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真的很错愕,在穆默关上房门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合适。德国人为什么把自己拉回去?他们要保护自己么?孙文记得他进入东交民巷的时候是给很多使馆都群发了庇护申请,可是他真的没发给德国人。
阿部守太郎显然也有点没反应过来:“穆默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日本大使馆,虽然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在这里无视我们日本政府作出的决定!”
穆默走到他的跟前,拖开椅子坐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日本政府不愿意保护孙文先生,但是我现在来是跟你做一桩交易!请你先听我说可以么?”
阿部守太郎盯着穆默看了一会,最终慢慢的坐了下来:“好吧,我想听听德国方面要和我们做什么交易?”
穆默点了一支雪茄,然后说道:“你们日本一直在打探我们德国的潜艇技术,在青岛的研究所建立之后,抓住的日本间谍好几十个。现在我给你们一个价钱,一千万英镑,我们出售一艘潜艇给你们,最先进的。”
阿部守太郎笑了一下,头微微的摇动:“不!我们不会为了这个条件来保护孙文的,您也应该知道,日本在极力避免和中国冲突。”
穆默回头看了孙文先生一眼,然后转过头来:“不需要你庇护他们,我只是希望你让他们在这里待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一切问题和你们日本政府没有关系,这不是很难吧?”
阿部守太郎的眼神有些狐疑,仅仅是保护孙文两个小时?这对日本来说真不困难,也不会引起袁世凯的什么反感。但是他不明白穆默为什么要这么做,保护孙文两个小时有意思么?还是德国人知道什么?难道两个小时之后中国的局势会再度发生变化?
一系列的问题在阿部守太郎的脑海中升起,不过他却没有问,想了一会之后点点头:“好吧,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我没理由不给穆默先生和德国政府面子。不过先做声明,现在是三点十分,到五点十分的时候,我会请孙先生出去的。”
穆默吐了一口烟雾出来:“就这么说了。潜艇马上会卖给你们。另外再说一句无关的话,你们好像正准备找美国人麻烦?英国会支持美国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也许能进一步合作。”
阿部守太郎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德国人对任何给英国添麻烦的事情都很感兴趣,不过日本却有自己的计划,他们不想和德国走的太近。
穆默也没有再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孙文面前:“孙先生,这一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孙文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德国人只说让日本保护自己两个小时,这实在让他无法猜出穆默的算盘到底是怎么打的。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穆默公使,我想知道您到底打算做什么?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穆默犹豫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笑容:“马上要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哪里?”
整个北京城东交民巷都无法保护自己,孙文真的不知道现在对自己来说哪里是安全的。
穆默轻声说道:“吴兆麟将军的司令部。”
蒙古。
杨小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个这个俄国上尉,真的感觉到历史书是一个很捉弄人的玩意。眼前这个俄国人给自己印象是温文尔雅,举止文明,丝毫没有那种反面角色应该具有的模样。
不过他确实是一个反面角色,而且是被全世界无产阶级唾弃的,差点葬送了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的十恶不赦的反面人物!
在我党的历史上,好几次发起了针对部队“左倾”主意思想的纠正。
什么是左?按照我党的标准解释就是主观地夸大革命力量,轻视敌人力量和客观困难,在革命和建设中采取盲动的冒险的行动;或者在革命组织内部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采取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政策;或者在同盟军问题上实行关门主义,打倒一切。
左的危险就不用多说了,这观念并不是来自中国,而是来自日后的苏联,在苏联左的那一派被称作是“托派”。为什么叫托派呢?因为他们的领导人叫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笔直的站立在杨小林的面前,脸上的神情刚毅不屈,怎么看都是一个正直无私的爱国人士。
杨小林也在俄国俘虏中做了调查,虽然他的军衔只是上尉,但是在部队里面,托洛茨基拥有极高的声望,俄国士兵对他的尊重甚至超过了对将军的尊重,这一次在逃跑的过程中,跟着俄国那些将军身边的只有他们的卫队,而托洛茨基上尉却带着整整五千人!
