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如水,三仙山谷,神医家院内,没有星月的夜晚寂静无比。
这里是落心的小木屋,一盏小煤油灯忽闪忽闪的,给孤寂的小屋增加了些暖气。屋外的参天老树枝叶茂盛,黑黢黢的如魅影有些吓人。清风袭来,带来一室淡淡的清香,走到窗前,落心开了个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哇,香香甜甜的空气闻起来真舒服。
拿出自己的小包裹,翻出翼哥哥送给她的青花美玉挂在了胸前,落心借着微弱的灯光举起铜镜前前后后地照着。已经在神医家住了一个多月,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悠闲而舒适,沉浸在大自然的纯美之中,落心深深地体会出什么叫乐不思蜀。
对于神医,慕池大美人儿,落心只是在被蜂蜇得那天见过他一面。住了一个多月慕美人儿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刘妈说慕美人在禁地闭关配置新药,暂时不见客更不准人打扰,落心本来想拜他为师的想法也就被暂时搁浅了。
今天,刘妈给落心做了件青色的男衫,因为明天她们要下山去采购。一听要去逛街,落心高兴的不得了,这么多钱被深埋在包裹里没有用武之地,落心还真觉得挺对不住它们。
系好腰带,束好一头乌黑的长发,包上青色的纶巾,再次举起铜镜照照,落心满意地点了点头。安静地坐下身,想着花朝节那天跟翼哥哥和烟一起渡过的快乐时光,今晚落心允许自己思绪驰骋,放肆地思念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
山风吹来,树枝摇曳,沙沙作响,偶而有几只飞鸟拍打着翅膀唧唧乱叫。
两个诡异的黑影正藏匿于树枝间,山风的呼呼声淹没了俩个人的谈话:“曾听闻神医貌美如花,比女人还漂亮,看来果然名不虚传那”
“谁说不是呢!咱们可得利索点,要是这次再不能把他带走,寨主定会要了咱俩的脑袋”
“贤弟,一会儿我劫持神医,你拿他桌上的包裹,看他没完没了的翻那包裹,估计里面有宝贝”
“行了,动手吧。”
如果天空漫成湖泊,是不是所有的鸟儿都会化做鱼?落心漫无边际地想着。顶着个北格王妃的头衔,哎,她叹了口气,自己就像一只没有了翅膀的瘸鸟,也许永远失去了化鱼的能力,唯一能做得就是远离那权力的池潭,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吧?想到自己和哥哥的未来,落心忍不住这样悲哀地想着。
发完感慨,落心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准备脱衣睡觉,“砰”地一声,木格窗的别头响了一下,落心赶忙走过去决定关好窗子再睡,刚一接近窗台,突然一双手伸了进来捂住了她的嘴,落心一惊,有些害怕。
“啊……”她还未叫出声,带着刺鼻药味的棉布从身后伸了过来,塞进了她的嘴,然后有人把她横夹在腋下飞似地奔去了木屋,向树林深处亡命而去。
落心的脑中“嗡嗡”乱响,难道被野狼风那恶少发现了?难道他没有出征?
落心一时间脑中闪过不同的猜测,被人夹着狂奔,胸口被勒的发闷,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嘴被布堵着也发不出声音,她想骂人,想挣扎,却又无可奈何。
“七哥,他今晚应该醒不了吧?”
“别担心,我那迷药最少管五个时辰。”
“你说这神医会不会空有虚名,咱们山寨的金医生医治不好的病,这神医去了就一定能行?”
“嗨,贤弟,你我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咱俩只负责把神医带回去,其它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俩个劫匪边跑边聊,以为落心被他们的迷药迷倒了。
一听他们这么说,落心明白了,闹了半天自己成了慕美人儿的替罪羊。山寨?难道要去土匪窝?我的妈呀!落心那落心,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才离虎穴又进狼窝,更要命的是你哪儿懂什么医术呀,等被那帮土匪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还是个女的……哇呀呀……落心不敢再往下想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飞奔不停的劫匪们终于停了下来,眼前多了匹黑马,马后有辆大车,看来要长途跋涉呀。没办法,落心只好装着昏迷,希望中途能找个机会逃跑。
下半夜,闪电雷鸣之后,天空中下起了雨,哗哗哗的大雨如倾盆之水,没完没了,两个劫匪一直缩在马车里没有出去。该死的马车不停地上下抖动,天快亮时,落心被颠得骨头散架,脑袋发懵,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南礼王宫的荷塘边,寂寥的夜,月如勾,一个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手中的书信随夜风轻颤。
舞天翼了无睡意,这几个月来,他拼命地工作,可心中的苦楚和担忧无论如何都无法排除。本以为他默默离开会给他最爱的人带来更多幸福,咬牙转身地那一刻,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胆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本想只是站在远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幸福就好,可为什么她会消失?为什么他的探子查不出一点线索?为什么今晚他的眼皮跳得这么厉害?
