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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霜正在寝宫里梳妆,昨夜李承沣突然闯进来,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缠绵了半夜,像个傻小子一样把头埋在她胸口呜呜地哭。
  含霜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一边哭一边发疯,把含霜身上抓出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不说也没关系,李承沣变得这般不理智定然是受了什么大刺激,边哭边笑也不知他是喜是悲,但不管怎样,在这种激荡的心境下他不去找早早入宫伴驾的张氏而是来含霜屋里,就说明含霜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
  日上三竿含霜起床,望着满屋狼藉出神。她要得到得到大周皇帝的心,进而得到大周最至高无上的权力。谁说她一介女流不能亲手为父兄报仇,她含霜就是要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承沣,品尝到一无所有的痛苦。
  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含霜收拾好情绪,换上惯常的娇弱面孔,应声。
  “梅妃娘娘在吗?我是茂辰,皇上有赏,我给娘娘送来了。”
  茂辰的声音传进来,他平时往这宫里跑得勤,很是照顾这边。含霜不疑有他,让他进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含霜逆着光看去,发现茂辰身后好像另有一人。
  那人从茂辰身后出来,盯着刚刚梳洗打扮完毕的含霜,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唐聿!”含霜惊叫。
  “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唐聿一步跨过来,站在含霜面前居高临下,死命抓住含霜的肩膀,瘦弱的含霜摇摇欲坠。
  “你怎么在这里?在李承沣的后宫!”唐聿目眦欲裂。
  含霜惊恐,她想到或许有一天会被唐聿撞见,但没想到这么快,她还没做好见到他和萧远的准备。
  含霜想要呼救,却看见茂辰已经一言不发地关好了寝宫门,含霜一向不喜欢让人贴身伺候,一律远远地安排到外面,现在茂辰关了门,相当于把她逃生呼救的路都堵死了。
  “你从丞相府跑出来,就是跑到这?这就是你说的,国仇家恨?”唐聿痛苦道。
  含霜目光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态度又强硬了起来,她不知道唐聿现在为何如此恐怖,但她知道这人同萧远关系极亲厚,上次在丞相府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但还是放过了她。
  “我犯不着同你解释,你要告诉萧远就尽管去告,我当面和他说清楚。”含霜道。
  “萧远?”唐聿简直气笑了,这个女人还敢提萧远。
  他俯下身,盯着含霜的眼睛,声线颤抖道:“萧远死了!”
  含霜愣住,她看着唐聿的眸子,甚至还笑了一声。
  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虚假的玩笑。
  “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含霜本该理直气壮地反驳,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会颤抖成这样。
  “不是玩笑。”茂辰走上来。
  唐聿和茂辰沉默地逼视着含霜,含霜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唐聿绝对不会拿萧远的生死开玩笑。
  “是你害死了他!”唐聿丢下一句话,像是天降闷雷砸在含霜的脑袋上。
  “你胡说!”含霜心下大乱。
  她语无伦次,“怎么可能?萧远怎么会死?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这样的大祸害怎么会死呢?”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唐聿,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害死了萧远?”
  “萧远北上冀州平叛,你知道吧?”唐聿问。
  “那你可曾想过,左相这样尊贵的人,为何会答应离京亲自率军平叛?”唐聿继续问。
  “是......因为我?”含霜不敢相信。
  “李承沣说他抓着了一个从丞相府跑出来的南越女子,他为了保全那个女人,只好答应李承沣一个条件,那就是离京平叛。”
  “那个女人,就是你吧?”唐聿声音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含霜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惧。
  她想起来了,李承沣把她蒙着眼睛送去京郊,说让她假扮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难道李承沣让她假扮的,就是她自己。
  “萧远疯了一样找你,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他愿意为了你赴死,可你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何其讽刺!”
  唐聿松开了手,触摸含霜让他觉得恶心。
  “你知道萧远是怎么死得吗?”
  含霜摇头。
  “他明知道离开京城李乘风就会有所动作,但他还是为了你去了。就在他走后,李乘风立马公布了他同南越牵涉不清,召集了大批联军,就在城外把他这个南越来的奸细万箭穿心。”
  唐聿不敢回想他亲眼目睹的这一段噩梦,哪怕只是简略地复述一遍一遍也让他觉得胸膛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
  “他是为你而死。”他忍着痛盖棺定论。
  “你最好庆幸,李乘风还未发现你就是他四处搜寻也找不到的那个南越女子。”唐聿冷笑。
  “虽然,我恨不得你现在就给萧远赔命。”
  含霜沉默,她所有强撑起的坚强都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当她看到萧远极力在唐聿面前保护她,还默默救了她以为必死无疑的小傻子逐风的时候,含霜就知道,她不恨他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萧远府上离开,因为她不能放弃自己的仇恨,但不愿仇恨牵连到不该牵连的人。
  含霜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萧远跟随她父亲学习了多年,含霜心里早把萧远当作了哥哥一样的亲人。
  所以她当年在战火纷飞的书院门口看到萧远的时候会那么恨。
  也所以,她发现萧远并不是当年屠杀莲峰山的幕后黑手,甚至还尽力在战乱中保全故人之后,含霜决心原谅他。
  她的本意,是想要保护萧远啊。
  怎么会这样?
