说因为石靖,他爹定要误会她对石靖有情,更不会让她答应这门亲事。裴川为了她将苏宝田从京城救出来,还给他请封了官职,如今为了她还答应放了石靖,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不能拿他对她的感情当筹码戏弄他。
见她低头不语,苏宝田叹了口气说:“桐丫,你从小受了不少苦,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苏家,爹不想愧对你。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爹不想什么高官厚位,只想能护住你们姐弟。听爹的话,裴川不是良配,爹不想你下半辈子受苦。”说完,竟然眼眶泛红,哭了出来。
苏桐心里动容,她这便宜爹心里还是疼她的,她抬头看向一旁程言忠,低声叫了一声:“舅爷!”
程言忠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桐丫,你是个姑娘家,这朝中之事知之甚少,这入朝为官,不怕你到处钻研做个权臣,也不怕你是个铁石心肠的酷吏,而是怕你跟错了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穆王和当今这场仗打到现在你看到了,当今必败无疑。你爹是怕那时候裴川丢了性命,你下半辈子受苦,听舅爷的,这亲事,算了吧!”
苏桐苦笑了一声,这几年的时间,苏宝田从来没改变过主意,他们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想过,只是她不是个轻易折腾感情的人。这辈子,要么嫁给裴川,要么孤独一身,如今既然答应了那个小魔星,就当这辈子是欠他的吧!
她站起身,走到苏宝田和程言忠面前,屈膝跪了下去说:“舅爷、爹,恕孙女和女儿不孝,这门亲事我已经答应裴川了”
程言忠见她这幅模样,看了苏宝田一眼,语气缓和地说:“桐丫,舅爷知道,那裴川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左军都督,朝堂上也算是威风赫赫的人物。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穆王登了高位,首先就会要了裴川的命。你嫁给他,只会每日里担惊受怕,忧思伤神,除非他肯为了你,归顺穆王,这样你们成亲才能幸福。”
苏桐看了程言忠一眼,低声说:“舅爷,成王败寇,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舅爷在穆王身边这么多年,官场上的事情司空见惯。穆王若是明君,必不会为难我们。至于裴川,他幼时遭难,这么多年能做到如今的高位,也不是一番风顺。孙女和他自幼相识,知他甚多,孙女本就是农家女子,机缘巧合之下有裴川帮助,让爹娘和弟妹都过了好日子。孙女不想辜负他对孙女的一片情意,请舅爷和爹成全。”
程言忠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了苏宝田一眼,沉默良久说:“罢了,你是个好孩子,这几年你在医术上做出的事情,远远超过了舅爷这一辈子做的。舅爷心疼你,既然你非要嫁给裴川,舅爷便答应你,到时候舍得下这张老脸去求一求王爷,看能不能饶那小子一命。”
苏宝田叹了口气,揉着泛红的眼睛,起身走过去,扶起她声音哽咽地说:“罢了,儿大不由娘,既然你坚持,爹也不做恶人了,随你吧!”
苏桐看着他归家后突然间苍老的脸,心里泛起一丝愧疚,自从昨日知道周芸娘的事情之后,苏宝田的肩背便瞬间塌陷了下去。他和周芸娘少年夫妻,贫贱日子苦熬出来的,如今他有了官身,苏家的日子也好过了,周芸娘却非要折腾的家宅不安。
她如今十九岁了,早过了成亲的年纪,前几年,因为慕容晟的纠缠,也因为苏宝田被囚禁在京城,奉贤府有头有脸的人家没有人敢上门跟她提亲。她倒也乐的清净,可是眼看着苏映雪和苏映梅两姐妹都十五了,她若是在不成亲,她们两姐妹的亲事可不能在拖了。
第163章 心有不甘
石靖被接回苏家的时候伤势颇重, 苏桐和程言忠忙活了一夜才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他一条命。苏宝田看的眉头深皱,脸色铁青,虽然没说话, 但看向苏桐眼神里带着些许的责备。
苏桐没有理会他, 她知道苏宝田和石靖的相交甚深,如今石靖被折磨的半死不活,苏家却还要和裴川这个罪魁祸首谈亲论嫁,换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是裴川上门提亲的日子,无奈天公不作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雨势直下到辰时方才减弱。
苏桐忙活了一晚上,稍微歇息了一下便起了身,因为石靖的事情,苏宝田对裴川已是不喜, 若她在怠慢两人的亲事,他心里定会恼怒。
梳洗完毕后,她没急着去待客厅, 而是站在芙蓉院的廊檐下看着细密的雨丝出神,四角的院落映衬着四四方方天空,屋檐上的积水顺着滴水瓦和雨丝一同流下, 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偶尔有些溅在脸上手上,周身泛起一抹清凉
苏映月和苏映梅跟着沈四娘端着个盘子一同走了过来, 后面跟着两个打伞的小丫头。
“大姐, 你怎么站在廊檐下,已经立秋了,秋风秋雨的着了凉怎么办?”说着苏映月和苏映梅一起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进了屋里, 然后吩咐春草和碧草,拿来胭脂水粉重新给她上妆。
沈四娘手里端着个盘子,里面放着件新作的衣裳,看样子像是刚从铺子里刚拿来的,她不放心春草和碧草侍候。自己亲自将衣裳拿出来帮苏桐换上,又给她挽了发髻,轻声说:“大小姐,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奴婢祝福小姐以后和姑爷相亲相爱到白首。”
苏映月和苏映梅在两个帮着整理着衣裳和妆容,两人眼神黯淡,脸上却不显地笑嘻嘻地打趣说:“大姐,裴大哥现在是左军都督,嫁过去你就是咱这奉贤府最大的官夫人了。”
苏桐心里酸涩的难受,她这两个妹妹都是玲珑心窍的人,从小就懂事,对她说的话言听计从,这么多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她们两个找个好婆家。苏宝田没回来之前,程言忠做主将她们二人的亲事一个定在了年底腊月,一个定在了年后二月。
“月丫,梅丫都是大姐耽误了你们?”
