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做长兄的感觉,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跟你们两个商量一二。”
叶梨歌刚刚坐下,就听得韶关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不禁与韶华四目相对,都没从彼此的脸上寻到答案。
韶关显然也知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对两人的冲击力比较大,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后,感觉还是先做一二辅垫,于是说道,“玉王苦寻不得的国玺,如今正在祖父手上。”
叶梨歌一噎险些没来个倒栽空,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问问,她真心想问一声,大哥,你确定不是想找借口杀人灭口吗?
这么劲爆的消息出口,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韶华都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看左右无人,才又紧合了房门,重新落坐。
小声埋怨着,“大哥,这种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嗯,叶梨歌也是这个意思,她又不想做女王,她家韶三也没有做帝王的那份心计,干嘛说出来害得别人梦都做不完整啊!
显然,韶关也想到了这一重,却毫无歉疚的摸了摸鼻子,“这件事情,除了我之外,父亲也是知情者。”
叶梨歌和韶华应该分别排在了第四第五位吧!
“这是祖父的意思?”
既然以前没说明白,现在何必又抛出来吓唬人呢?
韶关无声的摇了摇头,“这不是祖父的意思。”
这件事儿,韶老候爷瞒得死死的,连当初与他一起谋算国玺的太监都被他灭了口,哪里会想着要让第四个人知晓呢?
“所以此番祖父让父亲母亲,以及长兄回皇城,都是事先规划好的?”
于军事上颇有天赋的韶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韶家非同寻常的人事变幻。
“可以这样讲。”
韶关点点头,据他所知,祖父等的就是这宫变之乱,好混水摸鱼,岂知人算不如天算,凭空冒出来个红叶谷的大方道长,一度坏了他的算计。
确实,红叶谷的大方道长是此中的一个变数,但他怎么就没考虑过叶家手中的那支专门听从皇帝的暗军呢?
这是有信心还是不知其中就理?
似乎看出了叶梨歌的犹豫,韶关倒也够爽利,“祖父说其实叶家人手中应该有一支部队,实力相当可以。”
叶梨歌明白了,所以韶老候爷更希望自己做叶家人,也愿意尽可能的给自己以辅助,原以为是她在借韶家的势,岂知,这也正是韶老候爷的如意算盘。
韶华握住叶梨歌有微凉的玉手,为了让她安心般的捏了捏,轻唤一声,“大哥,”他又不是个傻的,韶家人的种种岂能没有预兆,“我和阿梨……”
谁都想让别人做自己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可棋子如果无甚觉悟,那就属于不可调教的别类了。
韶关微微侧首,嘲讽般的一笑,安抚性的拍拍韶华的肩膀,“我知。”
“那长兄是个什么章程?”
这件事情,韶华一直低调的用自己与世事的不和谐来抵触,其实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他不想掺和,更不想让叶梨歌参与其中。
虽然痛恨当初文宣帝对他的暗下杀手,可对比着祖父的逆反,二者也就是半斤八两了。
叶梨歌轻笑一声,不由想起了这个时代的妻妾的问题,做妾侍亦或是通房的丫头,大多是身份背景不如意,更兼之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对女性的压榨。
在起始,有大多数女性是愿意主动依附有身份有地位的男性的,尤其对一些贵族,更是如此。
一开始的时候,对高高在上的嫡妻,亦是战战兢兢,不敢违逆,随着自己生下了子嗣,就有了向嫡妻之路进军的上进心,处的久了更是有了别样的心思,所以才会家宅不宁。
妻与妾如此,君与臣何尝不是呢?
为君之道讲求的是相互制约的平衡,想重用臣下,却又怕臣下做大,比如现在韶家,如果手上没有千军万马,哪里有可谋逆的资格呢?
君君臣臣,上上下下,无非都是一个贪心不足造成的,可这种事件受伤害的往往是无辜百姓。
韶关听到弟弟有问,脸色阴沉的打量了对面的夫妻二人半会儿,终是说道,“为兄准备带着两个孩子远离是非。”
“祖父会同意?”
一直以来,韶老候爷对韶关都寄予了极大的希望,韶关手上的权利绝不亚于韶长治,可以说,有些事情,韶长治不知或是没权利做的,韶关都可以。
如此,又怎么可能同意这么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脱离他的掌控呢?
“所以,才会相求于你们二人。”
韶关和两个孩子,目标不小,想离开皇城远走他乡,在韶老候爷的眼皮子底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何?”
