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266年。
被夏王宠爱了一生的阮夫人,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死亡。
而这个女人的一生,在夏国已经被奉为了传奇。
夏王在未遇到她之前,半点也不热衷于女色。她进宫之后,美色误国,夏王也一度“昏聩”,但又在她的规劝下,慢慢神武起来。
鲜艳灿烂的石榴花树下,已经白发苍苍的夏阅,爱怜地抚摸着怀中女子的面容。
他想,如果他能够抚平她脸上的皱纹,回到青春时光就好了。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有些明白了皇爷爷当初寻仙问道的心情。
透过她老皱干枯的面庞,夏阅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天,他本是陪皇爷爷去客栈里见一位故友。可大人讲话实在无聊,他贪玩便跑了出去。
反正他知道皇爷爷会派人跟着他的,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哪知道一出了客栈,就见到了客栈对面那满树灿烂石榴花下的小女孩。
她一身粉嫩的纱裙,胖乎乎的小脸和小手,简直再可爱不过了。
对于久处皇宫,一向以瘦为美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还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他实在无聊,便坏心眼地上前和她招呼,“嘿,你是不是也被大人遗弃了。”他是故意用“遗弃”这个词的,他想用它来显摆他的学识。顺便,吓吓她。
谁知道小女孩根本就不理他,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客栈出口。
那么客栈里一定有她要等的人了。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和你打招呼,你竟然不理我。”他故意走到了和她并排的地方。
“我在等我的父亲。”小女孩估计是想用大人来吓他,让他离开。可他夏阅打小便是父王夸赞的神童,岂会被她这点小伎俩吓倒。
“你就不饿吗?”他故意看着她干瘪的肚子,他似乎还听到了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我才不饿呢。”她扬着脸,偏过了头。
那就是欲盖弥彰了。
“那既然你不饿,那我就不请你吃馄饨了。”他故意走到了石榴树旁的馄饨摊子上,点了碗馄饨。
他故意把馄饨吃得很大声,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哪知道她根本不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哪知他吃完后,却发现他没有带钱。他窘迫地望着小女孩。虽然,他也不觉得她有带钱的可能。
这时候小女孩许是见到自己的父亲从里面出来了,就要跑上前去。他以为求助无望了。谁知道对方解下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诺,给你,下次出来吃饭可要记得带钱。”
“诶,你叫什么啊?谢谢你请我吃馄饨。如果你来日有难,你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不用了。快回去吧。不然你父亲会担心的。”
他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和她的父亲坐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你不知道,自那日之后,我便一直在寻找你。可寻了那么久,一直没有找到。直到那日去到公孙府中。”他温柔地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缠在了她的耳边,“见到出现在我眼前的你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找到你了。”
他弯下身子,把嘴唇贴在她的额头,“我带你回宫的时候,看到你明面上对着公孙乐笑,实际上眼里却泛出泪花来,便在想,我是不是来得有些迟了。可是我先遇到你的啊。我们错过了那么多的时间,我只能想着对你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你在宫里会不会能够开心一点。你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可到底还是迟了。”
“于是我看着你小心翼翼地算计着我,算计者宫中的所有人。我那时候想,你可真傻啊。你知不知道,你一开始的时候,连演都演得那么漫不经心。”
“你还记不记得你大病那次。你说说你,你要去看监工的公孙乐,你直说不就行了吗,非要折腾着自己,直把自己折腾病了。”
“可明明知道你没病装病,我还是紧张极了。你知不知道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王宫里的那些庸医,真是太让我生气了。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要他们何用。我一怒之下,砍了几个庸医的脑袋。每天白天,我都假装离开去上朝了,实际上却在你的宫殿外,等待着你什么时候醒来。”
夏阅笑了。
“可你后来竟然真的就生病了。那些庸医们就更治不好你了。”
“直到纪昀儿揭榜进宫来,主动请缨照顾你。”
“死马当活马医。我同意了。”
“你真正生病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奏折都搬到了温阮宫,日夜不离地看顾着你。我怕。”
“我怕你真的因为生无可恋便放弃了。”
“有无数次,我坐在你的床边,握着你苍白的手腕,都想告诉你的是,你一醒来,我便放你出宫吧。放你出去找公孙乐,让你和公孙乐团圆。可明明是想成全你们的,看到你苍白的脸,我又犹豫了。公孙乐他当初既然能够让你进宫来做他的探子,你回去后,他又怎么会珍惜你。我犹豫的是,怕他对你不如我好,怕你受委屈。”
微风吹过,娇妍的石榴花被吹得层层叠叠的拂动,枯黄的叶子被吹落了下来。
夏阅伸手拈去了她头上的树叶。
“可也多亏了这场大病。你知不知道,病好后的你,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你不再那么的小心翼翼。你会主动地靠近我;你会娇羞地叫我相公;你会像民间的妻子那般下厨给我做饭。你和我的生活,变成了我最喜欢最羡慕的样子。”
说到了做饭,夏阅便想到了她去见公孙乐的最后一面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亲手给他做饭的时候,我都好嫉妒的。可我是你的丈夫,做丈夫的要全心全意地信任妻子,爱护妻子。你……”他任由眼角的眼泪滑落。
现在无论他说再多,她再也听不到了。
夏阅弯下了腰,亲手把玉佩系在了她的脖颈。
“玉佩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丢。原本是想着物归原主的,但藏久了,便忘了。”就像找你找久了,便一眼爱上了。
他佝偻着身子,把她抱进了大殿。
这一世,他们再也不会离分了。
【《夏朝不亡》完成,脱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