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探微拽开房门,笑容可掬。
张鄠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蓦然看到明探微,简直不敢相信,眸光骤然一亮。
看守张鄠的果然是名铁塔般的壮汉,看到有人闯进来,先是惊怒,但看清楚是位娇俏动人的妙龄少女,却转怒为喜,“美人,你是来寻我的么?”
张鄠浑身酸软无力,闻言怒不可遏,用尽全身力气踹了那壮汉一脚,壮汉纹丝不动,哈哈大笑。
明探微看在眼里,愤愤不平,笑着冲那壮汉招手,“我爹爹在外面,你有没有胆子和他打一架?”说着话,衣袂飘飞,人已经出了门。
壮汉艺高人胆大,笑容狰狞,“美人,你这般娇弱,你爹爹想必和你一样……”
壮汉才出门,明探微机灵的闪到一边,嗖嗖嗖嗖嗖,乱箭齐发,壮汉功夫再高也躲避不及,胳膊上中了两箭。
壮汉也真是天赋异禀,中箭之后竟然伸手把箭拨了出来,血淋淋的扔在地上,狂妄狞笑,“暗箭伤人又如何?老子不怕!”大吼一声,向明探微扑了过去!
明探微手中出现了一只精巧的火铳,冷静射击。
壮汉胸前中弹,双手捂胸,大睁双眼。
数名护卫从旁边蹿出来,或补箭,或补刀,壮汉颓然倒地。
明探微跑进东厢房,张鄠正艰难的想要站起来,明探微忙过去扶起他,“六哥,你中毒了?”
张鄠紧张的上下打量,“微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明探微拿火铳给他看,“这是咱们在铜城改良出来的好东西,今天派上用场了。”
提起铜城,两人心中都觉甜蜜。
张鄠在铜城住了三个月,这是孟归尘、明琅考察张鄠的三个月,也是明探微和张鄠甜甜蜜蜜谈恋爱的三个月,是他俩感情突飞猛进的三个月。
“微儿,六哥实在惭愧……”张鄠声音低沉。
“这怎么能怪你呢?我都知道了。”明探微已经查明了真相,“你和小舅舅经过大积山,听到有民女被山贼抢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被抢夺的民女,还和崇信侯府有关。”
明探微和孟归尘一起出京找人,到了大积山,经过一个村子,从村民那里打听到了许多内情。
张鄠和宣捷在途中听说山贼抢夺民女,已经决定要救人了,后来才知道,那被抢夺的女子,竟然是冯娟。
崇信侯有一个他羞于提起的大女儿宣霓,冯娟正是宣霓的女儿,也就是宣捷的外甥女,张雩的表妹。
宣霓这一家人的人品都不行,曾经到崇信侯府打过秋风,也被崇信侯教训过,无奈本性难改,最后被崇信侯给赶走了。
宣霓年轻时候是和冯竞私奔的,她的女儿冯娟长大了,为人处世,和她一模一样,也和人私奔了。不过冯娟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宣霓私奔的好歹是个伪富户,冯娟私奔的却是个山贼。
张鄠和宣捷打败山贼,救出冯娟,冯娟却哭哭啼啼的央求,要和山贼白头到老。
就在冯娟央求耍赖的时候,山贼趁张鄠和宣捷放松警惕,用了毒,放倒了张雩和宣捷一行人,并且囚禁起来了。
山贼和冯娟倒是不敢真的把张鄠、宣捷怎样,只是扣着人,不许走。
孟长评大踏步进来,“齐王殿下,王女,抓到贼人,找到了解药。”呈上一个绿瓶子。
这解药是用来闻的。张鄠闻过解药不久,四肢开始有了感觉,渐渐的可以自由行动了。
孟长评禀报,“冯娟和山贼都被抓了。两个人吱吱唔唔的,不肯说实话……”
“把山贼绑起来。冯娟若不肯说实话,问一句,砍那山贼一刀。”明探微吩咐。
孟长评笑着领命,“属下知道了。”
真执行的时候,孟长评却没有这么温和,而是告诉冯娟,她若不肯说实话,问一句,就砍山贼一只手或一只脚,“……他统共也没长几只手几只脚,你要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砍得乱七八糟的,你就别说实话。”
冯娟还没答话,山贼急了,“别砍我的手脚,我说实话!是有人拿钱买通我俩,我俩才斗胆敢把齐王和宣世子留下的!我俩也不敢伤害齐王殿下和宣世子,就是扣着人不许走,也不让外人发现……”
“谁买通你的?”孟长评一柄雪亮长刀放在山贼人手腕上,友好询问。
山贼哭丧着脸,“是,是,是……大积山第一勇士,姚,姚雄……”
王楷带着心腹风尘仆仆,赶命一般到了大积山,找到王机,问出齐王和宣捷的藏身之地,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冲寺庙来了。
王楷赶到之时,山贼正好招出了姚雄。
王楷呆若木鸡。
完了,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子已经知道了大积山第一勇士,山贼招出了大积山第一勇士,谁会相信齐王、宣世子被困不是护国公府指使的?谁会相信?
王机胆大妄为,害了整个护国公府……
……
从前王楷一直以为,护国公府家大业大,就算父母娇惯王机,就算王机实在没出息爱惹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哪户勋贵人家不出个纨绔子弟?
