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好似风大了一些,整棵大枣树的枝叶都摇摆起来,其上一粒粒赤红的大枣此刻晶莹剔透,纷纷亮起红色荧光。
嗖……嗖……嗖……
一下子就好几粒大枣落下。
“且住!”
计缘伸手一引,将落下的一共五粒枣子接到手上,左手则一抬止住大枣树还欲继续落枣的冲动。
“尝个鲜就行了,要是一下子全落光了就过了。”
大枣树的枝叶摇曳这才缓和下来。
计缘将肩上的包袱和其中四粒枣子放在石桌上,然后取了其中一粒凑到鼻尖嗅了嗅,张嘴啃了一口。
“滋溜~”声间,果肉入口汁液绽放,鲜甜的芬芳在口腔中弥漫。
“好吃,好吃,比以前的枣子更好吃了!呵呵呵……”
计缘满面笑意,顺势在石桌前坐下,以放松的姿态继续享用鲜美果实,而青藤剑悬浮背后,时不时换一个角度,好似也在观察着居安小阁。
等吃完五个枣子,计缘才抬头看看这颗院中枣树,心中也是十分感慨,如今的枣树在他眼中不再模糊,也能看到脉络的活力,更难得的是这股子汇聚灵气的能耐。
“很不错,恬淡悠然无妖邪气,也算是修行有成了!”
计缘轻声的一句赞叹,令枣树所有枝叶都有规律摇摆起来,好似一种代表着欣喜愉悦的枝叶韵律。
不过计缘赞叹间实现也在细细搜寻枝叶间的缝隙,许久也没看到什么。
‘今年没开花啊,有些可惜……’
计缘在院中坐了一会,就走向正房位置,看到上面挂着的一把锁,愣了一下才一挥袖取出钱袋,在里头翻找着取出钥匙。
“还好当初钥匙一直放钱袋,没随着老包袱一起丢,否则就少了份仪式感了哈哈!”
笑语间,计缘将钥匙捅入锁孔之后“咔嚓”一声,门锁就开了。
“吱呀~”
木门枢的声响依然如此熟悉,室内也并无任何霉腐味道。
计缘入室后随手在其内桌面上以手指快速一划,从指间迅速滑落的灰尘并不多,看起来是近期才打扫过。
床榻那边虽然只有木板并无铺盖,但柜子里却放着还残留阳光气息的被子等物。
“看来小尹青似乎并未一同去婉州啊!”
挥袖一甩,将床榻上本就没多少的灰尘拂去,随后再取出铺盖被褥摊好,计缘将青藤剑在床边摆好,就躺回了久违的自家床榻上。
“还是家里舒服啊!”
轻叹一声,闭眼的计缘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青藤剑在床头静置片刻,慢慢悬浮而起,飞到正房门前,将之前计缘没关密实的房门给推紧后才飞回床边。
尹家老宅院内,在刚刚居安小阁大枣树枝叶摆动得厉害的时候,睡在尹青边上的赤狐耳朵一动,抬起头倾听。
在听了一会后觉得可能是风大,便继续趴倒睡去。
虽然计缘并未说出心中那句话,但这一晚,居安小阁院中的大枣树于后半夜抽出花苞,黄绿色的枣花纷纷绽放挂满枝头,天明之前已有暗香飘溢天牛坊。
……
这是宁安县一个寻常的清晨,但这个清晨似乎又不同于平常。
天牛坊乃至邻近坊市的乡人才起床,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天牛坊双井浦这,大清早已经有人挑水有人洗衣洗菜,拍打衣物的声响和乡人妇女议论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今早起来突然就好香啊!”
“是啊是啊,这香气真好闻,是来自哪的啊?”
“你们呐,这就忘了,一定是居安小阁的枣树花的花香,以前夜里闻着都睡得更舒坦的!”
“对对对,想起来了!”
“哇,那枣树好久没发出这么浓的香味了呢!”
“真好,呵呵呵呵……”“那今年是不是有枣子吃了哈哈哈哈……”
“哎呀你就想着吃!”
……
双金浦这女子清脆如铃的笑声嬉闹声不断,也有来挑水的人附和着聊两句,整个天牛坊的街坊早晨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尹青大清早起床就带着胡云一起往学塾方向赶,如今要上学的可不止尹青一人,这赤狐也跟着一起到学塾偷听,教书的本事毕竟还是夫子强些。
只是早上闻到香味,一人一狐特意往居安小阁方向经过看了看,果然见到枣树花开得茂盛,也很是惊喜了一番,但也没多想,加上上学匆忙,自然不可能开锁进门去细瞧,直接就往学塾跑了。
这赤狐仗着一点悟出障眼法神通趴在尹青背上穿越大街小巷,不过实则是因为城隍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这点伎俩哪瞒得过日夜游神。
也就是在尹青和赤狐胡云一同去学塾之后的大半个时辰后,计缘才舒服得伸个懒腰从屋内出来,睡到日上三竿一直是当初他在居安小阁的习惯,一回来就自然而然的回归了作息。
抬头看了看花开满枝的枣树,计缘就像是对待一个修士一样冲其拱了拱手,随后才整理一下髻发插上墨玉簪子,然后出门而去。
天牛坊外的一条街道上,孙氏面摊依旧在开张营业,岁月仿佛对老年人格外不公,仅仅是六年左右,孙老头已经苍老了不少。
不过今天摊位车推到这边的时候就能闻到一股股提振精神的清香,手脚都利索了很多,不论是孙老头还是食客都心情不错。
刚刚收拾完客人用餐的餐具,孙老头就用摊位后面的水缸舀水冲洗一下碗筷刷一刷,然后放到炉边烘烤一阵。
“老孙头,今日可还有卤面和杂碎啊?”
