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煜阔步走出明华宫,随手一招便来了两队身穿青黑色铁甲,手持□□利剑的精锐禁军包围了明华宫,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务必要保护好皇后。若是皇后伤了半分,你们便提头来见!”
轻飘飘的一句话,极有分量地砸进每一位士兵心中。他们即刻整肃,按照三步一人的间隔在明华宫里里外外饶了两圈,持枪站定,目视前方。
段煜稍许安心,移步走向御书房,呼啸的冬风吹起他厚实的斗篷。小豆子在一旁躬身快步跟上,忍不住又回头瞟了一眼阵仗庞大的明华宫,惊叹皇帝对皇后的爱护之心。
贤妃打扮得精细,穿一件水粉色金边芍药暗绣夹袄,配着明蓝色银线飞鹤下裙,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款款走向明华宫,便见到不苟一笑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刹那间笑意僵住。
她忍住心底的疑惑,缓步走上前询问守在明华宫正门口的统领刘风,问道:“刘统领,这是……”
贤妃听说了昨日明华宫之事,此时充满好奇想一探究竟。她偏着头往里看,只能看到白色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还没被天上飘飘洒洒的新雪覆盖。皇上在这守了一夜,应该刚走没多久,还让人将皇后封锁起来,莫不是皇后做了何事,触怒龙颜?
刘风撩起衣袍前摆,一腿后撤半步单膝重重跪下,身上坚实的铁甲在地面砸出沉闷的声响,声音铿锵有力,“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可是要进明华宫?”
贤妃仰着下巴应是,昨夜那般声势浩大,她如何能不想知道谢如伊此时伤成什么样,最好谢如伊死了残了才合她心意。
不过今早明华宫平静得很,不像是皇后薨逝,贤妃缀着白色绒毛的衣袖中隐着的素手上擦出一片红印,她不由得气愤昨晚的刺客实在太过无用,连一个女子都杀不了。
但谢如伊多少是伤了,最好能毁容或者在身上留下疤痕惹皇帝厌恶,那她也勉强可以接受吧。
贤妃淡笑着解释,“本宫今早听说了明华宫的事,心中惴惴不安,时刻心系皇后娘娘,不得安稳,这才一大早过来请安。烦请刘统领行个方便,放本宫进去看看皇后姐姐。”
未曾想,刘风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了她,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贤妃清雅的面容上生出愠色,她好歹也是妃位的宫嫔,宫中无贵妃,她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在宫里位份仅次于皇后,地位上却毫不输谢如伊,哪个下人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话说的委婉动听,偏到了刘风这给她个没脸。
但刘风是皇帝器重之人,贤妃放低姿态,继续请求,“本宫只是太过担心皇后姐姐,就算皇上将姐姐禁足,总该有人进去关心一番,不然姐姐受了伤又被皇上罚了,难免心中郁结。”
刘风听出贤妃误会了,赶忙纠正,“并非皇后娘娘被禁足,而是皇上命我等保护皇后。”
贤妃淡然的表情终于被打破,惊异地看看寂静无声的明华宫,再看看这里外死守的侍卫们,心中嫉妒,脸上羞恼无光。
原来不是关着谢如伊,而是防着外人伤了她。谢如伊这个自幼习武,身体精瘦有力,体格强韧之人何时需要这么多人保护,皇上未免小题大做。贤妃心中嗤笑谢如伊竟也被变“娇弱”了,却按捺不住陡然生出的嫉妒和羡慕。
她明明灭灭的目光落在刘风身上,让这个不善于同女子打交道的钢铁统领非常不适。
刘风诚恳提议,“不如贤妃娘娘去问问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同意,臣即刻放行。”
贤妃再不维持温柔舒雅的姿态,冷冷瞥过地上的男子,不屑转身离去。
她怎么可能去求皇上呢,皇上如此守护谢如伊,此刻定然不愿她被任何人打扰,尤其是她。好在,她的路未被堵死,还可以去见太后。
踩着吱呀作响的白雪,贤妃迎着冷白的日光步步离去。
御书房
段煜命人查了一夜刺客来源,从刺客身上未能发现任何痕迹,就连他入宫的路径也一无所知,仿佛从天而降明华宫一般。
