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是房产大鳄,产业遍布全国。
今日是蔡夫人叶欣妍的生日,蔡品良疼老婆,每次生日宴都搞的很大。
沙鸿达带着女儿在人群中游走,沙瑶的脑袋里一直萦绕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当你有了你想要的一切,同情心就开始泛滥,总觉得谁都需要解救。
沙瑶乖巧的叫着叔叔阿姨,余光时不时瞥那个身影。
一个回神的时候,他便不见了。
沙瑶心中一惊,四顾寻找,却再也看不到了。
“瑶瑶,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蔡翌宸。”
蔡翌宸上下打量沙瑶,手插在裤兜里,态度傲慢,“你好,乖乖女。”
沙瑶挑眉,蔡品良轻斥,“没规矩!”
“我一向都没规矩,谁有规矩你找谁去!”
“翌宸。”叶欣妍轻摇他的手臂,“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蔡翌宸在叶欣妍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妈,生日快乐!我有事先走了。生日礼物晚点给你。”
“越来越没规矩,沙总,让你笑话了。”
沙鸿达只是笑,这位蔡家的公子一向无法无天,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保持中立的态度,对别人的家事他无权置喙。
蔡品良倒是挺感激,“这位是就是沙小姐吧?长得真漂亮,还是沙总你有福气。”
大家都知道沙瑶是沙鸿达回国后认回的女儿,这女儿还是在沙鸿达出国前有的,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平白冒出来一个女儿,放在谁身上都会高兴,沙鸿达经常带着她出席宴会。
沙鸿达的脸上掩不住笑意,沙瑶确实长得漂亮,性格也讨人喜欢,文文静静的。
沙瑶也笑着,目光却游离起来。
……………………
蔡毅诚走出大厅,沿着蜿蜒的石子路,步入停车场,停车场里停满各色豪车。其中一辆黑色的现代十分不起眼,蔡毅诚在车前停下。打开车门,跨步,坐了进去。
靠在椅背上,面前是灯光通明的欧式别墅。
那个地方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扭转车钥匙,一脚油门,车子驶入车道。打开cd,传出男人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陈奕迅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的歌里有画面,有角色,有情景,有灵魂。直打入心房,来不及反应就将心房穿破一个大洞。
蔡毅诚想他可能是疯了,才会特意在cd店里买陈奕迅的《红玫瑰》,而每次听的时候,脑袋里就响起万瑜的口哨声。
那个疯女人,也快把他逼疯了,自以为傲的冷静,被她击的支离破碎,每次在她面前,他都会失控。
手机铃声响起来,蔡毅诚塞进去一只耳机,“徐峰。”
“师哥,万瑜不见了!”
“什么?!”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空间突兀地响起,幸好是夜里,后面没车,不然一定追尾。
蔡毅诚几乎能听到自己焦急的声音,“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吃过饭,她就回房间了,护士喂药的时候说她还在,情绪也稳定,等晚上查房人就不见了。”
“我马上回去。”
车子掉头,直接驶往医院。
徐峰急的快哭了,万瑜是躁狂症,危险指数很高,万一在外面受了刺激,发起狂来,伤了人怎么办。
蔡毅诚一路跑到病房,病房里跟往常一样,被褥叠的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弧形的褶皱,万瑜经常靠在上面,翘着腿吹口哨。
“去看监控。”
监控被放了一遍又一遍,没有看到她的人。
“联系她的家人没有?”
“联系不上,她的病例上只有她父亲的联系方式,但是拨过去是空号。”
空号?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精神病折磨人还要负担医药费,医院里有很多被遗弃的病人。
“她的医药费是谁交的?”
“她父亲,一次□□了半年,万瑜住院后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家人。”
蔡毅诚顿住,难道她也成了被遗弃的一员?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若不是有病,早该享受美好人生,找个男朋友,闲暇之余和三五好友逛街聊天看电影。
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蔡毅诚一层楼一层楼的找。
昏暗的楼道里,单调的走路声,还有他急喘的呼吸声。
爬到顶楼,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手搭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地喘气。
空气透着黏湿,南方的空气总是湿哒哒的,尤其是快下雨的时候,闷的出不了气,想撕下一层皮来,直接用骨血呼吸。
楼顶上没有风,灰蒙蒙的幕布上只有一弯蒙了层纱布的弯月,孤寂地看着这个世界。
蔡毅诚靠在门上,鼻翼翕动,闻到一股烟草的气味,心中一动。
楼顶上绑着绳子,晾晒着衣服、床单等物,透过缝隙,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蔡毅诚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不动。
万瑜坐在楼顶的边缘,双脚耷拉着,脑袋笼罩在一层烟雾里。
“为什么在这里?”
