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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玉珠 真正身份~
  陈宁宁自然不是真想寻死,而是无奈之下,才作此下策。
  她赌得就是为首的两名小将出身不凡,殷家军不会视人命如草芥。
  只是等她冲到马前,才惊觉那匹马比她想象中高大得多。特别是马前蹄高高抬起时,陈宁宁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或许当真会被踩死,也说不定。
  霎那间,陈宁宁又想起了她人生中这短短的二三十年。
  一直以来,陈宁宁就是这样胡碰乱撞的,她从来不会迟疑,也不会退缩。
  旁人若是退了,还有个家能帮他遮风挡雨;还有父母愿意全力护他。陈宁宁背后却什么也没有,退一步,便是悬崖峭壁。
  所以,被欺负也好,被打压也好,被嫌弃也好,被忽视也好。何时何地,她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
  穿书也如是,不过换了个身份,她也还是她,仍旧会挣扎着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
  可陈宁宁还是受到了惊吓,两膝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好在那匹马还是被人及时制住,并没伤到她。陈宁宁却一脸魂不守舍。
  很快,那一黑一白两位小将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四周行人也都议论纷纷。
  “这姑娘怎么这般想不开?万一真被马踩了,可不是好玩的。”
  “你没听说吗,她好像就是那得罪了王老爷的陈家的姑娘。”
  “只是此事又与许家当铺有何关联?”
  此时的陈宁宁微微一咬樱桃唇,便落下泪来,乍一看实在可怜又无辜。
  宁信也连忙从人群里冲出来,上前抱住她大哭道:“姐,你可千万可别想不开,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四周的人又纷纷说道:“若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这姑娘花儿一般的年龄,又岂会轻易寻死?”
  “方才我看见五大三粗的当铺伙计追捕他们姐弟来着。”
  另一边,追出来准备做戏的小许掌柜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只听说过当街拦轿喊冤的,上京告御状的。却没见过不怕死,敢拦军马告状的。早知道陈家姑娘这般鲁莽,他倒宁愿多出些银子,把那块儿宝玉买下的好。
  只可惜事已至此,又惊动了殷家军,这事怕是没法私了了。
  小许掌柜贪财且胆大包天。料定这事背后有个王家。王老爷一向手眼通天,还有位身居高位的老干爹,自然能摆平陈家。
  若是他此时出手对付陈家,说不定到时王老爷还能记他一份功劳呢。
  想到这里,小许掌柜便直接冲上前去,大声喊冤。
  “求军爷为小的做主。那块玉分明是我们铺子里的镇店之宝,被他姐弟二人偷了去。如今改了口径,非说是他们的玉。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宁信听了这话,差点把鼻子气歪,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便分辨道:
  “你撒谎,分明是我们姐弟到你家当铺子当玉。你看上了那玉,又不肯给个合适的价钱。我们姐弟要离开,去别家当当。你又让伙计拦着我们,试图抢玉,还威胁我们。如今怎么就变成你家的玉了?”
  小许掌柜也不理他,干脆跪下来,便给那两位小军爷作揖行礼,又说道:“求军爷为小人做主,那玉当真是小人铺子里的。”
  陈宁信待要继续分辨,却听白袍小将开口问道:“那玉现在何处?”
  许掌柜一指陈宁宁,又说道:“还在那女子手中,不然小人也不会叫人拿她。”
  白袍小将点了点头,又说道:“把那块儿玉拿来我看。”
  如今事情已经闹开,陈宁宁也不想继续藏着掖着,便把那块儿玉拿了出来。
  可她却一眼看出,这位白袍小将看似主导了这件事。可站在一旁,那位容貌出众,气势不凡的黑袍小将,才是两人之中的主事。
  这事若想妥帖解决,少不得请动他才好。
  只可惜那黑袍小将神色冷淡,站在一旁也不言语。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多管闲事。
  直到那块玉交上去,黑袍小将却先一步接下那玉,细细端详一般,如同行家一般说道:
  “果然是块好玉,材质和雕工都是顶尖的。只是不知谁才是它的主人?”
  说罢,他便瞥了陈宁宁一眼。
  陈宁宁半点不虚,抬起头,便与他对视。
  黑袍小将见状,微微挑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一旁的白袍小将拿他没辙,只得又问小许掌柜:“你说这玉是你家当铺里的,可有凭证?”
  小许掌柜连忙说道:“有当票为证,这玉本就是客人前些日子当下的。”
  说着,他便当真拿出一张当票来,交给了白袍小将验看。
  陈宁信气得浑身乱颤,再也想不到,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竟能伪造出证据来。于是连忙说道:
  “当票必定是造假的。”
  小许掌柜满脸不屑,又说道:“黄毛小儿,你这是把当铺视作儿戏吗?当票说造假就造假?我许家当铺百年清誉岂是你能污蔑的?”
  陈宁信顿时没了言语。
  这时,又听白袍小将问道:“你们姐弟可有实证证明玉是你们的?”
  陈宁信一时无言,只得用力攥紧了拳头。倒是陈宁宁上前反问道:
  “军爷看我们姐弟这般模样,可像是偷窃之人?我们身上也不趁几个钱,小许掌柜凭白就把镇店之宝拿出来,给我们细细观看把玩,方便我们偷盗了?”
