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道:“二殿下说了,还请三殿下务必亲自打开查验。”
二姐就是喜欢弄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
纪初桃并未起疑,命身侧的拂铃将盒子手下,而后唤住内侍道:“对了,你替我将这信笺带去给二姐。”
说话间,她已将那“玉骨天莲香”的线索折好塞入信封中,再由拂铃转呈内侍。
北燕那边的事二姐比较了解,交给她的人去查是极为放心的,何况还有祁炎帮忙,总比自己孤军奋战要多几分希望。
内侍领命退下。
纪初桃百无聊赖,拿过那只镂花包边的木盒研究了一番,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叠折好的厚厚纸笺。
信?
纪初桃好奇,将那叠上好的净皮宣纸打开,入目先是一个女子腰下的穴-位图,写着数行小字……
等到纪初桃看到那行小字写的是什么内容时,不由心跳脸烧,忙猛地盖上了盒子。
盖盒子的啪嗒声太过响亮,一旁整理陈设的拂铃惊了一跳,忙回首道:“殿下,怎么了?”
纪初桃如何说得出口?
只好寻了个借口,强作镇定道:“没什么,你先出去。”
拂铃不敢多问,只好福礼退下。
纪初桃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所有宫人都退下了,这才悄悄打开盒子,红着脸硬着头皮将那叠宣纸拿了出来,既羞耻又忍不住好奇。
上头记录的都是些避子的方法,譬如按揉某处穴-位,或是泡特殊的药浴。
宣纸下压着几个小瓶子,打开一看还有一些羊脂般莹白的香丸,焐化了涂抹用的。再往下翻,甚至还翻出了一个绢袋,里头装着一些约莫六寸的、薄可透光的小袋子……
纪初桃还未来得及明白这小袋子的用法,便见阴影笼罩,有人进殿站在了她的案几旁。
她以为是宫婢去而复返,正要赶人,却在抬首时见到一张熟悉英俊的脸庞。
纪初桃心脏骤然一跳,随即热血上涌,忙将东西一股脑塞回盒子中,恼羞道:“祁炎,你怎么又一声不吭进来了?”
“我敲了门,殿下未曾回应。”祁炎今日穿着一身挺拔的武袍常服,马尾高束,眉色狷狂浓黑,肩阔腿长,笑起来颇有几分少年痞气。
“殿下在看什么,这般入神?”说着,他伸出一只紧扎着牛皮护腕的手,去碰那只盒子。
纪初桃忙伸手去挡,但那点软乎乎的力气在祁炎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没什么作用。
祁炎闷笑着旋身坐下,拿起那叠宣纸查看时,纪初桃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这是什么运气?每次二姐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会被祁炎撞见!
仔细看着那些宣纸上记载的方法,祁炎嘴角的弧度渐渐压了下来,神情变得严肃认真。
纪初桃还记得一年多前,他看见自己书房那些春图时,是怎样的危险怒意……不由有些心虚忐忑。
正想着,祁炎将那方子搁下,垂着眼半晌没抬头。
纪初桃觉得自己或许该解释一番,正欲开口,却听见男人的嗓音低低传来:“抱歉。”
“嗯?”突如其来的一句,纪初桃反愣住了。
“我不知道……要做这些。”祁炎抬起头来,天塌下来也不变色的俊颜竟有了丝微微的窘迫,怕她生气般,望着她轻声道,“我以为,只要事后清洗了……就不会有事。”
原来不是在生气,而是担心她会生气啊!
纪初桃觉得男人此时吃瘪的神情十分有趣,眨眨眼,又眨眨眼,一个没憋住‘扑哧’轻笑出声。
“莫要笑话。”祁炎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惩罚般圈住。许久,又沉闷道,“每次过后,殿下很担心……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些?”
听他一脸正色地检讨这些,纪初桃还真有些消受不住,被他呼吸撩过的耳朵红得几欲滴血,支吾道:“没、没有……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若不想那么快生育就要避、避子。”
两个人都是未经成婚便搅和在一块儿去了,稀里糊涂打了仗,方知还有兵法要讲究。
一时窘迫又甜蜜,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相拥的两个人俱是轻笑出声。
“殿下放心,我学会了。”祁炎自省完,又恢复了落拓不羁的厚脸皮。
纪初桃瞪他。
祁炎却是对那个绢袋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摸出一个小袋子对着光照了照,摸了摸,似乎在研究那是什么材质所制。
纪初桃简直没眼看,雪腮微红道:“书房圣贤之地,你顾忌些,快收起来!”
祁炎研究完了,却不把东西收回去,只看着纪初桃,如同猛兽锁定猎物般,哑声唤道:“卿卿,试试?”
