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果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因为原本仰视着他的雷恩,身形陡然一晃,就像溶入空气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搞的?」维尔果正感到纳闷,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踼中他的膝窝。登时,他整个人跪倒在地。
「哎唷!」接着,他的背部又被人踼了一脚。
维尔果觉得自己的脊椎骨似乎被踼了,痛得实在无法忍受,像跪地磕头般,将脸贴到地面。
仓促之间,他想一跃而起,但不知何故,身体有如麻痹般无法动弹。维尔果暗忖:伤势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为什么会动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维尔果的背后传来语气平稳的声音:「什么『手上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大概是完全看不到我的动作,所以才会说这种蠢话。光凭蛮力,是打不倒我的。」
显然那个臭小鬼就在自己的正后方。——大概是快要砍到他时被他躲开,趁失背后有防备时偷袭。「臭小子,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无法移动?」
「告诉你,你也不懂。人体上有几个空道,这些穴道被点到后,身体就暂时无法动弹。这样,你就可以把头贴在地上死去。这种死法,很适合你。」
接着,维尔果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浓浓的杀气向他逼近。
这种震慑之气,连感觉迟钝的维尔果都感受得到,他深佑自己此刻正面临死亡,自尊和气魄早已飞到九天之外。
维尔果全身颤抖,发出惊叫声:「等——等一下!不,请——请等一下。我——」
「已经太迟了!」
喀嚓——
维尔果觉得脖子一阵疼痛,说话声突然中断。
****
雷恩看了脖子被剑实穿的维尔果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感到特别满足,只有一种「很久之必须做的事情,如今总算完成」的心情。
他弯下身,从维尔果的手中取回霍克的魔剑。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插着.自己魔剑的地方,收剑入鞘,佩挂起来。
当他抬起头时,才发觉所有村民的视线全都汇集在自己身上。那是掺杂着困惑与畏惧、令人感觉不舒服的眼神,雷恩不由得停下脚步。
无论如何,他打算先确认离他最近的汉娜,是否平安无事?
雷恩伸出右手,「汉娜,你没事吧?——」
话尾像被风刮走般消失。
汉娜,这个时时刻刻都想依在雷恩身边的少女,此时竟然后退数步。
她看着有如冻僵在原地的雷恩,露出惊讶的表情。
汉娜双手捂着嘴巴,满怀歉意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雷恩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手上满是方才刷杀维尔果时溅回的向。不,不只手,连不醒目的黑色衣服因溅到血的关系,显得又重又湿。
雷恩心想:这也难怪。不论基于什么理由,经过这场杀戮之后,小孩子一定会心生畏惧的。不,不只小孩,就连大人也是如此。看着他们的眼神,一切就了然于心了!
雷恩对自己的粗心大意也颇感惊讶。他只能勉强地露出微笑,摇摇头向汉娜说声:「没关系!」
就在这时,汉娜的妈妈跑了过来,从雷恩面前迅速将女儿拉走。
「等……等一下,妈妈。雷恩!」
汉娜被妈妈使劲地往后拉去,雷恩望着她,难过地笑了笑,轻轻扬起手,「不必
在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不该和我有所牵连……」
再见了!汉娜。
虽然他只到汉娜的呻吟声,而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雷恩心想,汉娜大概已经接收到他的道别讯息。只不过她被妈妈从背后紧抱着,还在嘴中塞了东西,就算她想回答答也办于到。她妈妈似乎希望女儿能彻底与雷恩断绝关系。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雷恩心想。
就这样,雷恩穿过人群走向村外,当他经过时,村民全都慌慌张张走避。
身着黑色衣服的雷恩从人群中穿过。不,他是从家家户户的门前走过。
正当他即将走出村子时,有一个人追了过来,「是你。」雷恩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汉娜的爸爸。
他有一张晒黑的脸,年约五、六十岁,看来很木纳,正以不安的青情看着雷恩。
「有事吗?」
「也于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还好吧?我看你非常憔悴,脸色也不太好。」
「没什么,我不过是有点疲倦。」
「哦……那就好。对了!」汉娜的爸爸似乎下定决心般,他与雷恩对看后,说道:「大家都觉得担心害怕,但我原本就想向你说声『谢谢』。如果你没来,我女儿和几个邻居可能都会死在歹徒手里……你到达时,他们才正要杀人,威胁我们交出钱财。」汉娜的爸爸想到爱女惨死的情况,不由得全身发抖。
「我是为自己而戢,你不要太在意。」话才说完,雷恩突然改变主意,缓缓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这些家伙的后事,衙门会处理。另外,霍克死在下面的小屋前。我本来想为他挖坟墓,但看到我全身都是血,我想他大概会很伤心……」雷恩看到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双手,紧咬嘴唇说道:「所以——」