但到了这时,王楷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王机能闯下这么大的祸事,他一定好好管教,不允许王机任性胡闹……他一定把王机关起来,不让王机出门……
可是晚了,祸已经闯下了。
王楷后悔得几乎发狂。
但王楷没有想到,这居然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更让他惊恐的是,王机快马回京,设法换了太监的衣饰混进东宫,见到太子妃,哭诉了“强留齐王”之事,求太子妃一定要救他。
王机觉得很冤,“我就是不服气齐王鞭打我,我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我恨明探微,不想让他俩风风光光的成亲。我想让齐王误婚期,想让世人看明探微的笑话,如此而已。”
他也没啥坏心,不就是想给张鄠、明探微添添堵么?他又没有真的害人。
太子妃心疼王机,满口答应,一定会救他。
太子妃自己其实也挺难的。
她是西氏被留在东宫好几天之后,才发现太子暗中命人监视她的。
太子妃心寒了,也害怕了。
好在齐王和宣捷安然无恙的消息及时传回来,隆正帝和宣皇后放心了,太子也放心了,依旧留西氏在东宫,但不再派人监视太子妃了。
太子妃命人把王机藏到了护国公府的别院“养病”,不许外人打扰。
太子妃想设法让山贼改口供,这谈何容易?
正在太子妃焦头烂额的时候,藤王托一名女官来到东宫传话,说宣德侯府的大小姐江浩歌有机密想要禀报太子妃。太子妃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同意见江浩歌。
江浩歌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东宫。
江浩歌满心悲戚。
她的母亲固原郡主----不,孟瓀早就是固原郡主了----去世了。
孟瓀临终之前,要求见江浩歌。
虽然孟瓀是被圈禁之人,但临终前的要求还是被满足了,允许她们母女相见。
孟瓀已经被圈禁生活折磨得不像样子,再也不是江浩歌印象中那位优雅尊贵的固原郡主。
江浩歌看到这样的孟瓀,心酸之极。
孟瓀眼神已经涣散了,话语也很是凌乱。
孟瓀在江浩歌面前咽了气。
江浩歌悲痛欲绝。
江浩歌心中疯狂的重复:报仇,她一定要报仇!她一定要为母亲报仇!
江浩歌跪在太子妃面前,无比诚挚,“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其实那天她本来是要陷害信王的,因为信王和明琅定过亲,一度以明琅的未婚夫自居,对明琅的感情应该更深。但我母亲没有想到,明琅有事的消息才传出去,诚王硬是冲到信王前面,自投罗网!这说明什么?说明诚王比信王更爱明琅!太子妃殿下,您想想,当年的诚王,如今的陛下,若是把明探微娶进门做了儿媳妇,对明探微的偏爱,肯定超过其他的儿媳妇。陛下会让明琅的爱女、会让他最偏爱的儿媳妇屈居人下么?”
太子妃眼神阴沉,“你的意思是……”
江浩歌表忠心,“浩歌所说的一切,全是为太子妃殿下着想。太子妃殿下,您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齐王和明探微的婚事,明探微不能嫁进皇家,一定不能!她如果嫁进来,将来她便会是太子妃,有朝一日还会成为皇后,陛下会把想给明琅的一切全部给到她!”
“闭嘴!”太子妃脸色铁青。
江浩歌俯伏在地,不敢再言语。
许久,太子妃才命江浩歌起身,“本宫知道了。本宫自有道理。”
江浩歌被宫女带出东宫。
江浩歌眼睛血红。
有了方才那一番话,她相信,太子妃不只不会让明探微嫁进皇家,还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击明探微。
明探微,你有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江浩歌悲凉的笑了。
她想对付明探微,但她没有力量,那怎么办?只能给明探微树立一个劲敌,让这劲敌代替她,把明探微打倒在地,永不翻身……
……
太子妃和西氏再三商议,决定把江浩歌所说的一切,转告宣皇后。
宣皇后是位大度的正妻,她并不在意隆正帝的妃嫔、庶子庶女,但隆正帝最爱的是明琅而不是她,她还能忍么?当然不能啊。
宣皇后得知真相,自然会对付明琅,也不会允许明探微嫁给张鄠。
母女俩商议过后,太子妃亲自去见宣皇后,装出为难模样,宣皇后再三询问,太子妃方才要求摒退所有的宫女内侍,犹犹豫豫,把孟瓀临死之前的“胡话”说了说,“……或许孟瓀纯粹是胡扯,但和父皇有关,儿媳不敢隐瞒,还是想让母后知道。”
宣皇后脸色很不好,“孟瓀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你竟然当成正经话来回?”
太子妃急忙跪下请罪,“母后恕罪。儿媳知错了,儿媳以后再也不敢了。”
“蓬”的一声,似乎是花瓶落地,碎了。
宣皇后惊觉,“谁?”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宣皇后和太子妃都惊呆了,“陛下?您怎么来了?”
隆正帝怔怔看了她二人许久,忽然嘴巴一歪,晕了过去。
宣皇后魂飞魄散,“陛下,陛下你不要吓我啊……”
宣皇后回想起来了,当年章和帝也曾经这样发病……皇族之中,中风之人,不在少数……
太子妃跌坐在地上,恐惧到了极点。
隆正帝中风了,她只想来宣皇后这里告个状,没想到竟然让隆正帝中风了……太子知道了,非亲手杀了她不可……
宣皇后惊恐失措的叫人,“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太子妃爬过去,“母后,父皇怎么了?”
太子唯恐获罪,急于自保,“母后,父皇是听到他和明琅的事,才会中风的么?他真的这么爱明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