“看风景。”
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掩映在黑暗中的婆娑树影。
“护士查房,你不在,大家到处找你,身为病人,你应该遵守医院规定,熄灯后不能乱跑,要待在病房里……”
“蔡毅诚。”
“嗯?”
“你就像一只循规蹈矩的小虫子,生活在格子里,走到该拐弯的地方自动拐弯,不管前面是有墙挡着,还是宽阔的大路。”
“社会要安定,就要遵守规矩。”
万瑜笑起来,弹走烟蒂,烟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下坠落,她站起来,立在边缘,边缘的宽度正好是她的脚长。
蔡毅诚的心刹那紧绷,“你别想不开,得了病就治,躁狂症不是绝症,只要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
万瑜又笑,这回是大声地笑,几乎笑出眼泪,蔡毅诚皱起眉头,他不觉得自己的话好笑。
万瑜扭头看他,“你跳楼我都不会跳。”跳下边缘,仰头看他,这个角度看到的人,都是朝上扬起的一个弧度,而他竟然还是这么帅,简直让她心花怒放,掸了下他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没推倒你,我可舍不得死。这么宽的肩膀靠上去一定很舒服。”她歪头,作势要靠上去,感觉到他瞬间紧绷的身体,弯起唇角,头又正了过来。
蔡毅诚的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放松,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你这声叹息,我理解为失望。”
“你该回房了。”
“是,蔡医生。”万瑜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像个出来遛鸟的大爷。
蔡毅诚怔了下,以为她会推脱,没想到这么好说话,看着她晃悠的背影,止不住扬了下嘴角。
两人进了电梯,密闭的空间里,闻到她身上的烟草味,她吸的应该不止一根,很浓,混合着香甜。
电梯下降,身体处于失重状态,耳朵里嗡嗡地响。
万瑜晃晃脑袋,奇怪,做了这么久的电梯,还是受不了失重。
身影映在不锈钢的电梯壁上,失了真形,像被白骨精吸食后剩下的片状身体。
蔡毅诚问:“不舒服?”
声音像从远方透过层层叠嶂传来,“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你失聪啦?”蔡毅诚按住她乱晃的头,在她的耳边说。
万瑜捂住耳朵,“别,很痒。”
蔡毅诚叹气,好在楼层到了,万瑜先走出来。
徐峰还等在房间里,看他们一起回来,忙问去了哪里。
“她自己跑去楼顶了。”
“不可能吧,我找过,怎么没看见。”
“她藏在被单后面。”
“是吗?明明都找了啊。”
徐峰还在嘀咕,万瑜已经踢掉鞋子,上了床。
蔡毅诚说:“以后不要再玩失踪。烟,拿来,没收。”
万瑜耸肩,“已经抽光了。”
“不要再让我发现第二次。”
“是,蔡医生,我可以睡觉了吗。”
蔡毅诚和徐峰退出房间,关好门。
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万瑜瞪着眼睛,望着黑暗的虚空。一个人只有在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再失去,才会感到万分的痛苦。
万瑜嗤笑,对着虚空道晚安,合上了眼睛。
蔡毅诚在医院有宿舍,很简单的一居室,收拾的干净明亮,像……呃,第二个医院。房间里全是白色的,没有一点儿烟火气,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脱掉西装,扔在沙发上,进卫生间冲澡。
“你就像一只循规蹈矩的小虫子,生活在格子里……”
是,他就是那只虫子,有着人人羡慕的工作,高薪,有个上流社会的父亲,自小他就被教导,要守规矩,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你的就不要惦记。
而他呢,努力做个听话的孩子,好学生,学习成绩优异,考上名牌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得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闭上眼睛,任水流在脸上。
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你想要什么,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从来没有,他就像一个多余的人,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
嘬起嘴,吹起口哨,窒息到无法呼吸的旋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