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鹿从英国回来的那一天,是几个下雪日后难得的一个艳阳天。
沈津风得知了航班号之后提前几个小时就在机场候着了,他想要作为陈钰鹿回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所以一点都不敢马虎,一直盯着接机口的显示器,生怕漏掉了陈钰鹿的那趟航班号。
陈钰鹿的行李不多可以直接带上飞机,也不需要等着拿托运的行李,从登记口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大男孩站在阳光里,周身都镀着一层金边,好像突然的春风将临,柔情万丈。
沈津风朝她张开双臂,陈钰鹿就飞快的冲了过来,跳在他的身上,由他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这里本来就是承载着无数别离和相遇的地方,也不必在意时间的流逝,时光在这里似乎是永恒留存的。
只要她回来了,时光就是永恒的。
陈钰鹿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沈津风的身上,任凭沈津风怎么哄也不肯下来,两只手臂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实在舍不得和他分开。
她去了英国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可这一个星期却像是有一年那么长,她得不到沈津风的消息,就算有辛意时刻陪着,每日她的心里也是焦灼的。
心里一焦灼,更觉得时光漫长。
陈钰鹿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周究竟是怎么过去的,是怎么没有沈津风的陪伴过去的,此刻能够紧紧地抱着他,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幸运的事情了。
陈钰鹿私心的想,如果接下来的日子一帆风顺再无大风大浪,那她什么都可以用来换,她只是想要和沈津风好好过日子而已,其余的那些金钱名利,有或者没有,有什么所谓呢?
“好了,”沈津风一只手托着怀里不撒手的人怕她掉,一只手揉着她的脑袋笑她:“你就这么喜欢我?就这么想我?”
如果放在以前,沈津风说这种不害臊的话一定会被陈钰鹿吐槽,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数落的准备,谁知道陈钰鹿圈着他脖子的手勒的更紧了。
“当然喜欢了,”陈钰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只剩下了轻声呢喃,“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好想好想你。”
啊……沈津风虽然快要被陈钰鹿勒断气了,但是还是好高兴啊!
就像是被捧上了云端,沈津风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差点就带着陈钰鹿摔了一个大根斗。
陈钰鹿吓得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胸脯,沈津风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道陈钰鹿突然很心疼可怜的看着他,摸上他的脸,“真可怜,被勒疼了吧?”
沈津风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脸现在泛着明显被勒过后的红光,陈钰鹿以为是自己把他勒的喘不过气了才差点摔倒的,想数落他也不忍心啊!
“没事,”沈津风拉过陈钰鹿的手,拿起她扔在地上的行李,拉着她向外走去嗓音低柔,好像远在天边的冬日暖阳:“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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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国内发生了什么事陈钰鹿是一点都不清楚,沈津风趁回家这段时间和陈钰鹿大致讲了讲,顺便把他如何力缆狂澜的丰功伟绩吹嘘了一番。
“那……你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陈钰鹿好奇沈庆余的去处,毕竟按照沈津风的脾性,他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沈庆余。
“依我爸的意思,把他送到英国去了,找了人严加看管,他这辈子都不能踏出英国国土半步。”沈津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仿佛这已经是过去了多少年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云淡风轻的态度让陈钰鹿感到诧异。
还有一件事,陈钰鹿更诧异。
“你、你刚才说什么?”陈钰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
沈津风以为陈钰鹿没听清,又复述了一遍:“把他送去英国……”
“不是,”陈钰鹿打断他,“你刚才说,依谁的意思?”
陈钰鹿的声音听起来惊喜雀跃极了,好像得知自己随手买的一张彩票中了大奖一样。
沈津风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那不是随口说出的称谓,他记得十分明白,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轻叹口气,道:“如你所愿,如我妈妈所愿,我放下了。”
“那……”
“一个称谓而已,有什么?”
“那叔叔一定很高兴。”为着沈津风改了称谓,陈钰鹿也终于可以跟着叫一声叔叔了。
沈津风没说话,但嘴角有明显的笑意,陈钰鹿忽视不了。
“鹿鹿,”沈津风停下车,认真的看着陈钰鹿,“我们虽然是父子,但我和他不一样,他没有勇气继续和我妈妈在一起,但我、永远有一切勇气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死亡都不能。”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仿佛有光,又像是落进了一整个银河系的星星,陈钰鹿看着他的眼为之着迷,也明白他是如何真情实意。
“我知道,”陈钰鹿拉过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我知道。”
人生在世,遗憾事那么多,有些事情努力之后却仍然未能得到圆满,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因为一句身不由己而变成遥不可及的梦,有几件能够最后得到释怀?
沈津风努力释怀,不是懦弱,也不是不信守承诺,他只是想用一句放下来结束无休无止的怨,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留在他爱的人和事上,仅此而已。
“这条路……”陈钰鹿看着窗外,问他:“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不是,”沈津风答她,决定告诉她真相,“我们去吴大状那里,帮你办股权转让手续。”
“股权转让?”
“我把我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转到你名下了,现在去办最后的手续。”
陈钰鹿有点懵,“等等等等!”
沈津风停下车。
“我知道那份文件,”陈钰鹿仔细想了想之前沈津风走的时候放在她床边的那几大袋文件袋,“可是不是你出事之后股份才会归我吗?”
陈钰鹿有点后怕,还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确认自己眼前这个确实是沈津风。
沈津风被她的这一行为逗笑,把脸伸过去任由她随便摸。
没摸出个什么结果的陈钰鹿更怕了,瞬间变成了一个嘤嘤怪,蜷缩在副驾驶上,惊慌失措:“你、你……”
她半天没你出个结果来,眼睛眨呀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津风这回是无语了,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文件内容?”
