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临世起,衍月便不讨芙笙喜爱,旁的王子公主恩宠加身,他却自小是个娘不疼娘不爱的。
衍月小时乖巧,喜欢缠着父君和母后,叫他们同自己玩闹。
伽掩心爱他,即使政务繁忙,也会同他闹闹再去处理,芙笙却总也不爱搭理他,命些侍婢将他带出门去,便将他打发了。
衍月也能感觉到母后对自己不太喜欢,他以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于是课业、法术都更用功学习,也会说些讨她欢心的甜话,在她跟前扮扮鬼脸逗她发笑。
衍月想着自己再乖巧些,母后总会爱惜他的,便一个劲往她跟前凑。
芙笙却总是冷着脸,她会在他面前哭,却从未在他面前笑过。
看她落泪,衍月会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叫她伤心了,便会软着语气安慰她。
芙笙却往往哭得更厉害,直到侍婢将他带出殿外,她才会好些。
衍月便会去问父君,母后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伽掩只道她是太累了,叫他乖些,莫去叫她烦心。
衍月便听父君的话,一有空闲,便是在钻研术法,或是舞刀弄剑,少去她的寝宫。
不过他还是会忍不住躲在宫墙外偷偷看她,但又怕她烦忧,不敢再去跟前。
他以为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的长大,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好转的,便不再执着于此。
可直到他成年,接过仙君之权,芙笙也总是避着他,不与他说话。
伽掩病重之时,衍月侍奉床前,却总不见芙笙前来侍疾,他便去她寝宫,问她为何对父君如此狠心,连病重也不肯探望,芙笙只道他的生死与她无关,便将他打发。
衍月觉得奇怪,自他小时起,父君与母后便极少共处,父君总在他面前说她的好话,她却只字未提伽掩,越发疑虑,便去质问她。
芙笙便将当年之事告知于他,道伽掩以权势相要将她强娶,断了他和白闲的姻缘,她原本不喜欢他,成为仙后也非她所愿。
至于后来怀上衍月,也只是因为伽掩强迫,亦非她所愿。
衍月听得一愣,悲极而泣。
其实他只是一个想要被疼爱的孩子,却原来连他的出生都在她意愿之外,他注定不被喜欢。
衍月与她生了嫌隙,芙笙也无心与他和解,趁着伽掩病重在床不能动弹,时常飞离王宫,于西境与白闲密会。
相思千百年都没断过,只需相遇,便会复燃,二人便相约于伽掩死后成亲,结成连理。
不料私情却在他死前暴露,衍月质问芙笙置伽掩与他何地,芙笙只道他们二人是重枷锁,以后的时光她要为自己而活。
衍月盛怒,将她禁足宫内,白闲却带兵突袭仙宫,将他打伤,再将芙笙救走,回到西境便于当日成亲。
衍月重伤阻止不了,消息传到伽掩耳中,却将他生生气死在病榻之上……
……
衍月抬头看了眼天空,颇讽刺地一笑,“芙笙将我生下,未尽过一日母亲之责,我不怨她,无视我的讨好,我也不怪她,毕竟她将我生下,于我亦有大恩。我尚且可以说服自己看在血亲的份上不去恨她,我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欺骗自己下去。
可直到她将你生下的那天,你将她彻底夺走的那天,我才发觉我的嫉妒心开始作怪。我努力了数百年都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你才刚刚出世,轻而易举就都得到了啊?你是她的孩子,可我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也是她的一部分啊,她凭什么如此对我?”
衍月双瞳放大,赤色的眼仁像个深渊,叫人一望而心寒。
“我杀至西境,她跪下求我放过你,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要求我保全你!”衍月低低发笑,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你是没看见她在地上磕头时的表情,她是真的怕我杀了你啊!多可笑啊,原来她也有愿意用命守护的人啊,原来她也会担心自己孩子的死活啊!可她为何独独不肯爱我,不肯将爱分与我一星半点?我伤害了她什么?我何其无辜啊!
就算是父君犯了错,我的出世非她所愿,可既为人母,她也从未对我心软过。在她眼里,我只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废肉,只是会跑会跳而已,她何曾对我仁爱过?她与白闲成婚,生生气死了父君,将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也夺去了,我不该恨她么?”
衍月突然向他靠进一步,居高临下的气势压迫而来,白延也有些晃神。
“你的孩子要死了,就是无辜,我数百年自欺欺人、摇尾乞怜,就是活该?白延,你夺去了我多少东西啊,赔上他们的命也不够偿还!”
