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步遥清醒又过数日,这几日折月和花苡一同在房中照顾着他,或是喂他喝药,或是同他说说话。
步遥这几日心情也颇好,伤势便好转得快些。
上回溃烂的表皮已经结痂开始生长愈合,穴位爆破的孔洞也已愈合上,想是再以参药调养数日,便可以行动自如。
他的灵力也恢复大半,有此辅助修养,他的内伤外伤也好得快些。
这几日他也总闲不住,行动不大利索,嘴便不得闲,不是在与折月温言软语,便是在故意说话打趣他俩,就是小胡桃偶尔端药进来,也要被他玩笑几句。
他们私下都说经此一劫步遥心性开朗了些,不似往日那般得理不饶人的倔强了,此番通情达理了些,便是和花苡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缓,倒叫她不太适应。
……
阳光穿过窗子投射进来,现下已是辰时时分,步遥先醒转过来,看了看一旁躺着的折乐,嘴角总忍不住泛笑。
这几日折月同他睡在一张床上,起先折月是不愿意的,担心他的伤势,但步遥执意叫他留下,他也推脱不了,便日日与他同床共枕了。
步遥确定他还熟睡着,悄悄下了床。他周身伤势毕竟还没好全,双腿虽能行走,也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步子,像个瘸儿似的。
步遥蹑手蹑脚地移动至门口,阳光正从门缝里挤进来。
他伸手将房门推开,让那阳光照进屋内,水露混合着阳光的清新空气逃了进来,和他撞个满怀,步遥顿时心神舒畅了些。
许久不下地,步遥怕自己的身子骨也懒了下去,适逢这两日腿脚好些,便想着走出屋外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可折月总拦着他,他又跑不了,便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可他仍旧心里痒痒,这不趁着折月熟睡又计划着“越狱”了。
步遥未穿鞋,阳光照在他的脚面,有种温暖的感觉。
步遥动了动趾头,让每一个缝隙都感受一遍阳光的滋养,然后才继续向前走,迈出门槛,站在屋外。
大殿设于山顶,不时能听见些鸟的叫声,阴雨节气时,迷蒙的白雾也会从山下泛上来,叫整座宫殿都似陷入幻境,影影绰绰。
步遥沿着宫殿间的廊道走着,现下时辰尚早,想是花苡和小胡桃也未起床。
数座大殿彼此牵连,殿前则连着一片花园,现下未至夏日,园中的花还开得繁盛。
清风送来些许花的香气,步遥闭眼细细嗅了嗅,淡淡的桃花香亦叫人心间泛甜,兀自畅快。
自阿夭去后,步遥便于此山设了这座宫殿,在园中植满桃树。
想阿夭的时候,便躺在树下,任那花瓣遮盖身子,将他身形隐去。
步遥便会做上一个甜甜的梦,阿夭也会在梦中与他相会……
触景生情,总叫人心生缺憾,好在他苦等数百年,阿夭又以折乐的身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叫这份缺憾弥补。
步遥想下到园中走走,废了好大的劲,才在一棵树下坐好。
抬眼便是满天嫩红的颜色,地上也积起一层花瓣来,他的脚印便也清晰印在了花上。
步遥倚在树上,轻轻一靠,也摇落下不少花瓣,想是桃花的时节又快过去了,花朵也经不起折腾了罢。
掌心有几片花瓣停落下来,步遥轻轻用指头触了触它们的身子,它们也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步遥便有些恍惚,仿佛手上躺着的也是一只桃花仙,被他弄得痒了,也会颤着身子大笑,如那日的桃花仙一样。
步遥含笑将它们放在地上,他相信它们也是有灵气的,能知痛痒,若是也有个桃花魂的话,也会像阿夭一样调皮捣蛋地同他玩笑吧?
步遥淡淡一笑,闭上眼睛,沉浸在微柔的风里,任桃香沾满衣衫。
直到有个声音唤他,他才又睁眼去看。
“你怎么躺在这处了?折月不是不肯让你出来的么,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花苡走出寝殿便见他倚在树下,左右看看,不见折月身影,便想他是趁他没醒溜了出来的。
步遥抬头看她,微微笑了一下,“时辰尚早,你怎的也不肯多休息一会儿?你的伤也才刚刚好了一些,这两日又和折月在房中陪我说笑,也定有些劳累吧?”
