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气压低了下来,殷序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心情大好, 他对元宝道,“你去让人问问, 郡主和王妃那里可说完话了,晚上大家一起用膳。”
元宝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殷序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不悦道, “你说便是。”
元宝想到后院玉芝传来的话顿时有些牙疼,他瞥了眼殷序再瞥一眼也朝他看来的康王,一咬牙道,“郡主说她今晚不和康王殿下还有大人用膳了, 说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单独置办酒席,让大人陪王爷喝两杯,王妃那边她亲自招待。”
他还未说完,眼前的两位脸直接都沉了下去,但元宝没说完,只能苦着脸继续说下去,“还有,郡主说今晚她陪王妃睡,让二位自便。”
说完元宝再也不敢待了忙跑出去避难了。
花厅里的气压低的不能再低,不管是殷序还是康王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康王原以为有覃幼君劝劝他能和陆从月和好如初,没想到他这表妹倒是狠,直接将他的王妃给扣下了,他眼神不善的瞧着殷序,说出的话刻薄又凉凉,“以前只闻殷大人与表妹夫妻恩爱,还以为殷大人外出半月表妹会非常想念殷大人,迫不及待与殷大人团聚,现在瞧着也不过如此。”
殷序猛的抬头望着康王也冷呵一声,“四川省内的百姓都说康王殿下与王妃伉俪情深,如今瞧着似乎也不过如此。”
康王眉头皱了起来,刚待开口,就听殷序气呼呼道,“王爷竟由着自家王妃抢别人老婆,这真是好吗?”
瞧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康王心里的不顺总算好了些。因为之前的事陆从月与他冷置,如今再加一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甚至与表妹多相处一夜兴许明日就好了,他没必要在这儿纠结。
于是康王笑了笑,“这只能说明本王的王妃与表妹感情深厚,是我们男人不能阻挠的,甚至于……”
他停顿一下瞧着殷序越来越冷的脸顿时笑了起来,“甚至于能让表妹抛弃夫君也要陪着本王的王妃,这样的姐妹情谊,本王实在太过感动。”
殷序蹭的站起来,“你们为何来殷府?难道就是为了来抢我娘子气我的吗?”
外头的下人原本就心惊胆战,这会儿听着俩人直接吵起来了,顿时更加惊恐。元宝甚至想到底谁给他们主子这样的狗胆,竟敢如此质问康王。
康王平时就冷淡,这不是上赶着得罪人吗。
外头的人战战兢兢,生怕康王恼怒,传出去毕竟不好。
可实际上花厅内自始自终生气发飙的只有殷序而已。
殷序越是气急败坏,康王心情越是愉悦,突然就明白覃幼君到底为何瞧上殷序了。
此人不但脸皮厚,还是个真心喜爱覃幼君的男子,而且还非常有趣。
康王听着他的质问嗓音一如既往,“自然是来过年的,至于抢你家娘子,这话从何说起。从月与表妹感情好想要秉烛夜谈一夜也实属正常。”
殷序不接受这理由,急的在花厅里转圈,他在外奔波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陪他的幼君妹妹,可没想到回到家竟连人都瞧不见就让另一个女人霸占了,这让他如何心气儿能顺。
况且若单单只是一晚他还能忍受,万一这俩女人觉得一晚还不够继续霸占呢?