“三弟,长兄累了。”
随着韶关一声浓浓的叹息,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整个人似是垮了一般,“长兄已经对不起柳氏了,岂能再看着膝下的一双儿女受难?”
“可万一,万一事成了呢?”
想到长兄为此所付出的代价,韶华也心有不忍,“你知道,三弟我对这件事,一直不温不火的,一心想要与阿梨做一对浪迹天涯的自由夫妻,可你不同。”
正因为长辈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所以一直以来,韶关活都极累,无暇顾及发妻,无暇顾及一双儿女,连最基本的教导都腾不出时间,所以,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韶关摇了摇头,再抬眸时,竟是一脸的凄怆,“三弟,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为兄仔细琢磨过了,那副担子太沉重了,为兄担不起。”
因为不想再失去,所以再也担不起了。
“大哥想好了吗?”
自始至终一直未开口的叶梨歌,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想好了。”
“不后悔?”
“没什么可后悔的。”
韶关耸了耸肩,说完这番话之后,感觉着身上突然轻松了,整个人竟似都有了种要飘起来的感觉。
叶梨歌点点头,用食指勾了勾韶华的掌心,“长兄,你这个决定救了自己一命。”
兄弟俩齐刷刷的把目光定在叶梨歌脸上,许久方才问出,“此话何意?”
叶梨歌不慌不忙的呷了口茶,放开握着韶华的手,慢悠悠地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是有理智的生灵。
但凡做什么重大的事情的时候,大都要做到对己有益。”
这点儿毋庸置疑,没好处,不得益的事情,傻子才会做呢!如果说之前的话,长兄你做为嫡房嫡长子,事成之后,是最合理的继承人。
可如今嘛……”
韶关没说话,只是紧握了双手,泛白的骨节隐隐有嘎巴的声响,正是因为对这一点儿的不确定,所以才会有了放弃的想法,可这也只是个初步的不确定打算。
其实是希望,这夫妻两个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这夫妻两个有心成全,他还是有极大的希望的。
一直以来,叶梨歌都在仔细观察他,他这种想法,又如何不知?
稍倾又说道,“未来不可期。”人都活在当下,未来算计的再合乎情理,都有许多人力无数扭转的变数。
“祖父康健依旧。”韶老候爷近些年保养的不错,身为武将,身体依旧硬朗,叶梨歌甚至还专程替他检查过身体,人家血压正常,心跳正常,心率极稳,吃的也极养生,如此下去,再活个十年八年,那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父亲刚过不惑之秋。”
韶长治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哪怕是活到韶老候爷这个年纪,那都得差不多二十七八年的光景,这段时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何况,你们真的以为富氏夫人有资格坐在后宫之尊的位子?”这话听起来是疑问句,其实就是肯定的意思。
后宫的皇后只有一位,没有肩挑两枝之说。
不必叶梨歌再说的多么透彻,这兄弟二人都能够想得通,以富氏和富家的人的作妖性子,怎么可能坐得稳那个位子?
与富氏相较,柳惠娘知书达理,人也生的温婉柔和,倒是更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届时,嫡子也就只剩了柳愈一个韶家人了,继承人的位子想当然的也成了个悬数。
“而且,据我所知。”叶梨歌从来都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来想象韶家人,可事情已然如此,有些话还是讲开些比较好,“柳家先人对韶家确实有恩,可此恩非彼恩,两家当年的私交极一般。”
只不过,柳家先人当首相的时候,韶家人正在前线作战,粮草空缺,迟迟不及抵达,贻误军情的话,韶家人自是会受到皇家的非责,当时的柳相谏言亦是出于大局。
这种事情,韶家人感激自然也是应该的,可若说是因为这个就把柳家后人供起来,多少感觉有点牵强。
长眉大侠与柳家的关系自然不是韶家可以相比的,长眉大侠的祖上与柳家有相互扶持的世交情谊,及至后来柳家人丁单薄,柳愈的曾外祖父不喜练武,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长眉大侠的家境也算不是多么富裕,所以一度断了联系,直到柳愈这一代又再次拾了起来。
“老候爷对柳愈算计富氏夫人一事,颇多赞誉。”
其实柳愈做为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儿,如此算计原本没伤害过他的富氏,这凭这一点儿就让人所不耻。
这个时空的人讲求,罪不及妇孺,可柳愈做了什么?