苏映梅伸手搂住她的脖颈说:“大姐,说什么呢?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和月丫这辈子,最有福气的就是有你做我们的大姐。”
沈四娘在一旁听的眼眶发热,她们一家子都是苏桐就下来的,看到大小姐如今有个中意的人前来提亲,她这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姐妹三人搂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就见前院的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禀告说:“提亲的人来了,老爷吩咐大小姐出去接待一下。”
沈四娘见那丫头脸色苍白,不由地脸色一沉呵斥说:“翠姑,姑爷上门来提亲,你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学的规矩哪去了?”
翠姑站住身子,不安地瞧了苏桐一眼,结结巴巴地说:“大小姐,门外边来了好多的官兵,奴婢被吓怕了,老爷让大小姐赶快过去!”
“官兵?”苏映月和苏映梅两个惊得身子一颤,两人对上次官兵上门抓人的事情心有余悸,不安地看着苏桐,眼里微有惧色,这提亲的档口,裴川带着官兵上门做什么?
沈四娘则整个人都慌了,她可是知道石靖的事情,拽住苏桐的衣袖安慰她说:“大小姐兴许是裴大人带人来下聘的。”
“月丫、梅丫别怕,裴川现在是左军都督,带官兵前来提亲也是有的,我过去看看。”
苏桐安慰了一下苏映月和苏映梅两姐妹,起身往前院走去,苏宝田心里对裴川本就不耐烦,再加上昨日石靖的伤势,她倒真怕两人起什么冲突。
此时外面雨势小了些,变成了蒙蒙细雨,苏桐没有撑伞,直接走进了雨里。
一路走到了待客厅,还没进门她就抽了一口凉气,怪不得翠姑那丫头害怕,从待客厅院门口到大门外都站满了官兵。个个身姿挺拔,腰间佩剑,钉子似的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强悍逼人的气息,若不是身前放着的箱笼上系着红绸带着喜气,还以为是官兵来抄家的呢?
苏桐心知裴川心里怕是忌恨上了苏宝田,这是趁着提亲给苏家下马威?她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川带兵上门逼亲呢?
一路走到待客厅门前,门口的侍候的丫头看到她,神色明显的松了口气,抖着手给她打开帘子,屋子里面早站满了人,气氛却是有些骇人。
苏宝田和程言忠坐在一旁,脸色怪异,柴管家和苏家几个丫头战战兢兢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苏桐进来,大家似乎都长出一口气。
裴川坐在中间的首座上,手里执着茶盏,他身后则站着李梧和程邵以及十几名护卫,看到她进来,眼神一亮,坐势要站起来,还是李梧手快,伸手按住了他低声说:“大人,稳住,有官媒在呢?”