殷序欲哭无泪,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向后院抢回他的幼君妹妹。
但是他知道不能,他忿忿不平的瞧着淡定的康王,觉得只他自己一人难受怎么行,便哼道,“我马上要做爹了。”
康王不明白他为何提及这个,也只是嗯了一声,“本王早就做爹了。”
殷序讥讽道,“我家是嫡子。你没有。”
康王脸终于臭了,殷序总算扳回一局。
殷序讥讽道,“该不是王妃因为孩子跟王爷闹矛盾了吧,毕竟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自己的男人跟其他女人生过孩子。更何况是王妃这等烈性的女子,在这方面我家娘子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王妃与我幼君妹妹多年好友,总归能沾上一星半点的吧。”
康王的脸更臭了,有些阴沉。
殷序却半点不知自己的话多么刻薄,继续嘚瑟,“与下官与王爷是不能比,也比不得王爷大度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被其他女人霸占。毕竟下官心中只有幼君妹妹一人,婚前为她守身如玉,从未有过其他女人,婚后更是情比金坚只爱幼君妹妹一个。”
说着他斜睨一眼脸阴沉的要下雨的康王继续道,“哎,这世间如下官这般痴情的男人不多了。”
康王:“……”
此时恰逢下人送了酒菜过来,葡萄酒也搬了一坛,殷序瞧着康王的模样,心情好了许多,“来王爷,咱们喝几杯。”
康王皱眉坐下,瞧着殷序越发的不顺眼,这男人的优点在他这张破嘴的比对下简直不值一提,瞧着殷序只记得他的嘴多么恶毒,完全不记得当初他在王府如何夸赞殷序的了。
两人相对而坐,殷序摆手让下人下去,亲自给康王斟酒,“康王殿下,来,尝尝咱松安的葡萄酒,味道可是好极了。”
康王默不作声的端起杯子,瞧着殷序的脸上,那张脸上就差写上:心情好极了。这几个字了。
两人碰了碰杯而后一饮而尽,两人又是相对无言。
殷序觉得既然今晚不能再陪伴他的娘子,那干脆就灌醉康王得了,总归不能他一人不好过才是。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推杯换盏,内院里,覃幼君也给陆从月倒了一杯葡萄酒,“尝尝,这不是酒厂里酿的,是最早玉芝她们带着人酿的,味道很是不错。”
陆从月瞧着眼前琥珀色的葡萄酒,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味儿,她吸了吸鼻子道,“闻着味道似乎很不错。”
她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喝过西域进贡过去的葡萄酒的,但因为自西域而来,长途跋涉数量极少,哪怕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偶尔得上一点儿数量也不多能容得她们喝个痛快那更是不可能的。
陆从月和覃幼君的友情可以说就是从贪杯开始的,如今覃幼君却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她催促道,“快尝尝。”
瞧着覃幼君眼馋的模样,陆从月忍不住笑了,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又浓香的葡萄酒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让人回味无穷。
陆从月眼睛晶亮,点头道,“好喝。”
见她喜欢覃幼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喝你就多喝点,我是不能喝了,你把我这一份也喝了。”
陆从月忙不迭点头,眉宇间的快活让覃幼君记起在闺中时两人在一起偷偷饮酒时的情形。时间过去一年多,但却像过了许多年一样。
陆从月喝酒,覃幼君只能喝白开水,馋的早就不行了,若非为了腹中幼崽儿,她非得和陆从月喝个痛快不可。
陆从月说,“等我走时你得多给我几坛,就要你们自己酿的,酒厂里的我不要。”
覃幼君对她的闺蜜们向来大方,没有不答应的,“行,给你一半,剩下一半等我生完在喝。”
两人愉快的达成协议,又高兴起来。
陆从月嫁入王府一年多从未如今日这般快活,于是当真就多饮了几杯。只是葡萄酒度数再低,饮多了也容易醉,陆从月原本还想跟覃幼君多聊一会儿,可酒下了肚整个人就醉倒了。
“幼君……”陆从月喝的醉眼朦胧,手不停的摸着覃幼君的脸道,“幼君,我若是男子,是不是就能入赘你家了?我、我比殷序那厮好是不是?”
瞧着她这模样,覃幼君哭笑不得,她有心想说实话,但显然陆从月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抱着她的脖子就呜呜哭了起来,“我要是能嫁给你多好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为什么会是女人啊。”
覃幼君嘴角抽了抽唤人进来扶她,陆从月的贴身侍女还是在陆府时准备的,自幼陪着陆从月长大又跟着去了王府,如何不知自家小姐心中所想,瞧着她的模样心疼极了,她朝覃幼君行礼道,“我家姑娘醉了,给郡主添麻烦了。”
覃幼君摆手,“不妨事,就将她安置在我这里吧,说好了今晚我陪她的。”
丫头感激不尽,连忙扶着醉醺醺的陆从月放到床上,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忙活许久陆从月也睡着了。
覃幼君洗漱完回来陆从月安静的在床上睡着,容颜与以前没多大区别,但到底有了心事。
在旁边躺下,覃幼君便听到陆从月低声呢喃,“王爷,我想要个孩子……”
覃幼君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恐怕不是陆从月怀不上,而是康王压根不想现在就要孩子吧。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花厅里,殷序和康王都喝了不少酒,殷序喝多了,面色潮红嬉笑怒骂,对康王极尽讽刺,康王喝了那么多酒下肚脸色如常半点不见醉意。
殷序笑嘻嘻的指着康王嘲笑道,“我要有嫡子了,这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是我和幼君妹妹爱的见证,馋死你。”
康王:“……”
馋到了,也被讽刺一晚上了,真是够了。
第七十六章 我只愿你轻松快活的活着……
覃幼君躺下睡不着, 尤其听着陆从月喝醉后的醉语,心里更是有些难过。
道理明白是一回事,真的要她接受这件事她仍旧做不到。
瞧着陆从月醉的厉害, 覃幼君索性起来穿衣出去了,外头陆从月的丫头还在守着, 覃幼君道,“我去前院瞧瞧,你一会儿端碗茶给她喝了。”
说完她带着玉芝往前院去了, 玉芝道,“郡主, 康王今夜宿在前院,您过去是否不妥?”
