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道:“是天子,不过大公主也未有异议。”
纪初桃倒有些讶异:皇弟以往万事都看长姐脸色行事,何时这般硬气了?
再回想之前祁炎获罪那会儿,纪昭明着暗着多次向纪初桃提及搭救祁炎之事……纪初桃总觉得,今日的赦免绝非临时起意。
殿外,前来勾兑府中账目的晏行摇着扇子,风度翩翩道:“不管如何,恭喜祁将军否极泰来,也祝贺殿下了却一桩心事。”
侍从们很会看眼色,知道祁炎与纪初桃非泛泛之交,亦陆续祝贺道:“恭贺祁将军!恭贺殿下!”
这场面,像是她与祁炎成了一家人似的!
纪初桃端着清茶,不经意的样子:“那是祁小将军的喜,与本宫何干?”
虽说如此,她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然而笑着笑着,心中又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祁炎恢复了武将重臣的身份,是否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寄居在公主府做家臣了?
入了夏,天气有些反复无常。
午后下起了细雨,纪初桃在凉亭中看书,一个时辰过去了,也只翻了两页而已,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什么,她并未记住分毫。
直到宫婢前来通传:“殿下,祁将军来了。”
纪初桃眼眸一亮,合上书的时候,祁炎正好撑伞进来。
他还是这般高大冷峻,仿佛不管是罪臣还是重臣,皆对他造成不了丝毫影响。只是在望向纪初桃的一瞬,他疏狂的眉目才有了些许沉淀,收拢雨伞道:“殿下在等我?”
纪初桃点了点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半晌,方柔声道:“还未恭喜小将军官复原职。”
祁炎向前一步,俯身落下一片阴影,低声问:“既是‘恭喜’,为何不见殿下开怀?”
纪初桃一愣,心底的那点小失落到底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她顿了顿,握着手中的书卷端坐道,“只是想着,祁将军不能在客居公主府了。”
“殿下舍不得?”祁炎一语中的,眼中化开些许幽深的笑意。
被戳破心事,纪初桃的心有些发烫。然而她很擅长开解自己,自语般道:“反正,你迟早是要离开的。”
当初她做那些,不就是为了给祁炎洗脱罪责,还他自由么?
如今既是做到了,又矫情什么呢?
祁炎微微皱眉,在她对面撩袍坐下,淡然道:“殿下若舍不得,臣便每日来探望殿下。”
纪初桃被他这个提议惊到了。连二姐纪姝那般放诞不羁之人,都知道不与朝臣私交,遑论她?
纪初桃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心中一暖,抿着唇失笑道:“这如何使得?没了需要本宫庇护的理由,还日日来此,届时朝臣口诛笔伐,能将你我记上史书,遗臭万年。”
“那便想办法,让他们都闭嘴。”祁炎道。
低沉微冷的话语,掷地有声。
纪初桃心中一震,抬眼看他。
祁炎眼中没有丝毫戏谑,深沉而又强大,告诉她:“我只问殿下的意愿。只要是殿下想要的,我都能给。”
“不管殿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梦里,他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风撩起凉亭四角的纱帘,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残红飘落进来,落在石桌上。
纪初桃忽然间觉得雨天似乎也不那么沉闷了,空气中充斥着轻快。
想起一事,她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礼物”,四顾一番,轻声道:“小将军随本宫来。”
凉亭四面透风,又有侍从往来,显然不是送礼物的好地方。
祁炎便重新撑了伞,将伞忘纪初桃那边倾斜,自己则大半个身子露在绵绵细雨中。二人挥退侍从,朝清幽曲折的回廊深处行去。
抄手游廊的尽头是一汪曲池,里头养着清幽的睡莲和鲜红的鲤鱼。
雨水落在池中,荡开圈圈细碎的涟漪,晶莹的水珠从莲叶上滚落,惊走一尾游鱼。
纪初桃立在广漆的檐下,浅绯的夏衫飘逸灵动,鬓发在雨光中拉出银丝般的光泽。
她眼里也像是浸着雨水般的澄澈湿润,迟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祁炎道:“这个,给你。”
白皙微粉的指尖,躺着一条玄色流苏缀金丝玉珠的剑穗。
祁炎尚且撑着伞,望着那条内敛而又不失精致的剑穗,目光久久停留,问道:“给我的?”
纪初桃轻轻“唔”了声,没有刻意的讨好,言辞矜贵而又赤诚:“生辰贺礼,祝小将军及冠成年。”
她之前见祁炎的那柄黑剑古朴,通身无一丝装饰,便想着送他个剑穗或许合适。
常见的那些剑穗都是红穗子或是金流苏,富贵有余而不够端肃,与祁炎的气质不符。纪初桃画了许久的草图,才决定用玄色的穗子配水碧色的玉珠。
祁炎接过那条剑穗,指腹从她娇嫩的掌心划过,如同摸到了无暇的软玉。
他目光深邃了些许,扬着淡薄的唇线,低低问:“是殿下亲手做的?”