李德彪说抓他还真废了点力气,因为他身边的士兵都听他的话,相对其他的俄国部队他们还算是有组织。只不过他们没有作战物资,坚持了半天之后在看到中国人越来越多,那火炮也拉上的时候,托洛茨基为了身边几千士兵的生命站出来和李德彪谈判,要求得到战俘的待遇。
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其实这个问题跟杨司令屁关系都没有!杨小林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革命者,他从生到死都在革别人的命,换个词就是说,他一直在造当权者的反。
杨小林需要这样的俄国人,人品好坏并不重要,奉行什么主义更不主要。
“坐吧,托洛茨基同志。”
杨小林的俄语不算标准,不过谈话说慢点是完全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的。托洛茨基愣了一下,脸上那副大义凛然的神情在瞬间出现了一点变化。
同志?杨打鬼喊自己同志?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还是杨打鬼对俄语理解出现了问题?
他还没有坐下,杨小林却给他倒了一杯水:“不知道我喊你同志有没有什么错误,马克思导师说过,世界上所有的无产阶级都是同志,不分国家,也不分地域。”
水倒满了,杨小林端到托洛茨基的面前:“我说的对么?”
托洛茨基这个时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而杨打鬼也没有说错。他只是非常地震惊,假如英国首相说他们是同志的话也许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杨小林这个时候亲自把凳子给他拖了过来,脸上带着那一副很纯真的笑容,还有着那一份恭敬,就像当初写入党申请的时候找指导员一样:“其实我喊你同志,真的有些不太恰当。因为我并没有接触过你们的组织,我只是看了几本马克思导师的书,我对其中的一些说法很赞同,今天把你请来我们不是战俘的关系,我想就一些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和你讨论一下,可以么?”
托洛茨基这个时候明白过来了,杨打鬼也许是和很多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对自己坚持的理念有所接触却不太了解。如果杨小林找他说要问一些俄国军队的情况,托洛茨基是绝对不会配合的,但是指点杨打鬼前进的方向,这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哦,当然可以!不过您应该知道马克思导师的很多话都非常深奥,我对他的著作研读的也并不太明白,咱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可辩论。”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没关系,杨司令上辈子当警察的,专门放松你的警惕。
杨小林转身真的从自己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本书出来,托洛茨基一看更是吃惊,居然是德语版的《共产党宣言》!这个时候他对杨小林同志不自觉地又相信了一点。
杨小林翻开其中的一页给托洛茨基看:“您看,书上说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可是现在在西方我们可以看到,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可以表达他们的观念,穷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受到重视,这是不是可以说导师在这个方面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杨小林的这个问题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容易解释。他之所以问的这么简单,是想打开话题让托洛茨基和他交流,毫无戒心的交流。
“哦,我想是你对精神生产这个概念的理解出现了错误,他不光指我们的言论,还包括生活上的一些习惯,比如意大利人喜欢吃披萨,中国人喜欢过年,这都是一种精神文化……”
心理学上有一门艺术,叫倾听。
想打开的对方的心里戒备最好的办法不是你去说服对方,是让对方想办法来说服你。托洛茨基真的越说越带劲,而杨小林静静的坐在旁边听着,偶尔还会让他停下,或者提出几个问题或者是把他的话记录下来,这个态度更是让托洛茨基备受鼓舞!
没多长时间他就相信杨小林是他的同志了,最少这个人对无产阶级的革命是向往的。
他是俄国的革命党,他们的事业现在举步维艰,特别是日俄战争之后沙皇对他们展开了血腥的镇压,以至于像他这样的人不得不雪藏起来。好长时间没这么畅谈过来,托洛茨基甚至有一种很疯狂的想法,看杨打鬼那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看他对马克思导师的理论如此的痴迷,也许自己真的能说服他?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慢慢的进入了状态,慢慢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后来他甚至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走动着,神情激动的宣扬着无产阶级革命理论,提到那些资本家的时候他总是用咬牙切齿的神情。
再后来,他居然开始捶打杨小林的桌子,这个动作只有革命同志之间才允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