  如果她仅存的亲人也因她而死,那含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只能给亲近的人带来痛苦,和死亡。
  恍惚间,含霜摸起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来自古老部落的纹身,老奶奶说那会保佑她一生平安。
  现在她确实平安了,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却一个一个的死去,如果她的生要用他们的死来换,这种平安含霜宁愿不要。
  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的暗格上,那里面是一把匕首,含霜为自己准备的。
  她原本打算能把大周的朝堂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就用那把父亲送的匕首自尽。
  现在看来,她或许早就该死了。
  含霜颤抖着,伸出手去摸那个暗格。
  沉默了许久的茂辰突然出手,把含霜的手按下。
  “娘娘,你要找什么?”茂辰问。
  娘娘?
  茂辰还这样称呼她,是嫌含霜不够悔恨吗?
  “看娘娘神情,恐怕也同我们一样吧?”茂辰接着说。
  “我们都不愿远哥死去,我们也都视李承沣如仇敌。”
  唐聿闻言,猛地看向茂辰。
  他先前跪倒在李承沣面前痛不欲生时,确实是痛恨他的,但唐家几代忠臣,他从未想过与皇上为敌。
  茂辰的言下之意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茂辰天生长有反骨,他要反,而且要拉唐聿一起。
  怪不得进李承沣的门时茂辰脸色如此阴沉,怪不得李承沣走后茂辰一个人来到唐聿面前。
  茂辰本来就是萧远的心腹,他称呼萧远为“远哥”,两人的羁绊或许比唐聿想象的还要深重。
  他能为萧远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唐聿呢?
  “你进宫,为的就是这个吧?”茂辰看着含霜问道。
  含霜盯着茂辰的眼睛,呼吸粗重。
  茂辰向含霜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你想要复仇,我也一样。”
  “那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呢?”茂辰道。
  含霜踌躇了片刻,像是在评估面前的邀约是否可信,但她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她现在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恨意伴随着热血在她的四肢百骸奔腾,手腕上的梅花鲜红得耀眼,含霜听得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她缓缓把手放上茂辰的掌心。
  他的脉搏也和含霜一样,奔腾。
  “你们要干什么?”唐聿大喊。
  茂辰看了唐聿一眼,意有所指道:“唐大人小声些,难道你不愿和我们一道吗?”
  唐聿咽了口吐沫,艰难道:“你们想弑君。”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因为他看出了面前两人的决心。
  难怪茂辰听唐聿讲完了含霜的身世就当机立断拉着唐聿来找她对峙。
  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含霜对李承沣的恨意,并且打算好了要把她绑上自己的战车。
  现在问题来到了唐聿面前。
  他愿意为萧远报仇吗?
  他当然愿意。
  但是,他同时也是李承沣的臣子。哪怕所谓情同兄弟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他也依然……是臣子。
  唐家满门忠烈,忠臣良将的牌子现在还高悬在将军府的大厅。
  唐聿做不到。
  在他迟疑的时候,茂辰看向唐聿的目光已经越发深沉。
  他把自己的身份揭示给唐聿看,他在唐聿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和反心。
  他根本没给唐聿拒绝的机会。
  但是。
  “我不参加。”唐聿说。
  “萧远是被冤死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唐聿道:“但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无能。”
  “萧远才是一心为国之人,他和皇上之间本不该你死我活。是我无能,被李承沣困住无可奈何,若我足够强大,有我在京城他绝不会腹背受敌被动如此。”
  “你说什么胡话?”茂辰拉过唐聿的肩膀,让他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远哥死了!死在李承沣的阴谋里!”
  茂辰如此直白,就像是一柄利刃插进唐聿的脑子,他低声喊着,想要让唐聿清醒过来。
  “你难道不想为远哥报仇吗?”'
  “我当然要报仇。”唐聿没有任何迟疑。
  “我当然要报仇。”唐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像是要说给自己听。
  “我要给萧远平反,他不是奸细,他是大周最忠诚的卫士。”唐聿坚定道。
  他已经想明白了。
  仅凭他自己没办法让李承沣打消对萧远的猜忌,原本他珍视的年少情谊根本不足以撼动李承沣的决定。
  但如果他足够强大,如果他像镇国将军一样手里握着虎符,掌控者大周最强大的不败之师,李承沣一定会听他的话。
  “杀了李承沣,谁来当皇帝?”唐聿看向太监茂辰,“你?”,又看向异国女人含霜,“还是你?”
  “李承沣若是死了,大周必然会大乱,萧远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局面。”
  “我是大周人,我不会加入你们。”唐聿道。
  唐聿转身离开,道:“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为萧远报仇。”
  在出门之际,唐聿停了下来,道:“你们二人都是萧远的故人,弑君一事我只当未曾听闻。”
  “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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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聿∶别骂了别骂了,在黑化了在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