  众人忍不住打量她一番,这姑娘身条都没长开,身段更是如拂柳一般。此时还受着伤,看着就可怜。
  再看她兄弟,满打满算也就十岁上下,同样瘦瘦小小,细胳膊小短腿,实在不像能做大盗的。
  况且他们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有钱人。小许掌柜得多想不开,才会随便拿出镇店之宝给他们看?
  一时间,众人自然有了分辨。
  白袍小将也忍不住说道:“的确不像。”
  小许掌柜却不干了,连忙又说道:“盗匪也不会写在脸上,人被逼到绝境,也会铤而走险。军爷莫要听她妖言惑众。”
  陈宁宁垂头苦笑道:“我哪来的妖言?若不是我父亲被地痞打断了腿,如今正躺在床上,等着请大夫救命。我娘被堂叔逼着,要贱卖祖产。我也不会拿出这块打小带在身上的宝玉,当了它应急。
  来之前,我也反复打听过。都说那老许掌柜为人厚道,从不坑害穷苦人;可偏偏今日老许掌柜不在,小许掌柜接待了我们,他却专从穷苦人身上下手。
  方才他威胁我姐弟,这玉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只给十两银,逼我死当。还说,要怪就怪我那可怜的兄长,得罪了大人物。王老爷一早放下话来,逼疯我哥,害了我爹还不算完。如今还要整死我们全家来出气。
  我没办法,只得带着我兄弟一路跑出来。可他们却穷追不舍,非要抢我的玉。我和我兄弟哪里有力气,逃得出他们的魔爪?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冲撞了军爷。”
  说着,她便垂下泪来。
  陈宁宁本就生得极好,是个小美人胚子。如今虽说没能长开,却如同含苞待放的娇花一般。
  她这么一哭,越发引起了众人的同情。
  一时间,众人越发信了她的话。
  有人小声说道:“那王老爷在潞城一向说一不二,陈家得罪了王家,算是好不了了。这陈家姑娘实在可怜。”
  小许掌柜却忍不住暗叹,小丫头当真是没见过世面,不然怎会如此行事?得罪他许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众揭发王老爷?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小许掌柜又连忙开口说道:“军爷莫要听她一面之词。她家几代农民,哪里来的这种宝玉?”
  陈宁宁看着他,反讽道:“你家也只不过是几代开当铺的,都没出过潞城,又是哪里来得这种宝玉?”
  小许掌柜冷哼一声,又解释道:“潞城往来客商众多,难免有贵客应酬不急。到我们当铺当了这玉,也不稀奇。你若有证据便早些拿出来。若没证据,便把我家的宝玉还回来?”
  陈宁宁又指着那块儿玉,问道:“那位贵客当玉的时候,可有其他物件搭配?”
  小许掌柜一时也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片刻,咬牙说道:“没有,只有这块玉。”
  陈宁宁突然笑了:“不巧了,我这玉上却带着个小玩意。”说着,她便从怀里拿出个络子。
  小许掌柜见状,连忙说道:“你不要以为,随便拿出个络子,就可以骗走我的宝玉。这种络子随便来个绣娘就能打。”
  黑袍小将抬头看了那络子一眼。这颜色花纹样式,实在不是寻常人家能打的。分明是出自宫里。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
  陈宁宁却又说道:“我之前便说了,这玉是我打小带在身上的。如今迫不得己,当了它换我一家活路,也没想着再赎它回来。只是我却想留个小物件做个念想。也算赶巧了,这玉佩上配了颗珠子,珠子上同样刻着一个字,正好是我的名字。”
  说着,她便把那玉珠连带着络子,递到黑袍小将面前,又说道。
  “军爷可以作比对,这珠子和这玉是不是一对的?”
  不巧的是,刚刚陈宁宁跌了一跤,手掌都磕破了,还渗出了血。此时不小心碰到玉珠,便像针扎了似的疼。她下意识便颤抖了一下,倒也没多在意。
  黑袍小将接过络子,低下头看着玉珠上的“宁”字,以及上面的血丝,忍不住眯起了双目。
  多年前,他曾见过一块儿一模一样的宝玉。
  那时,他和兄长正陪在大长公主身边。
  突然有一快马来报:“镇远侯夫人薨了。”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便把那块玉狠狠贯在地上。嘴里骂道:“好个镇远侯,抱个假女儿,欺瞒郡主不说,如今竟逼死她。”
  说着,身形颤了颤,便昏死过去。
  一时间兵荒马乱,又是请太医,又是去禀告皇上。
  他却趁机捡起了那块宝玉,好在玉并没有碎,他也有机会看清了那块宝玉的全貌。
  同样的半圆形龙戏珠,同样的雕工,同样的玉质,只差一个“宁”字。
  两块玉若是放在一处,正好合成一个圆。
  而“宁”字正好是宁国公主的封号。
  这组玉叫作“双龙佩”,分明是当今送给大长公主的生辰礼物。
  可笑,这潞城小小当铺,只出十两银,而且不卖也得卖?
  再看那玉配的真正主人,如今也该有十三四的年纪了。
  生得又弱又小,还受了伤,倒像是落进陷阱,拼死挣扎的小兽一般。通身上下,哪有半点世家贵女的气派?
  可偏偏她那双眼眸,却如手中的玉佩那般,明亮又温润。
  特别是顾盼流转间,不经意带出的那种足以燃烧一切的眼神。他倒好像在哪里曾看过。
  大长公主和镇远侯府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的人,如今竟一头撞在他的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