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鄙人姓计,计策的计,来自稽州宁安县,与尹夫子是邻居,今日特来拜会,还望通报一声。”
“宁安县来的?”
“正是!”
护卫皱眉看着计缘,看着这人也颇有些气度,不像是在说谎,就是年前来拜访稍显奇怪,这种关头怎么也该是过了除夕再来。
“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了!”
护卫将木棍交给同僚,随后才快步离开,匆匆前往后院,其中一间书房内,尹兆先和尹青正在查阅公文。
倒不是说即便是马上就年三十了,这父子两还是忙得歇都歇不了,只不过最近同礼部之间有些事情需要频繁商讨。
两人一人坐在大书桌前,一人则坐在小案前。
屋内的炭炉将书房的温度烘烤得十分舒适,尹青拿着笔,指着手中的奏章内容,对父亲道。
“爹,果不其然,您之前推行的从书令,到底还是受人非议了。”
“呵呵,早有所料,此事也不需一蹴而就,缓缓磨之就行了。”
听到自己老爹这么说,尹青也是放心得笑了。
“有爹这句话,再加上您在士林和文坛的威望,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会儿那护卫才匆匆到了书房门口,故意将脚步声弄得大一些,然后才敲门。
“咚咚咚……”
“相爷,侍郎大人,外头来了访客,说是宁安县人,姓计,他……”
屋里头的尹兆先和尹青听到“宁安县”和“姓计”之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几乎同时站起身来。
护卫还在说着,眼前的门却突然被从内打开了,一股暖暖的热流从里头出来。
“人呢?人在哪,带到了那间会客室了?”
尹兆先说话很急促,整个宁安县都找不出第二个姓计的,来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护卫马上意识到来人绝对是一个对于相爷很重要的人,立刻回答道。
“我来的时候报的匆忙,还未曾带他去会客室,现在应该还在门外候着呢。”
“哎呀,怎么能让计先生候着呢?哎也不怪你,职责所在,走走走,带我们过去!”
尹兆先说了一句,就匆匆往外走,尹青也同样如此。
护卫不敢怠慢,赶紧快步上前,赶到了两位大人的前方引路,这过程中也有书房边的管事和下人一同随行。
片刻之后,尹府门前,尹兆先和尹青一起匆匆赶到,看到了正站在台阶外的计缘,外貌和记忆中的计先生完全重合一起,还是当初的模样。
“计先生!?”
两父子异口同声,带着些许激动和不可置信,这些年不论是写信还是打探,所有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一年的年关等到计缘来访。
计缘见两人激动中都忘了行礼,带着些许愧疚的拱手笑道。
“尹夫子,尹青,好久不见了,两位可安好?”
“好好好!都好!”
“我们都好!”
两人言语激动,连连拱手回礼,手上都带着抖劲,这一幕看得边上的几个护卫都有些不可置信,面对朝中大员甚至是皇上,这两位大人都向来从容的。
“尹青!”
一声轻灵而略显尖锐的声音在计缘背后响起,随后胡云钻了出来,愣愣的看着尹青和尹兆先。
对于尹兆先,胡云只是扫过看看,视线在尹青身上良久驻足。
穿着一身厚实带绒的大氅,头顶带着方冠,脸上有了一些沟壑,下巴上留着手掌长的胡须,和记忆中的尹青差别好大好大,但胡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好朋友。
这声音听得尹青一愣,随后更是升起狂喜。
“小,小狐狸?”
随后意识到边上还有他人的尹青立刻收声,对着胡云使了个眼色。
“计先生,一路劳顿,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尹兆先对着胡云一笑,然后赶紧盛情邀请计缘入内,还对着旁人道。
“快去让厨房准备晚宴,晚上要宴请计先生,对了,别忘了通知夫人,再把小公子接回来!”
“是!”
一边的管事连忙应诺。
等尹兆先和尹青带着计缘入了府中,外头的护卫才面面相觑。
“乖乖,这人这么有来头啊?相爷和侍郎大人都如此激动?”
“莫不是宁安县老家的亲戚?”
“可能吧……”
……
尹府会客室内,上了茶摆好炭火盆之后,尹兆先和尹青就挥手退下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三人一狐在室内,这会儿,胡云已经直接窜到了尹青的腿上。
“计先生,我们写了好多信回宁安县,但县中人说您一直都没回去,这些年没您的音讯,可叫我们好生牵挂呀!”