“……”
“不要!”纪初桃想也不想地拒绝,红着脸将他推搡开。
祁炎身手矫健,轻轻错身躲开,纪初桃便推了个空,身子由于惯力朝前扑倒,被恶劣的男人抬臂接住,搂入怀中。
“逗你玩呢。”祁炎发出一串沉闷愉悦的低笑,震得胸腔一颤一颤的。
“你……都是和谁学的这些呀!”纪初桃气呼呼。
“别动,让我抱抱。”祁炎按住她乱动的身子,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三个月。”
还有三个月,便是他们的婚期。
……
三个月时间说长也不长,每日翘首以盼,只觉度日如年,可回首起来,似乎又只是眨眼一瞬。
长公主出降,离婚期还有半个月,公主府和礼部便已忙得不可开交,灯火彻夜不息,各色人员、物品往来不绝。
驸马有实权,纪初桃出嫁后便会常住在祁炎的武平侯府,公主府只当做一个消遣的别院。
大婚当日,全城灯火通明,从公主府至武平侯府的道路更是一片火树银花,宛若天街仙境,盛况空前。
帝姬嫁战神,天定良缘,祁炎和新帝都给足了纪初桃排面,光是嫁妆的队伍便成了蜿蜒的长龙,大殷百年来最高规格的帝姬出降场面莫过于此,足以载入青史。
夜色降临,纪初桃端坐在宽大的床榻上,以却扇遮面,一双盈盈的水杏眼含着笑意,看着喜袍俊朗的男人推门进来。
红纱撩动,和梦里一样雅致宽敞的寝房,一样俊美逼人的高大男人……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忐忑难安,而是满心蜜糖的滋味。
祁炎骨节修长的手伸来,带着冷冽的酒香,轻轻取走了她遮面的团扇。
那件尚服局绣娘花费半年时间赶工出来的华美婚袍礼衣,凤冠璀璨,也掩盖不住她美色入骨的倾城之姿,仿若褪去了懵懂青涩的花骨朵,终在此夜绽放出灼灼的芳华。
饮了合卺酒,便是洞房花烛夜。
“殿下可知,我等这日等了多久?”祁炎饮了酒,唇色微红,衬着一声婚袍,乍看之下有种极具冲击性的凌厉美。
可他的眼神却如此温柔,溺死人般深邃。
纪初桃当然知道,大概梦里梦外加起来……
“大概,有两辈子那么久罢!”她笑着回答。
“很好看。”祁炎凝望着她,替她摘去沉重的凤冠,任由三千青丝柔软披下。
而后情难自已,倾身吻了吻她染着口脂的艳丽唇瓣。
纪初桃忙退开些,涂着丹蔻的细嫩手指捂住嘴唇,提醒道:“本宫还未洗净脂粉……”
“无妨。”
秀色可餐,祁炎眸色深得可怕,低哑道,“过会儿一起洗了。”
说罢,再次攫取了那片芳泽,愈演愈烈。
今天的祁炎似乎格外不同,那股危险的侵略性比以往强烈许多,滚烫的体温笼罩,五指插-入她的指缝紧紧扣住,用指尖描摹他沉稳急促的心跳。
纪初桃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心脏跳得快要裂开,想要缓缓,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祁炎也发现了,每次他没控制住流露军营武将的强势痞气,纪初桃的样子便会格外不同。
“喜欢?”他问。
纪初桃红着脸不语,像是满目星辰,被揉碎在水波间。爱意不再有所保留,触及灵魂深处,碰撞出炙热的火花。
新婚第二日醒来,纪初桃理所当然闹了小脾气,不愿理祁炎了。
她浑身难受得紧,又酸又痛,像是煮熟的面条似的,半点力气也没有。而且她当时都哭了,祁炎也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最后纪初桃意识断片,眼前黑了不知多久,醒来时祁炎还在吻她。
原来二姐说得没错,男人成婚前后就是两副面孔。成婚前小心翼翼,哄着宠着,成婚后就那样……
纪初桃身为帝姬的脸都丢尽了,只能倚在榻上,用带着残红的眼睛瞪着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精神奕奕,亲自将粥食递到榻边。
纪初桃不舒服,蹙着眉不太想吃。
“卿卿。”祁炎吹凉勺中的食物,坐在榻边哄她,“吃点东西才会好得快。”
他要是不那么“欺负”她,她还能好得更快呢!
娇柔的小公主鼻尖有些红,看上去颇为可怜,祁炎不由心疼,放缓声音道:“下次不会了,乖。”
“骗子……”纪初桃声音哑哑的,觉得有些难听,便又闭了嘴,就着祁炎的手一勺一勺吃着粥食。
她吃得优雅而慢,祁炎也不急,一勺一勺吹凉了再送到纪初桃嘴边,一辈子的耐心全用在了她一人身上。
吃了大半碗,祁炎明显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残留微红的眼尾,而后在她额头上虔诚一吻。
“醒来时看到你在身旁,我很开心。”他扬着唇线,认真道。
纪初桃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心脏一跳,很不争气地消气了大半。
第二日,纪姝来了府上。
“好些了么?”纪姝开口便是一句,“若实在不成,不妨让太医把把脉,别讳疾忌医。”
明白纪姝说的是什么,纪初桃恨不得将脸埋在袖子里,又将祁炎腹诽了一遍。
“行了,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今日来是和你说正经事。”纪姝抱着狸奴轻抚,倚身歪坐道,“北疆传来消息,那‘玉骨天莲香’的药方查到了,正交予太医院研究配制解药。”
“真的?”纪初桃眼睛一亮。
这几日大姐有些反复低烧,乃是寒毒入骨的表症,她正担心着,纪姝这边就有了好消息。
纪初桃长松了一口气:“何人查到的?定要好好嘉奖他才行!”
不知是否错觉,纪姝抚猫的动作一顿,方慵懒笑道:“这个你不必管,我自会好生嘉奖他。”
那个‘他’字,咬得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