“我、我有啊!”
敲头这一行为真的很沈津风了,陈钰鹿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把他的手打下来,为自己辩解反抗着。
沈津风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陈钰鹿,把她都看心虚了。
陈钰鹿缩着脖子,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好像是一面照妖镜,她就快要原形毕露啦!
“好啦好啦!”陈钰鹿败阵了,举手投降,“我草草的看了两行,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是你就没有看到,我并不是要在自己出事之后才把股份给你,”沈津风无奈之余,正好也就向她表明心意和态度了,“我是真的想把股份给你。”
“你直接给我?”陈钰鹿惊了,“没有任何条件?为什么?”
沈津风只是嘴角含笑,把她抱在怀里,手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未来的妻子,手里有沈氏的股份,以后也不会被无知的人诟病什么高攀之言。”
人言可畏,沈津风早就料到,所以他要杜绝一切不好的可能。
哪怕陈钰鹿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但是他要让全世界人知道,她的鹿鹿和他在精神和思想上高度契合,在身家和身份上也绝无高低之分,那些无聊的人休想将此作为攻击她的理由。
陈钰鹿好感动,这百分之五的股份重量不轻,她甚至有些受不起。
“你怎么会觉得我要出事了那些东西才归你?”沈津风有些哭笑不得,极力求果。
“那、电视剧和小说里面不都这么演这么写的吗?”陈钰鹿不满的抗议,“男主即将和大boss最终大pk,肯定会觉得自己回不来,然后就会给女主交待自己的财产当做遗产留给女主呀!”
纵横娱乐圈许多年的鹿鹿姐,见多了这种电视剧戏码,此刻说起来那是滔滔不绝!
沈津风不得不中途叫停,自家夫人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他担心自己会招架不住。
“那你也不想想,那是我的全部资产,我全都给你了,下半辈子你养我们全家吗?”沈津风又敲敲她的脑袋。
陈钰鹿吐吐舌头,并不是怀疑他不会把他的全部财产都给她,而是——他幸好没给她。
她要是有了那么多的钱,可能会一脚把她踹了吧。
所以,幸好没给她,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在他身边做他的小女人,顾好他,顾好他们的家。
“那你为什么要把全部资产列出来啊?”
“我列出来当然有我的原因,”沈津风本来还想卖关子,但看着陈钰鹿微笑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了,赶紧老实交代,“婚前财产公证需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沈津风突然特别得意,甩了甩头发,凑到陈钰鹿的跟前,“先给你看看我到底有多少钱,因为……从今往后,至少有一半都是你的。”
“切——”陈钰鹿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熏红了脸颊,赶紧把他推开,用不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婚内财产都是一半一半好不好。我的也分你一半。”
陈钰鹿从钱包里拿出自己仅有的几张卡,分了一半给沈津风。
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沈津风笑了,手里攥着她给的银行卡,大手一捞,握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吻。
“你的东西,你收好,”沈津风不舍的松开她,唇间还留有她的气息,交待着:“我的婚前财产,分你一半。”
沈津风目前的身家财产是大状见到都叹为观止的一笔数目,就这么分给陈钰鹿一半,足以在他们的感情之余,表达他对她的诚意。
他把他自己的余生,都要交给她了。
陈钰鹿噘着还有些微微泛红的嘴,嗔怪着道:“谁要你的钱呀!沈津风,我嫁的是你,不是你的钱。”
“我知道,”沈津风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但我想给你更多物质上的保障,至少,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沈津风当然知道陈钰鹿一直向往真正的人际感情,她坚信会有人可以不计较得失,但这世上仍然有太多人都太势利了,他不想他的鹿鹿被人看不起,至少在这样那样的场合里,他的鹿鹿算得上是个亿万富婆了。
是他的小富婆。
在陈钰鹿的强烈要求下,沈津风也得到了她婚前财产的一半。
总计两万四千二百一十六元人民币,是陈钰鹿辛辛苦苦多年积蓄的一半,是她曾想要去美国找他的路费学费生活费的一半,是她的半生,和她的余生,此刻、都交给了他。
沈津风感激涕零,从吴大状的律师事务所出来,沈津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陈钰鹿去了民政局,之前有问陈妈讨过陈钰鹿的户口本,千辛万苦经过重重关卡,陈妈才算放心把女儿交到他手上。
然而时到今日,他才把这个藏在自己那里有些时日的本本拿出来,来完成他们作为男女朋友最后的使命。
从此,他们是夫妻,是荣辱与共的整体,是风雨同舟的爱人,余生,他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披荆斩棘,与她一起经营他们一定非常完美的家。
有些时候,当我们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感到无能为力、无法挽回有诸多遗憾的时候,只能用一句“命中注定”来给自己一时安慰,来努力让自己向前看。
但是,在陈钰鹿的人生二十八年里,唯有一件“命中注定”是不带任何遗憾、是她自认为最美满的。
那就是沈津风,是喜欢沈津风,是和沈津风在一起。
“我们现在去哪儿?”拿了红本本走出来的陈钰鹿,看着手里同样拿着红本本的沈津风,眼睛一刻不离他,问。
“回家。”
“好啊,”陈钰鹿现在喜欢极了“回家”这个词。
“沈津风!”
陈钰鹿叫住牵着她准备离开的沈津风,等到他回过头来,在冬日暖暖的阳光下,在枯树抽芽的新绿里,在燕子回巢的步伐中,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他炽热的拥抱里。
空气里满是诱人的甜香味,像草莓、又像是香橙,好像还有樱桃。
“其实,我也一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