「我了解,我了解!」汉娜的爸爸准备去,「他常常照顾我们,我当然很乐意做这件事。」
「哦?太好了……」原本表情阴郁的雷恩,总算面露笑容。他微微一躬:「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请把这个一起埋下去,它可以说是霍克的战友。」说着,雷恩将拿在左手的魔剑交给汉娜的爸爸。
她爸爸彷佛被震慑住一般,凝视着雷恩的笑脸,接下雷恩递过来的长剑。
「帮我向汉娜问好。」说完话的瞬间,雷恩早已背对着汉娜的爸爸大步离去。
汉娜的爸爸再次大声向雷恩道谢,雷恩只是向背后挥了一下手,再也没有回头。
夕阳下的黑影逐渐缩小,不久就完全消失于山岭的那一边……
大约十年前,一个深冬的午后,天空浓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雪了。
那一天,乔?南贝克击败了从边界入侵的蛮族,在回返里特斯国首都扎瓦尔的路途中,他骑在马匹上,突然间,他感到一股杀气冷彻心底直冲而来,连忙望向宫道的另一边。
只见路旁站着一个少年。
他一身黑色打扮,头发、眼珠子也是漆黑,瘦骨嶙峋地像几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光看外表,会觉得他不过是个身无分文的饥饿少年。
可是,他的眼眸完全推翻了方才给人的印象。
他乌黑澄澈的眼眸,看不到少年般的天真,而是充满无穷无尽的虚无。眼神中显示出他有一段不幸的遭遇,那是同年龄的少年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经验。
当少年细长而清秀的眼睛与乔的麾线交会时,立即出现明显的变化。
一道挟带着慑人气势的锐利目光射来,连身经百戢的乔?南贝克都不由得坐正了身驱。
那少见到乔的瞬间,原本虚无空洞的眼眸竟闪现欣喜的光芒,彷佛在荒野中流浪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一处人家,或是沙漠中看见清泉一般。
显然他是在等候乔?南贝克。
因为在少年露出欣喜之色的同时,乔感觉到一股震慑之气滚滚袭来,气势宛如大瀑布倾泻而下的水压。乔再度瞥了一眼黑衣少年,只见对方两膝微微张开,左脚稍微后移,一只手握向腰际的剑柄。
眼看就要将剑拔出。
除了乔之外,部队中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少年,就算有人看到他,也会以为他只是在观看行军的队伍,就算不这么想,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来找大将军挑衅的。
全军中只有一个人——乔?南贝克,看出那少年的意图,他是来向自己挑战的。
乔定住心神,暗道:『来吧!把剑拔出来,与我一战吧!你到底有多厉害?你是声名远播的剑客吗?证明给我毛看!』
这不是心理作用。
此刻,乔仍深深受到从少年身上涌出的强大肃杀之气与强烈的意志。乔基于战士的本能,也提振内功来对少年的能量波动。
在彼此紧盯着对方的状态下,乔策马来到少年的跟前。
正当坐骑即将走过头时,他轻踢一下马腹让马停了下来。
两人保持极短的距离,相互对峙。
肉眼看不到的两股力量互撞,相持不下,少年知道对方不是等闲之辈,肃杀之气不减反增。
一股无形的气势,从少年颀长的身驱汨汨而出。
然而他甚感惊讶。
那股肃杀之气有如排山倒海般向他直逼而来,乔从少年握剑的沉[穏之姿推测,他练剑没有八年至少也有五年。但是,他年纪极轻,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十五岁,总不至于已经练了十年的剑术吧?就算十年前开始练剑,一般人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期间内,练就出如此高深的功夫。
乔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是个天生奇才。
话虽如此,乔却觉得现在与他比武,自己多半能够取胜。纵使言个少年武多高强,目前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乔自忖:『如果他继续发展剑术方面的才能,数年后再遇上他时,我还打得过他吗?』
乔已经有了预感,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会初尝败绩。他驰骋沙场,身经百战,唯独这次面对敌人时有「我可能会败在对方手下」的感觉,纵使那是未来的事!
这个想法让乔的气势倏地减弱,想与对方较量的意志已动摇。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垂下双眼,猛烈的肃杀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彷佛失望地垂下肩膀,立即转过身去。
乔随即了解:方才他已经察觉我的怯弱。
乔的内心澎湃不已,但他勉强抑制激动的心情,叫住转身离去的少年。
「慢着!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那少年只停住了一刹那,头也不回地答:「我叫雷恩!可是,你犯不着记住我的名字,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雷恩说完,就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乔望着渐行渐远的雷恩,喃喃自语:「不!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不是模糊不清的预感,而是扎根于内心的确信。
那个少年可能会在芋动力的驱使下,将武术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因此,如果他今后走向战斗人生,两人迟早会有重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