一声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的声音在摊位上响起,孙老头一下站起来朝那边看看,原本一处空座上,正坐着一个宽袖白衫斯文和善的大先生,样貌是那么熟悉。
“您是……您,您是计先生?”
孙老头的表情从疑惑皱眉着思虑到绽放惊喜之色。
“计先生您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哦哦哦对,您说卤面和杂碎,有的有的,都有都有,杂碎只有羊杂,赶明个我走几个周边村子去问问有没有牛杂!”
“不必不必,羊杂就好,老样子,一碗卤面一碗杂碎!老孙头还是这么精神啊!”
计缘笑着冲孙老头拱了拱手。
孙老头在围裙上擦擦手,也拱手回礼,看到计缘心情就更好了。
“计先生您才是呢,这么多年了都没变!请稍等片刻,我马上给您下面条!”
在孙老头手脚麻利的为计缘准备好餐食,小心的为其端到桌前。
看着计缘拿起筷子吃上一口后抬头称赞一句“味道还是那么好!”,就心满意足的回到木车摊前整理器具了。
孙老头不时就会和计缘聊一聊这些年的事情,主要讲的是家中小孙子上学塾之类的家长里短,也问问计缘在外过得如何。
计缘除了倾听,多数只是笑着回答一句“挺好的”。
这期间也有乡人经过或者到摊位中就餐,偶尔有人也能如孙老头那样猛然认出计缘,但大多数却并不相识,只是大家都难免会讨论一下今日飘来的花香。
以前计缘虽是乡人茶余饭后的“奇人”,但其实真正同他相识能一眼认出的人本就不多,六年左右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年幼的长大了,年长的老去了。
可说到底,宁安县这份给予计缘的宁静感却没变。
第0178章 话轻意重
孙记的卤面和杂碎还是如当初般美味,或者说这更类似一种家乡的味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宁安县无疑就是计缘在这里的家乡。
几年时间孙记的地点没变,味道没变,分量没变,价格也还是没变,除了摊主更苍老了一些一切照旧。
计缘吃完这一顿,付了面钱和孙老头寒暄几句后就起身前往庙司坊了。
庙外楼的店伙计换了两个,但店掌柜的这种生意人还是细瞧几眼就认出了计缘,甚至还记得当年计缘最喜欢买的大致点心和花雕酒。
这一点就连计缘都稍感意外,毕竟同孙老头多是熟客的情况不同,庙外楼每天的客流可不小,他提着打包的两盒点心和两壶花雕酒走出庙外楼的时候,虽然已经想通关窍却不妨碍依然对此感到舒心,有人记得总是好的。
如这类做生意的人,对于一些特殊的客户都会分外留心,宁安县这种小地方,计缘在掌柜的眼中也属于需要特别上心的人物,不提计缘自身的事,退一步来说这也是状元郎的好友。
等计缘走出庙外楼朝着城隍庙方向走去的时候,才有楼中的年轻新伙计疑惑这问掌柜一句。
“掌柜的,方才那个计先生是什么来头,您这么热情?”
掌柜的转头看看店内伙计,还没说话,就有边上的食客先开口了,这人刚刚也和计缘寒暄过几句。
“他就是以前住在居安小阁的计缘计大先生,你小子不是也听过那故事吗,枣树一夜结果以送先生的故事。”
“啊?真有这人啊!”
“呵呵呵……”
柜台内的掌柜笑着摇摇头,那食客则乐了。
“哟,小二哥原来并不信那回事啊?合着我当初说自己尝过那四月枣你当我也在骗你?”
“那哪能啊哈哈……”
店伙计含糊一句搪塞过去,赶忙拿着毛巾去别处收拾桌子去了。
反倒是点掌柜感慨了一句。
“今天有来上早香的香客和我说,天牛坊那边满坊飘香,枣花香味都散到周边各坊和沿街铺子去了,原来是计先生回来了!”
刚刚调侃店伙计的食客闻言一惊。
“真有此事?”
“嗯,想必确有此事!”
……
不提庙外楼中对计缘的简单议论,他现在正提着点心和酒前往城隍庙拜访宋城隍。
回来宁安县,这点礼数还是要的,供一盒点心一壶酒,在离开城隍庙的时候同现身的老城隍一起结伴在县中边走边聊了一阵,这才相互拱手至别。
这些必要的事情做完,计缘也就回居安小阁了。
……
傍晚,县中学塾下课,尹青领头向夫子行礼之后,学生们就纷纷散去,尹青和小狐狸也脚步轻快的往家赶。
如今尹青按这个世界普遍以虚岁算年龄来说已经十八,从孩子长成少年又从少年长成了一个小伙子了,以尹青的学识和聪慧,随时可以去大书院进修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