花苡微微摇头,“累倒说不上,看着你日日好转过来,折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我也轻松些。如今你已能下床,想是不出数日也会痊愈,我们都替你开心。”
步遥慢慢站了起来,废了好大劲才站稳脚下,无奈笑笑,“自上回白庭城一战已过了好些时候,到如今我这身子还不大爽利,劳你们费心,着实过意不去。
折月这几日也很是劳累,躺在床上便会睡着,我不忍心叫醒他啊,他便日日都要睡到好晚才肯醒,像只小懒猪了。”
步遥从树下走出,眉眼含笑,抖了抖身上的桃花瓣,又看向花苡。
“出来走了会儿也该回去了,不然折月醒来找不见我,又该怨我了,他爱计较这些,我也只能迁就他了。”
步遥有些无奈地笑笑,同花苡摆了摆手,便往寝殿走去。
花苡看着他的背影,却莫名有种吃了醋的感觉,许是折月对他太好,叫她有些嫉妒了吧。
花苡嗤地笑了一声,心觉有趣,不知道何时起自己的心眼也小了些。
她将折月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或许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叫她以为他是她一个人的。
直到步遥出现,将他分享了去,花苡才隐隐有些小心思作怪,心下自然是不舍得的,可看见他笑,也就大方随他去了。
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长大,一辈子跟在她屁股后头,他也有自己的幸福要争取,她该给他自由的。
花苡宽宽心不再去想这些,径直往宫殿大门处走去,而后出了宫殿,飞上了半空。
她原是要去霰安城见凤叙的。
自殊儿出现在她梦境里,她的记忆之说便成了迷,凤叙和她各执一词,叫她真假难辨。
而后随着她和步遥攀上关系,对她的繇蛇身份也愈发好奇,此间之谜,或许见过凤叙能知晓一二。
花苡伤势基本养好,灵力也基本恢复了,腾云驾雾便不在话下,在空中穿梭了半个多时辰,便也到了霰安城的仙宫外。
花苡将将军令牌与守卫看过,他们才肯放行,花苡又行了许久的宫道,才至凤叙的寝宫外。
寻常将军要入仙宫需得预先递交折子请示,方可面见仙君与仙后。但花苡却得了份恩典,无召亦能入仙宫,原是仙君看在凤叙同她关系好的份上,特允她的。
花苡此前入过关城的西境王宫,也去过长梁的妖王宫,亦或是步遥设的那处宫殿,但与仙宫一比较,顿时都要黯然失色。
仙君坐拥天下,他的王宫自然也是天下最为状观的。
不说那碧玉做的屋瓦,不说那白玉做的石阶,仅仅是园中一口养鱼的池子,池沿也是用玛瑙玉髓镶嵌过的。
满眼金玉璀璨,哪是单单一个奢靡富丽能一言蔽之的。
一座座相接的宫殿,更非一个金碧辉煌能够形容。
玉石做的殿顶,金银铸的风铃,遍地的珠玉及流金,无不叫人震撼,将人折服。
仙宫坐落于霰安城正中心,高出城外数十丈,占据城内方圆数十里之地,一入城,无疑是最醒目的建筑。
偌大的宫殿,不说建宫废了多少心血,光是因此寂灭的生灵便不在少数。殿外立着的每道玉石柱上,都囚着一条龙魂做为支撑,才能拖起巨石搭成的殿顶。
地基之下,又不知道填了多少怨灵在下,靠着怨煞之力才能承载宫殿的重量,不至于陷落地下……
花苡停在仙后宫外等候传召,耳边不时响起声声鹤唳,原是栖在园中的仙鹤正于青天掠行。
仙鹤通灵,自是因为知道此处乃仙君居住之所,来讨讨灵气增长些修为的。
园中瑞兽亦不少见,仙鹤数常见之物,此外也常有麒麟、仙鹿出没,世人皆道是仙君治下有方,天降祥瑞以赞许的,仙君便也宽容它们住下,借个美名……
花苡在宫外稍待片刻,便有侍婢出来相邀,花苡便随她们进殿面见凤叙。
花苡行过礼便站在殿上,凤叙则从宝座上站起,走下石阶握住她的双手,脸上含笑看着她,颇是欣慰之意。
“上回你来见我还是因为冰龙之事,我叫你戴罪立功前往芙安城破案,至今已有些时日了。我听闻事情原委原是白无伤和青蓝二鬼作乱,妖君也是为了暗中探查才借故失踪的,后来芙安城灭,你也险些命丧那处,叫我担心得紧。不过现在看你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我也松了口气。
阿苡此番来看我,估计还是为了冰龙那事吧?其实抓不住他们也无甚关系的。你既已经戴罪立功去了芙安城,受了那些罪,虽没将祸首捉拿归案,但仙君气早消了,也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了,况且冰龙之伤早也痊愈,此事便算过去了,阿苡大可放心。”
花苡看着她一脸微笑的模样,和那温柔的眼神,有些恍惚。
对她如此好的凤叙,却也会有事瞒着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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