祁炎刻意这般问,纪初桃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她垂下纤长的睫毛,耳尖红红,手指捻着袖边,轻轻踢了踢裙摆道:“闲来无事,随意做的。”
“殿下。”祁炎将剑穗攥在掌心,忽然唤她。
纪初桃惊异于他嗓音的低哑,下意识侧首望去。
却见阴影笼罩,祁炎微微压低伞檐遮住檐下的雨光,也遮住了纪初桃的视野。下一刻,冷峻的黑袍武将倾身侧首,吻住了她柔软娇艳的唇瓣。
簪花宴时,在冷宫海棠树下的记忆,又如藤蔓般复苏疯长,攫取了她的理智。
纪初桃总是被吓得忘了呼吸,睁大眼,看到伞骨上的雨水滴落,看到祁炎沉浸半阖的、微微颤动的眼睫。
唇上的湿热顿了顿,方恋恋不舍地退开些许。
祁炎抬起未执伞的那只手,以指腹抹去纪初桃唇上的水痕,喑哑道:“这是回礼,殿下。”
指腹按压唇瓣的触感奇异,酥麻无比,纪初桃最是抵抗不住这般行径。
说什么“回礼”,未免也太狡猾了!
明明看起来一脸享受的,是他自己才对!
可是纪初桃控制不住脸红发软,不争气的心脏扑通扑通,每亲一次,便向他偏心一分,不但不生气,甚至……
甚至想靠得更近些。
伞檐低垂,圈出一方无人打扰的静谧天地。
祁炎离得她很近,近到他强势而炙热的温度能隔着单薄的衣料传来,熨烫着她微微颤栗的肌肤。
他肩头带着雨水的湿气,望着纪初桃通透的瞳仁道:“那晚我问殿下,能否从此眼里只有我一人,殿下还未给臣答案。”
被落拓不羁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纪初桃有种溺水般的紧迫,呼吸情不自禁急促起来。
她张了张嘴,可是不争气的身子就是给不了反应。祁炎的气场着实太强了,光是承接他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回礼”,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祁炎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不生气。他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不敢一次性全吃光,每次只尝一点就心满意足。
他按捺住快要溢出眼眸的执念,伸手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顶,笃定道:“臣会等到殿下的答案。”
雨伞移开,光线重新倾入眼中。
纪初桃看着收了伞准备离开的祁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身躯先于意识行动,她迈动发软的双腿,朝他扑了过去。
祁炎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身,便见少女轻盈的身躯扑入怀中,紧紧揽住了他精壮的腰肢。
“只有你……”纪初桃将脸埋在祁炎怀中,呼吸急促轻颤,突然如此说道。
祁炎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纪初桃抬起绯红秾丽的脸庞,望着他认真道,“本宫眼里的男子,从来都只有你。”
万物悄静,连檐下的飞雨都仿佛停止。
雨伞坠在地上,时间不知一瞬还是漫长。
祁炎收拢了手臂,紧紧搂着那抹盈盈一握的细软腰肢,垂首低哑:“臣可否再向殿下,讨一样生辰礼物?”
第51章 咬他 臣想做件冒犯之……
“我要娶殿下为妻。”祁炎凝望着她, 如此说道。
不是“想”,而是“要”,嗓音低沉却力量十足。
尽管梦里有了预示, 纪初桃仍有些措手不及的惊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大殷驸马无军权, 若非如此, 去年庆功宴上祁炎也就不会当着朝臣的面拒绝赐婚……
但现在, 他说要娶她。
纪初桃眼眸微动, 映着飘飞的雨光,轻声提醒他:“做本宫的驸马,并非易事。”
祁炎眼中有什么热烈而深沉的东西流淌, 指腹摩挲着她幼嫩的脸颊,“殿下只需点头与否,其他的, 我来解决。”
语气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纪初桃觉得有些快, 毕竟距离簪花宴上二人互通心意,也才过去了半个月。
可她望着祁炎那双深得能吞噬人的眼睛, 脑中一幅幅闪过梦中洞房花烛的画面,如风吹雾散, 第一次觉得那并非遥远缥缈的虚幻,而是眼前触手可及的真实。
根本无法拒绝。
鬼使神差的,她极轻地点了点头,雪腮绯红道:“好。”
得到回复, 祁炎桀骜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明明讨到了最好的“生辰贺礼”,却如饮鸩止渴般,越发得寸进尺。
他掌心上移, 落在那片令他遐想已久的雪白后颈上,稍稍用力一带,纪初桃被迫上仰着脑袋,与他饱满分明的额头抵在一起。
一个亲昵而爱怜的姿势。
她听到祁炎呼吸略重,哑声说:“臣不能自已,想做件冒犯之事。”
还未明白他说的“冒犯之事”是什么,唇瓣便再次被攫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和过分,只一瞬便让人脑袋发晕,热度交织攀延,烧得她脸颊生疼。
凶狠而又缠绵,强悍而又温柔,纪初桃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祁炎,只觉得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意识轰地飞向天际。
一个索取而不克制的吻,纪初桃腰肢无力后仰,又被他强劲的手臂捞起,直至退无可退。
纪初桃比祁炎矮了一个头,颇为费尽,何况身子根本就没有力气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