“心儿,你为什么不跟哥哥联系?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呢?”昂头看着没有星月的夜空,他喃喃自语。
“启禀大王,德安贵妃正在安德殿发脾气,已经摔坏了好几件古董。”小太监细声细语地汇报。
“有没有伤到其他无辜的人?”舞天翼安静地问道。
“只是摔坏了东西,没有伤到人。”
“知道了。”舞天翼轻叹一声,站着没动。
落心再醒来时,雾浓,夜深,雨停了,湿气极重。
她躺在一个船舱里,饥肠响如鼓,看来已经过了几天了。揉了揉眼睛,落心慢慢地坐起身,摇了摇头,只听俩个劫匪的鼾声不断,她悄悄地爬到了船舱口考虑着是不是还得再跳一次水。
贼头贼脑地探出头,刚一嗅到新鲜的水气,一个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落心慌乱地抬头看去,弯月下,俩个彪形大汉摇着桨,一位眉目如画、羽扇纶巾的紫衣男子坐在一个圆桌前饮着茶,年轻男人的身边站立着两名如山般高大强壮的黑衣护卫,夜风袭来,俩个护卫满头张扬的乱发随风乱舞,如夜空中降下来得杀神,危险可怕。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神医就这么不愿救落某一命?”紫衣男子平静地看着落心,微微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看着他,落心一愣,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袭上了心头,忍不住问道:“请问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你又是谁?”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她,拉过一个矮凳,倒出一杯清茶,放到了桌上,邀她共饮。无奈,落心咬了咬下唇,站起身缓缓走到桌前坐下,慢慢泯着茶,眼神不停地在那男子的身上游走。不知怎么回事,落心不仅觉得这个男人眼熟,看着极其顺眼而且还很亲近,摸不清头脑,她关心地问道:“不知公子患有何疾?”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船上的灯笼,落心看到这个男人的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而憔悴,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开朗的。男人有一双水汪汪的多情眼,仿佛夜空中的流星,璀灿耀眼,动人心魄,一咧嘴他轻笑道:“几次派特使去请神医,没想到他们没有把我的病情说清楚。”
落心干笑两声,不知现在该不该告诉他实情,还是先摸摸底再说吧:“公子可愿再祥述一遍你的病情?”男人点点头,安静地说道:“敝人几个月前不慎种了一种极其阴险的剧毒,子母毒,虽已治表却无法治本,定期发作苦不堪言;曾听说神医可治天下百毒,故此特请神医前来帮忙。”
听了他言,落心一阵恍惚,脑中极乱,怎么又是子母毒?到底是谁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按野狼风的说法,只有百精天丸可以解这毒,神医慕池没有这药,看来他是知道自己不能给人治,才特意装高傲掩人耳目。
想到这儿,落心对慕大美人儿产生了点儿小小的烦感,人命关天,不能治就直接告诉人家,为了自己的名声拿搪,真是够招人烦的!
“公子既知这子母毒乃天下奇毒,自然知道此毒定要特殊的解药方才能解。如果公子中的是其它的毒,我自当尽力而为,可对这子母毒,小弟惭愧之至,实在是爱莫能助呀!”言罢,落心伤心地看着他。
一抹失望滑过他的眼底,再抬起头时,他的眼中依然闪耀着开朗的光芒,没有任何嗔怪之意,他轻笑道:“既然如此,请神医原谅我的这些下人们的无礼,既然已经到了我青云山寨,就让我略表地主之宜,逛逛这大青山后再走吧。”
大青山?落心一听这山名,眼睛一亮,莫非这儿就是冥野日志上说得三不管地段,邃问道:“公子所说的大青山可是明别山脉的一部分?”
“正是。”他笑着点点头,整个人看上去明朗而舒畅。
在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还能够如此开朗乐观,哈,这是个了不起的人!落心赞许地点点头,暗想,看来土匪中的能人还真是不少呢!难怪施耐庵老哥专门为这些英雄写了本水浒传,既然他是英雄,看来自己得放点儿血救救他。
想到这儿,落心泯了口茶,笑道:“既然公子如此盛情邀请,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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