白延双臂张开,将白孑二人护在身后。
衍月之容不怒自威,何况现下他正在气头上,更是叫人胆颤。
白延道:“母亲亏欠你的,但你也杀了她的哥哥和夫君,亦叫她剜心之痛,你已经报复她了,何苦再将她掳走,悬尸于城门之上?诛杀生母,你又好到哪去?她再不济,也给了你一命,你却大逆不道,将她分尸,如此行径,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衍月突然发笑,望着他的眼睛,颇为无奈又讽刺,“你无法感同身受,又何必叫我向善?世间对错自有天道衡量,若我真的错了,自有天收,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先得将命还上!”
衍月手掌一张,一团金光便自掌心生出,他再迅速将手一拂,那光便化作一层灵力波,射了出去。
白延抓着他们二人肩膀,即刻向后撤退,同时操控佩剑飞至身前拦截,才算将其击散。
再回头看时,衍月已飞至高空之上,向下睨视他们。
他手中凝出两道金光射入下方阵眼,就见那阵法即刻风团肆虐,原本已经催活,现下又蠢蠢欲动,金光耀眼了。
“父君……”
白决有些害怕,抓着他的袖口,白孑也有些紧张,看着他的眼睛,企图寻找一份安定。
白延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柔声道:阿孑、阿决别怕,父君在呢,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放松些,父君在呢,相信我。”
衍月念动咒术,阵法随之灵力大盛,金光遍地铺开,每一片光芒都蕴力深厚,待它们将力量积蓄到极点,攻击便会开始了。
衍月铁了心要诛杀他们,用的阵法便不会是一般小阵,他也知道白延之武力仅次于他,特废此工夫炼了这道阵,专作杀他之用。
白延先前被他击伤,灵力也溃散许多,实力便也大减,以他现在之状,对付此阵,势必更险。
白延手心红光闪耀,手掌对上白孑额头,一道咒印便打入他的额间。
白孑还来不及反应,突然眼皮一沉,即刻便昏睡下去。
“此咒由千尸所化,大煞之术入体,可解双生咒印,待他苏醒之际,咒术破除,便可无碍。阿决,保护好哥哥,我将你们送走,切记好好活下去!父君之罪,我一人担下便好,我若过不了此劫,也千万不可为我报仇!听见没有!!”
白延突然将他们二人向外一推,再迅速幻出道结界将他们身子包裹起来,他环顾四周,寻了条道,一道掌风击出,那结界即刻飞了出去。
“父君!不要!不要!阿决要陪着你!父君!不要!求你了……”
白决用身子冲撞结界,大声哭了出来,眼看着白延身影越来越远,他突然好怕好怕。
他只能朝他大喊,朝他冲撞,奈何结界坚硬,即使额头撞得出血,依旧完好无损。
白延看着他飞去,心也一阵刺痛。忽又见衍月催了阵风,追在白决之后,白延即刻迎了上去,试图将他拦下。
伤重之身毕竟不比他灵力充沛,衍月眼看要追上白决,白延只得再行险招,化为原形,强行御风而上。
长尾甩去,终于将他伸向白决的手拦截下来。
白延冲到衍月身前,幻出一道灵障将他逼停,同时旋了阵风,向白决发去,让结界飞得更快,他便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强行用术,不要命了么?”
衍月大手一挥,灵障即刻消失,他看了看远处结界的虚影,自知一时半会儿已追不上,视线才再落回白延身上。
白延化为人形站在他身前,一手捂着胸口,向他苦笑,“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们两个,我的命也是为他们活的,能保他们平安,豁出去又何妨?”
白延话音刚落,突然咳了一声,随即口中一大口血喷了出去。身心俱疼,他的表情也难看了些。
“不过是救了他们一时,你死之后,我也还要继续追杀他们,只是到时已经没有人再能护着他们了,他们必死无疑!”
白延踉跄着靠近他身边,又呕了一口血,待把血迹擦去,狠狠瞪着他的眼睛,眸子也杀气外泄,阴冷得很。
“你敢!我便是化作阴魂,也要拉你入地狱,你且看看是你先得逞,还是你先死!”
衍月轻轻勾了勾唇角,微微眯起眼睛,赤色眸子越发红艳,光是靠近他身边,便觉杀气迫人。
“本君主掌天下事,我敢死,他凰栖也没胆子收!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果真和白闲一样恶心!”
衍月招了招手,一大片金光便从地面直射而上,即刻将他吞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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