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就像温阮在虚幻的梦中看的电影《温思卡伟大的一生》一样,她铲除了奥斯卡家族,抹平了自己家族的内部隐患,收服了庞贝家族,打压了光明神殿。
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至少她没有想象中那般获得绝对权力的开心。
唯一一件让她顺心的事情是,她再也不用担心实力弱小的顿阅被权势盛大的吸血鬼贵族欺负了。
顿阅被她召唤了回来。
与顿阅一起回来的,还有庞贝·阅图,的遗体。
顿阅,这位打小陪伴在温阮身边的少年,回到黑暗神殿,神色眉目间无悲无喜。
温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这样一具遗骨来到黑暗神殿。
眉目坚毅的少年,掀开了精致素白的锦布。
他知道自己这样违背了对少年的诺言,可他怎么忍心。忍心深情被辜负。
这明显是一副少年的躯体,只不过哪怕再收拾得工整,依然可以透过手腕和脖颈看到累累的伤痕。
还有他金发金眸白皙的脸庞。
“庞贝·阅图?他不是庞贝家最昂贵的珍宝吗?他怎么会死?”温阮不可置信。
可金发金眸这是少年最显著的标志。容不得她不信。
透过躯体,仿佛还能回忆起璀璨的星空下,少年询问她遥远的一边有没有另外一个世界,活着另外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是会消亡的。他也不例外。”少年声音沉稳,又似带着隐隐的讥诮。
庞贝家族的老管家,闭着眼睛默哀了几分钟,给自己的家主盖上了白布。
没有人关注他低头的一瞬间,亮出的獠牙和嗜血的目光。
他要让那些伤害了少年的人死。
所有伤害过少年的人都要死。
“你们先下去吧。我先静一静。”大殿里回想着疲惫的女声。
就在庞贝管家盖上白布的那一瞬间,温阮看到了少年指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女孩在梦中平静的话语传到耳边:
“你忘了吗?这是你所做的第一个任务。在攻略成功的时候,你就立即离开了世界。可你不知道,你本来可以陪伴这个你从小看顾的少年一生的。你答应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和他一起出门看电影,出了车祸,他一直很自责,因为他认为要是那天不让你出门你就不会发生不幸了。可一切都是他后母的阴谋,避不过的。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颓废下去,浪费他所有的天才,在这医院里一直陪伴你,直到你真正的死去。”
“你的任务是失败的。”
“温阮,你该觉醒了。你不要被所谓的空白世界迷惑了,你是真真正正有自我意识的人。这个少年,现在正在哭泣喊着,姐姐不要离开我的少年,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孩子啊。他从5岁开始依赖你,信赖你,理所应当地对你产生感情。你一直不停地逃避,直到他18岁的时候,你终于松口,承认了自己的内心。可你带给他的一生却是如此的不幸。如果没有你,他应该会好好活着,他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子,温暖他、陪伴他、一心一意地爱他,他们会有幸福的家庭,会有数不清楚的温暖幸福。可原本幸福的一切,在遇到你之后,都没有了。”
“温阮,我想迟阅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绝对是遇到你。”
逝彼临一,彼一如我。”
梦中那幕躺在病床上挣扎不得的场景浮现眼前,终于化为现实中真真切切的叹息。
原来自己真的如庄周梦蝶做了一场大梦,自己既是那庄周,又是那蝴蝶。
梦中的女孩子是自己,自己是温阮,可温阮到底又是谁?
“你是什么时候穿过遥远的时空来到我的身边的呢?”温阮神色悲伤,却挺直了脊背,一步步地踏下高贵的王座,像极了勇敢、孤绝的女皇。
温阮笑容苦涩地抚摸着少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这是她第一个任务时遇到的少年啊。
那时候她满心满意以为少年对自己的喜欢是从小养成的依赖,所以迟迟不肯正面回应情感。甚至连少年看电影逛街的邀约多半也会拒绝。更是四处躲避,以求让两人的距离更远。
可到底人心是柔软的啊。面对这样一个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的少年,你怎么忍得下心拒绝。
正如梦中的少女所说,或许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没有自己,或许少年还安稳地待在另一个时空,他会好好活着,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子,温暖他、陪伴他、一心一意地爱他,他们会有幸福的家庭,会有数不清楚的温暖幸福。
可少年本该温暖、幸福的一切,在遇到自己之后,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很后悔遇到我?遇到我这样一个过客。而且你现在还再次为我搭尽了性命。”温阮开始还能笑着说出话来,可如暗潮般汹涌而来的悲伤一层一层地把她淹没,让她声音哽塞。
她真傻啊。
原本的任务世界《我的光明情人》中,哪里有什么庞贝家族,又哪里有过庞贝·阅图的存在,且温思卡·阮的结局也不好,最后被自己的兄长夺了位,处以了严酷的天刑。
少年以一己之力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抢夺了光明神的神格,在短短的时间里,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吸血鬼家族,并掌控了它,又把信物交到自己手上,为自己打造了一只最锋利的利剑。只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现在,他为了自己伟大的一生,还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局——完美地享受权利直到老去。
眼泪晕花了少女的精致冷酷的女皇妆容。背后的脸庞苍白而又脆弱。
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无数个脆弱无助的夜晚。
就在她坚信自己就是一组情感数据的时候,却有人告诉自己被欺骗了,她的世界观本身就受到冲击。
事实上,她并不懂得如何去爱,她只是在竭尽本能地对待攻略对象好,她希望用自己的好去感动他们、让他们爱上自己。而每一次,她完成任务后,她都会很冷漠地抽身离开。
是的,她根本不会爱。
所以,哪怕少年给她的感觉熟悉得近乎妖异,她也从来没怀疑过有人真的会穿越遥遥的时空来寻觅自己。
可那个人,那个真心爱你的人,真的就穿过了遥远的世界来到了你所在的世界。
为你铺平了所有的道路。
但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