他十五会留宿明华宫不是秘密,刺客显然一开始就打算从明华宫入手刺杀他。
段煜心中一阵后怕,暗自庆幸昨日摆脱了贤妃的纠缠还是去了谢如伊身边,不然她岂不是要一个人对抗那个强力的杀手。
想到这里,段煜手上使力,指节突出泛白捏紧了手中的狼毫御笔,心中怒火更盛。
既然从刺客身上找不出任何线索,便从有嫌疑的人身上入手。
段煜在黑金色檀木椅上落座,翻阅起堆积在案的奏折。他一路从众多皇子中杀上龙椅,这条路如身披荆棘般走得艰难,也得罪不少人。
登基一年来,他勤于政务,抚恤百姓,无暇分身,却被人插了空子。如今这些人野心未泯,群狼环伺,他本意慢慢地逐个铲除,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伤了谢如伊。
……
谢如伊再醒来已是傍晚,她抬头看着顶上吊起的红色金丝床帐,还在适应自己成为皇后的事实。
缓过神,她起身软着腿走到窗边,推开一扇油纸雕花木窗,看向远处的景色,天边暗红的金光最后给高高的宫墙染上浓烈的颜色,下一刻便要褪去。
屋外寒风凛冽,不像她屋内点了炭火,暖意融融。鼻尖能闻到白雪的清冷水汽,被冰冷刺骨的寒意刀刺般刮过脸颊,她忍不住偏过头回避。
这便是皇宫吗?好像比想象中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
她只着寝衣,在窗口吹了会儿冷风便觉清冷入体,推着关上窗户,隔绝外面的世界。
屋内的银丝木碳快烧完了,春锦正好来添新的,见谢如伊套着宽大的中衣轻飘飘地在地上走,忍不住担心,“娘娘,您起来了怎么不叫奴婢为您更衣呢?您刚刚受伤正要好好休养才是,若是冻病了,皇上该多担心呐?”
谢如伊微愣,看向面前虽然“责怪”但发自内心关心她春锦,小宫女看着不大,也就十四五的年纪,却很体贴她。
可谢如伊并不熟悉春锦,这不是她在闺阁中身旁侍奉的婢女,应当是入了宫内务府分的?
那她从前的婢女去哪了?
谢如伊组织语言,委婉询问,怕春锦多想。
然而春锦一边服侍着谢如伊换上保暖的常服,一边不甚在意的回答:“娘娘一入宫就是奴婢在身旁伺候了,您以前的婢女都未带进宫。”
谢如伊不解,她从前的婢女与她自小一同长大,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若非不得已,她不会想换的,“是宫中妃嫔不可自带婢女入宫吗?”
春锦想了想,确认后才道:“不是的,帘月宫的贤妃便从娘家带了好几个婢女来,都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呢。宫中也无这样明确说不能的规矩,是娘娘您入宫时自己不想带的。”
谢如伊缓缓点头,揭过此事,只将疑问埋在心底。
换好后,谢如伊被春锦带到铜镜前,让她看看满不满意。谢如伊摸着身上嫩黄色的凤纹收腰小袄,又抬腿抖抖身下明粉色的金线斜织锦缎裙,领口袖口裙边都有柔软温暖的白色兽毛包裹,挡住外来的冷气,让她更加暖和。
穿着很舒服,还显得她整个人嫩生生的如娇俏少女,根据太医说的,她现在应当是十七岁了,可记忆停留在十四岁,她也觉得这一身衬得她含苞待放,枝头垂露般充满生机与活力,真如未嫁的女儿般青涩。
她很满意,亲切地夸奖春锦一番。
春锦提醒,“娘娘,该传膳了。”
谢如伊想起她就是刚吃过就睡下,此时睡醒了又要吃,这不是活得像日日混吃等死的豕一般,一时间表情丰富,纠结,又享受,还愧疚。
不过她现在是个病人,稍微放纵一些也可,宫中没有严厉的父兄督促她勤勉,春锦肯定不敢,那段煜会吗?
正想着,屋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谢如伊呆愣,春锦也很意外,两人看着彼此,不知所措。
谢如伊急慌慌来到殿门前,思考作为皇后该如何接驾,她完全不记得了,先跪下再说。
然膝盖还未完全着地,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小臂抬了起来,抬头就看到了段煜含笑的眼眸,“朕上午说过,伊伊在朕面前不必守规矩,这就忘了。”
段煜抬手戳戳谢如伊的酒窝儿,“该罚!”
谢如伊心中一慌,无措地看向跪在地上行礼还未起身的春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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