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木不知道项渊和项氏家族存在怎样的矛盾,为什么项渊不愿意当继承人,但是项渊如此坚持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今天,为了云海,他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这云海之上到底有什么,凌云木没有兴趣知道,只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木木着急着去哪呢?”杜鹃医生笑得很好看,有着上了年纪的女人特有的亲和力。凌云木这才发现,原来她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去哪里?当然是回家啊。”回家?我有家可回吗?凌云木在心底里嗤笑。
杜娟医院依旧耐心地说道:“请不要着急,等时机成熟了,自然就会有人来接你的。”
“时机成熟?什么时机?”
杜娟医生笑而不语,半晌才说:“木木,相比于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体变化的人,其实,你的情况并不是太糟糕。”
凌云木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这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杜鹃医生继续说:“人和人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有自己的人格特征。大脑发育和后天的情境造就了独特的个人魅力。但不管是谁,都会有一些负面情绪。我小时候就曾经很讨厌自己,因为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值过高,搞得总是闷闷不乐的。”
凌云木眨了眨眼睛:“医生,你也会讨厌自己吗?”
“当然会啊。后来,我学习了心理学,开始像一个旁观者那样观察自己。你知道弗洛伊德吗?”
凌云木点了点头。
“弗洛伊德之所以能有那样的造诣,是因为他非常善于观察自己。他在梦的解析之中,常常引用自己的梦境,毫不掩饰的!不惜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展露在大众面前。这本书刚开始销量很差,但后来成为了传世之作,你能说他不伟大吗?”
“伟大。”凌云木乖巧地回应了一句。
“他认为自我观察是一个自我解剖的好办法,但绝大部分人出于各种目的,都会把自我观察变成反省,一旦反省,很多想法就过不了道德那一关,能展示给外人看的也就剩下皮囊了。
“木木,你观察过自己吗?”
凌云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点头,是因为对自我观察和反省不够了解。你做了太多的反省,把那些自己不喜欢的念头压抑在潜意识里。但那些念头太强烈了,一般人或许不会发生质的变化,而你却因此患上了多重人格。”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室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他回想杜鹃医生的话,不无道理,可那与他有关系吗?
在过去,他与他们做了太多的斗争,越是压抑那些念头越是浮上来,而自从他们分裂成个体,他终于放弃了抵抗,甚至还有些轻松了。他知道这些现象在心理学上都有解释,可那重要吗?
那重要吗?
已然变成了这样,反而不在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尽管有充足的暖气,凌云木却感到越来越寒冷。
暗色调中亮起的暖黄色灯光,因为独自一人而感觉不到半点温馨。
高贵的装潢下面,是极简的冷淡和苛刻,能将人冷却成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动物。
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了雷恩的声音,他好像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
“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失望了吗?一个专横的人,会把所有心爱之物攥在手中,紧紧的。宠你的时候是百倍的恩宠,弃你的时候也是以爱之名,多么好听。”
“对,最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自己。”这把声音是从另一边传来的,凌云木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到了另一个虚影——本。
“啊——”他忽然惊叫一声,因为在本的背后站着一个小孩,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想逃却无法动弹,只感觉晃出去的自己也是一抹虚影,肉身还沉甸甸地躺在床上。这张床边,聚满了虚影。
凌云木移开视线,假装那孩子并不存在,呓语般问:“那你认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恩说:“当然是把你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只要你一个,一个!我们这些人都是碍事的,你知道那个医生是谁吗?”
“是谁?”
“维蕾娜·卡斯特,瑞士心理学家,曾担任国际分析心理学会的主席,出版《人格阴影:学会接受自己性格中的阴暗面》、《克服焦虑》等书,是荣格心理学的继承者。项渊让这样的人来担任你的医生,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凌云木的眼底越发晦暗,“意味着什么?”
“木木,”雷恩忽然换了一种口吻,凌云木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有一丝隐约的温度,他说:“木木,你认为我们的存在是一种障碍吗?”
“……我不知道……”
“所有的次人格起因,都是为了保护你,无可否认对不对?”作为26岁的成熟男子,雷恩的话具有一定的权威,凌云木和本都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他。
本哼了一声:“我好像记得几年前帮你打过架?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差点就被按到马桶里喝尿了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