“是啊计先生,但我们也知晓您并非凡俗,定是无事的,还有小狐狸……”
尹青看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赤狐,毛茸茸暖烘烘的。
“我好久没回去了,总想着忙完这一阵忙完这一阵,可是一直忙不完,很想你,很想大青鱼,很想那只老龟……”
“也怪我,青儿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太依赖他了。”
计缘只是品着茶,时不时附和一句,也看着胡云和尹青在那笑谈,挺像是当初居安小阁的氛围。
当然以前尹夫子和胡云交集很少,但现在一身大儒气度的他对待这狐狸,言语间也是一种对待子侄的态度。
计缘取出了带来的腊鸡腊鸭等物,都是宁安县百姓自家腌制,在京畿府也寻不到,立即被尹兆先如获至宝般命人带去厨房,而胡云则告诉尹青也有好东西要送他,只是还没完成,暂时保密。
第0416章 神仙之流
大贞皇宫,门下省弘文馆内,几名年龄十岁到十几岁不等的皇子公主正在这里上学,而尹兆先的二子尹重一样也在这里读书,算是皇子公主们的陪读。
严格来说,这群皇子中最后学的好的,将来可能会成为尹兆先的徒弟,不过那也是真正的人中之龙了,因为当今大贞皇帝早说过,将来要尹兆先兼任太子太傅。
相当于将来谁认了尹兆先做师父,就是太子或者太子候选,虽然也会有皇帝偏爱等倾向,但这一点如今的皇帝和元德帝不同,等于是最开始就挑选出优秀的继承人来全力培养,而不是谁都打压。
做皇子和高官子弟其实也不容易,若是当个纨绔无志之辈也就罢了,想要更进一步的,受到的要求也就更严格,都已经快年三十了,反而天天有课。
此刻弘文馆大书房上面,拿着书的一名少师官职的老儒生正念念有词。
“学六艺以御身,学高德以御心,学长技以御天下也……”
老先生边读,边瞥眼望向下方坐在桌案前的学生们,一个个正襟危坐,但眼里头大多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人交头接耳,于是话音一止。
听到声音静下来,下面的这些孩子也全都坐正身体,少师老生扫了一眼,看向坐在前头的一个皇子。
“大殿下,这《修君子》今天第一次学,老夫问你,可否举例书中所言御天下的长技?”
被叫到的皇子小小紧张了一下,下意识低声求助一句。
“呃,虎儿……”
虎儿是尹重的小名,不光是家里,和尹重关系好的朋友也都这么叫,而尹重也确实长得极为结实,块头都比同龄的其他孩子要大一些。
“不准求助他人!”
老先生严肃地说了一句。
“请大殿下自己回答。”
“呃……御天下……需明经意悉是非,学贯古今……”
大皇子讲了一段,就讲不下去了。
“呵呵……”
老夫子笑了,看向尹重。
“尹重,既然大殿下求助于你,那你来回答如何?”
尹重皱了皱眉头,想了下道。
“夫子,您也说了这《修君子》今天第一次学,您也是第一次念,刚刚分明只念到了学长技以御天下也,您如果问的是书中所言的御天下的长技,那我们还没学。”
老夫子笑了,抚着须点头,不愧是尹公的二公子,于是道。
“老夫此言,也可理解为,问的是书中所言御天下之长技,可能有哪些,真正御天下,可不是都有书中之言可依的。”
“嗯,夫子说得有理,学生以为,真正御天下的长技,不外乎两种!”
“哦?哪两种?”
尹重认真道。
“我兄长和我说过,御天下之技,其一为‘兵’,其二为‘治’,又可细分为‘伐兵’与‘守成’,‘法’与‘建制’……”
上头的少师老生听得不时皱眉又有些恍然,尹重简单说得这些可不是泛泛之谈,似乎比《修君子》上头的内容还要深奥透彻。
“夫子,我说得可对?”
尹重讲了一通之后,询问上头的少师,后者缓缓点头。
“确实言之有理,不过这些对于你们来说还太早,也太过功利,《修君子》当中所言更合适一些……”
“夫子,我还有一事求教。”
老生看向尹重,没有责备他打断自己。
“说。”
“三御有分先后,御天下自然是在最后的,那御身和御心哪个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