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或者不去,是个难题。
池月伫立小红楼外,看着那浅浅的叁层青石板台阶,犹豫。百来份试卷而已,她回去打通电话就能印好。
可是傅希琛呢?
她也不贪心,只是想被傅希琛记住。
先从认识开始嘛。
夜色吞噬大地,校园里亮起稀疏的路灯,终不敌浓墨重彩的黑,墨色笼罩微弱的黄,宛若锃亮的芒果,于阴影处光泽黯淡。
许是上天听见了池月的愿望,楼梯转角,她向上看,傅希琛正站在阶梯尽头的走廊上。
天色凉了,他披了件黑色的外套,露在外面的脖颈分外白,还修长,喉结滚动,起伏,顿时烟雾缭绕。
见到她,他轻眯眸,目光从她手背掠过,“来印试卷?”
池月缩了缩手,手背仿佛被烫了下,用目光。
她点头。
傅希琛掐掉手中的烟,扔进垃圾桶,朝她伸手,“拿来。”
池月疑惑:“什么?”
傅希琛拧眉,“你不是要印试卷么?”
“噢。”池月上前,递试卷时故意捏住靠近他手的那边。
这次碰到的是他的指甲盖,修长的指节,指甲修成圆弧,白到没有血色,带着烟熏过的干燥,依旧是凉的。
他的手很凉,连同他的人,就像是被寒水浸泡过的月,再放到火上去烤,烤干了,还是冷。
傅希琛推开右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的门,对她说:“等着。”
走两步,他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看了眼,回头对她叮嘱:“天黑了,别乱跑。”
办公室内,打印机呜呜地工作,像呼啸而过的风。
池月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墙角的垃圾桶,是那根被丢弃的香烟,白色的烟纸刚燃烧过半,卷着细碎的黄丝,被烧过的地方泛着烤焦黄。
她又想起刚才的碰触,他的手是凉的,带着烟火熏过后的干燥,可是,为什么香烟能给他干燥,却没有给他温暖。
百来份试卷,印完甚至不到十分钟,纸面还冒着热气,扑面而来的是铅板墨水味,池月收回胡思乱想,上前将试卷抱在怀里,道谢:“总麻烦你,真不好意。”
她朝他笑,刻意说了个“总”,提醒他们下午才见过。
傅希琛盯着她,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需要我送你去行政楼吗?”
这句话单听上去不暧昧,就算放在当下的语境也没什么旖旎心思,客气程度不亚于“路上小心。”
但是在池月的心里,这就是傅希琛对她发出的邀请。
喜欢的人对你发出邀请要怎么处理?
先拒绝,然后约定下一次。
“不用。”池月抱着试卷,脚底探索着阶梯下楼,回头看他,嗓音轻微的颤,“下次让你送。”
开学前每个年级都有一名学生负责将入学测试卷从门卫室送到行政楼,教导处进行密封处理后,第二天才分发给各科老师,为了保证试卷内容不外泄,一般错年级搬运。
今年,高二负责搬送的是高一的试卷,本来这是傅希琛的事情,只是和他原本的工作冲掉了,陆锋才找的池月。
傅希琛疑惑。
池月用下巴点了点手中的试卷,“我是说送试卷,这原本是你的任务。”
她是更聪明的人,自然要用最聪明的回答。
暧昧,引人遐想,双关。
池月摸黑走完楼梯,对着上面喊了声,“傅希琛,再见。”嗓音温软的如同春雨,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
二楼,傅希琛望着那抹杏色的背影,视网膜中的光,逐渐黯淡。
她带走了一颗锃亮的芒果。
傅希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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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七点,池月才背着书包出门。
校门口的香樟树下,有个穿枣红色毛衣的少女,不时朝校园里张望,惹得门卫大叔都看了她好几次,要不是见是个小姑娘,估计早就报警了。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池月出来,盛嘉疯狂招手:“阿月,这里,这里。”
池月刚出校门,抬眼见着熟悉的人,一路小跑着上去,“嘉嘉,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盛嘉问,“怎么样?成了没?”
这个年纪学生,对于这些事,有着天然的热衷,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朋友的,叁分之一的担心,剩下的那全都是八卦。
“我也不知道。”池月撇了撇嘴,“他没问我名字,但是连着叁天,怎么着也应该记住了吧?”
“我看悬。”盛嘉给出自己的分析,“你想想你自己,不怎么关心的人,他连续叁十天出现你面前,你不也没记住吗?”
盛嘉说的是罗钦达,也是平海中学的学生,这个暑假还跟她们一起呆过两个月美术班。
七月快要结束的时候,美术班也结束了叁场小型作品展,同学们提出去唱歌,KTV内灯光昏暗,音乐震天响,池月不唱歌,不喝酒,一个人坐着无聊,开始找身边的人说话。
坐在她身边的是罗钦达,池月想了半天,发现这人的脸在脑海里没什么印象,由于这次聚会来的不全是油画班的同学,也有些携家眷的,池月没话找话的问他,“你也是美术班的吗?”
没想到,这一问就出名了。
美术班一共叁十名学生,五名男生,罗钦达是其中的一个,据他们说,还是最帅的那个,后来又据说,七月份的叁次作品展中,其中一次罗钦达的作品和她的还是摆在一起的。
罗钦达表示,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到后来,他反而和池月走得越来越近,两人还借此,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