苏桐进屋还没说话,就见坐在裴川下首的官媒便站起身来,对着苏桐一阵夸,然后对着礼单眉开眼笑地念了一下聘礼名称。
苏宝田听罢脸色变了变,目光顺着官媒念出来的聘礼名称看向院子,喜饼、喜酒、茶叶、绸缎布匹这些都是寻常人家提亲的都有的,那些珠宝玉器却是不常见,更何况还有地契、铺子以及几个庄子。他扭头看了看苏桐,随即垂下眼神,这门亲事他心里本就不情愿,怕裴川连累苏桐,如今见他还算知礼,心里那些不舒坦便少了几分。
官媒念完礼单,冲着苏宝田和程言忠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就把聘礼的单子呈给了程言忠,嘴里笑呵呵地说:“老爷子,你过一边目,裴大人看中了你家苏大姑娘,这聘礼可是给足了满满六十四抬。”
六十四抬聘礼足足写满了十页纸,程言忠仔细的看了一遍,见上面写着的珍宝玉器、铺子田地庄子名称,心里非常满意。绸缎布匹、铺子田地都能用钱买到,那些珍宝玉器却是难得一见,想买也买不到,
亲事定下来,因为考虑到苏宝田上任的时间,便将婚期也一并定在了十天之后。
苏桐早把苏家的金银首饰、田地铺子分开了,苏映月、苏映梅的嫁妆各占一份。苏宏文、苏宏武、苏小六、苏小七、苏小八兄弟五个各自娶媳分了一份,留给苏宝田和程言忠一份。这几年苏家挣了不少的银子,可以说是家大业大,但架不住姐弟几个人多,银钱铺子田地一分十份,也所剩无几了。念及苏家兄弟五个年幼,每人都有一个管家拢账,这样她便是嫁了,也不妨碍家里的账务。
苏桐的嫁妆定在了六十四抬,虽然苏家的生意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但她没给自己准备多少,嫁妆份额和苏映月、苏映梅一样多。加上裴川的聘礼,她觉的也够了,只是她这一嫁,出了苏家门,可就算是外嫁女了。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为苏家付出的辛劳,心里五味繁杂,说不出的难受。
婚期定的紧,嫁衣来不及绣,便在铺子买了嫁衣,盖巾和一些小件则由沈四娘和苏映月、苏映梅两姐妹熬了几夜绣了些。
向南辰听说苏桐和裴川的婚事定了下来,让于氏送来五百两的添妆银子。
苏宝田顾忌着苏桐要出门,便将周芸娘从庵堂里接了回来,没想到周芸一回来,完全不顾家里要办喜事,进门就抱着苏宝田的双腿嚎啕大哭,哭的声嘶力竭,不管怎么劝都不行。还是苏宝田厉声呵斥她,若是在胡搅蛮缠,便休了她,她这才怕了,擦干了眼泪,忍气吞声地躲在了后院足不出户。
苏桐也不计较了,听苏宝田的意思,他去至阳县上任,还要带着周芸娘,理由是她在他不得志的时候嫁给了他。为他生儿育女,操劳了半辈子,现如今他做了官,不能抛弃糟糠之妻,家里还有五个儿子未成人,一时半刻的还离不了周芸娘这个娘亲。
周芸娘回来的这几日,苏家的事情便多了不少,苏宝田是个对内宅不上心的,周芸娘也没有管家的本事。苏家三个姑娘挨着边的都要出嫁,两个儿子随着穆家军去了林州府,家里就只剩下三个小萝卜头,想想就让人不放心。
程言忠不只一次劝过苏宝田纳妾,他怎么也不肯,以前苏家有苏桐管着,苏映月和苏映梅两姐妹帮衬着还不觉怎么样。如今苏桐一出嫁,苏映月和苏映梅忙着备嫁妆,家里的琐事都集中到他这里了,他烦不胜烦。三姐妹的婚事一个挨着一个,内宅的中馈程言忠不适合管。于是便做主给他纳了一房良妾,新姨娘是个落地秀才家的姑娘,因为照顾爹娘幼弟,二十三了还没定下亲事。人长很是清秀,念过几年书,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也能帮衬着管家。
苏桐和程言忠商议着将那妾室定了下来,因为日子赶的紧,直接便将那良妾抬进门。
周芸娘知晓后大闹了一场,苏家谁也没理会她,程言忠将她拘起来说了一通,她倒也知道闹也没什么用处,便安安分分的做起了她隐形的当家夫人。
石靖的伤势稍微好些后,便让人扶着来了芙蓉院,他脸色憔悴的厉害,身形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看到苏桐出来,他眉眼间带着温柔,轻轻一笑低声说:“苏姑娘,我听说你要嫁给裴川,我不相信,想要过来亲自问你一句,此事可是当真?”
苏桐点了点头,没有作声,石靖对她是什么的心思,她心知肚明,这几年他没有成亲便是一直在等她接受他。如今她却要嫁给裴川了,见到他心里总觉的有些许的愧疚,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答应嫁给他。”
苏桐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说:“石大哥你快别这么说,你帮苏家良多,又是我爹的好友,你深陷囹圄,我岂能见死不救。我嫁裴川,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愿意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