真正伤害到他们母子三人的是韶长治和韶家,富氏此人虽然惯喜作妖,可到底还没作到他柳愈的头上去吧!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其二便是,虽说现在大楚国与桑国两相交好,可柳愈为了一己之私欲,便与桑国要达成协议,一起构陷做为大楚国军魂支柱的韶家女将,这是什么行为?
往大里说,颇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往小里讲,就是他这个人的品行经不住考验了。
当初叶梨歌为了还韶关的那份人情,到底因为是韶华的亲生母亲,感觉这事儿不好处理,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
其实当初寻来柳愈,叶梨歌确实是存了心思的。
其一是看柳家兄妹处境艰难,为柳惠娘惋惜,韶长治的一夜情,害了柳家全家,确实让她同情。
其二便是琢磨着,让柳家兄妹认回韶家,一来可以缓解此兄妹二人的不良处境,二来嘛,柳惠娘不管是做妾还是做外室,都能在不同程度上给富氏添堵。
可谁曾想到,韶老候爷因为欣赏柳愈以及柳愈的不择手段,竟然不惜以打压韶关和韶华为代价,一意要娶柳惠娘进韶家,而且还弄出了个肩挑两枝的说法。
“阿梨,你是说祖父让父亲大人迎娶柳惠娘,并非看在柳家的昔日恩情,而是看上了柳愈本人?”
都是人精,叶梨歌一点拨就都想明白了。
叶梨歌点头,这件事情,韶老候爷当面都赞过柳愈许多次了,“老候爷讲,柳愈其人不仅武艺好,而且文才颇佳,大有乃先祖遗风,另外,尤其擅长计谋。”
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阳妈妈也在,甚至还有韶老太太。
“呵呵,”韶关颇为讽刺的挑了挑唇角,“不怪乎呢,以前祖父书房中的东西随我取用,此次想去寻这两本古籍的时候,那秘室竟是连我都没办法进入了。”
更改了秘室的机关和按钮,这是开始对他加了防备了吧!
“幸好,这两本古籍,因着这么些年以来,无人能够看得明白,所以并未被收得多么隐秘。”
可以想见,千百年来没有人看得明白的东西,尤其是对向素不喜读书的韶老候爷,若不是祖宗传下来的,估计早就给扔了。
“其实还有一重,你们兴许没有想到。”
半会儿,叶梨歌终是感谢韶老候爷的那份救助之情,尤其还是韶华的家人,有些事能说的还是应该提点一二的。
“韶老候爷这番安排并非天衣无缝。”
韶关和韶华齐刷刷对她注目,颇有些想不明白的样子,“连阿华都不清楚的事情,哪里还会有其他人知晓?”
韶家这事儿做的甚是周详,若非韶关想明白了以后的种种不利于己的情节,他都是不愿意放弃的,如今听叶梨歌的意思,还有不为他们知道的外人知晓,如何不震惊?
叶梨歌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知晓,这世上有不少异能者。”
韶关张大着嘴,半天没有合拢,“你,你是说风七?”
说起风七这个异能者,当又是一段分案,想来,在离开皇城,准备去往圣山时,还得想办法把风七捞出来。
“风七耳有承异能,若想静下心来专注一件事情,整个皇城中,无有能瞒得过他的。
可他这种异能针对性和专注性都太强,除非他专一的想要对付韶家,方才会觑出端倪。”
韶家的事情,大多是在边城进行的,风七没那么大的能力,何况是,风七得有多闲啊,还要将耳朵专意对向韶府。
韶关也感觉出了此话的不妥,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阿梨这话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
“非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身边的墨夜就能够达到远距离可听可看的标准。”
“阿梨让墨夜监视韶府?”
韶关眼皮一耷拉,心里不痛快。
“怎么可能?”叶梨歌失笑,墨夜那么忙,他们是有多闲啊才会去专注韶府。
“再比如大方道长。”
大方道长?这到底是个关键人物啊!
听到叶梨歌有意无意的点拨,韶关汗都快下来了,心里暗自思忖着,如此多可以洞察先机的异能人士,所是祖父这保密工作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真正的保密了吧。
就从叶梨歌进得门来,对于他所说的事情,眼皮都没多动一下的淡定,就感觉这对于她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太惊耸的事情。
如果说原先还抱着那么一丝可有可无的希望的话,此时是彻底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