覃幼君瞥了她一眼轻笑,“找的就是他。”
依着她对殷序的性子, 今晚殷序定会与康王饮酒,就殷序那酒量喝不了多少就得醉,这时候能清醒的恐怕也只有康王了。
大半夜的又如何, 覃幼君就从未惧过人言,人言从来都不如实实在在的人来的更重要。
到了前院还未到了长廊那边, 就瞧见昏暗的灯光下一男子身穿青衣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夜景。
不是康王是谁。
覃幼君走近唤了一声,“康王殿下。”
康王一顿, 回身瞧着覃幼君笑了一声, “表妹怎的如此客气。”
覃幼君眼神无波, “我只是先礼后兵。”
“表妹这是想为从月讨个公道了?”康王显然对人的心理猜的极准, 只肖瞧着覃幼君的神色便能猜出一二她的心思来。
覃幼君以往做事最是不羁,哪怕面对德仁皇帝都能骂个痛快,对上康王,哪怕是他们支持的君主, 覃幼君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思。
“康王殿下倒是聪明的很。”覃幼君讥讽道,“那日马球会,起初从月哭的难受,她说不想嫁过去就给人当娘,她说她只想嫁个安稳之人过安稳的日子。可马球会后突然改口,一脸羞涩又坚定的告诉我她要嫁给王爷。这其中的原由,想必王爷很清楚。”
康王微微叹息,哂笑道,“是,本王知道。”
“不,你不知道。”覃幼君眼睛盯着他寸步不让,“若非你对她那些许诺让她看到了未来,恐怕你娶到的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欢欢喜喜的嫁给你,可你给了她什么?”
覃幼君怀孕后脾气越发的大,遇见事情尤其容易激动,寻常她自己在家哪怕殷序回来也没有发泄的口子,这会儿瞧着康王倒是想倒个干净。
尤其她看着醉酒了也哭的陆从月,覃幼君从未这般难受过。穿过来这十几年她的日子过的实在太顺了,险些都忘了这是怎样对女人恶毒又不公平的时代了。
康王抿了抿唇,“是我对不住从月。”
“你当然对不住她。”覃幼君看着康王眼神中有一丝厌恶。“你若是做不到对她好,不能护她周全,当初又何必答应娶她,又或者对她说那些话,既然不能护着她,甚至不让她明白不能怀有身孕的真正原因,当初就该做一对表面夫妻,你好她也好,何至于伤她如此之深?”
覃幼君越说越激动,就差呸一口到康王身上了,“她如今甚至还偷偷安慰自己说如今没怀上也好,省得给你惹麻烦。可醉酒了,又哭的那样伤心。你配得上一个人夫吗?”
覃幼君的话可以说分外难听了,换个人在跟前恐怕早就翻脸,但眼前的人是康王,在京城能蛰伏多年,与德仁帝兄友弟恭多年,哪怕到封地也是自谋出路,而不是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
满大周不管哪个都不敢说康王是个省油的灯。
但偏偏康王站在覃幼君面前有些心虚,也深觉对不住陆从月。
他的确没有给陆从月最好的,也没有给她,她想要的生活。甚至连个孩子现在都不敢给她。
的确,他有他的难处,他也想在恰当的时候再让她有身孕,但归根到底这都不是他伤害她的理由。
覃幼君看着康王,继续道,“的确,我们都在支持你争那个位置,今后也会支持下去。但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请你及时撒手,或者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让她私心,而不是让她先活在希望里再慢慢的在那深宫中慢慢的死去。那样……”
她想到那样的结局,声音都哽咽了,“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说完覃幼君伸出手指将眼泪拭去,却不想再跟康王说话了,话说出来不用憋着本该轻松一些,可想到有朝一日康王登基后陆从月的生活她又觉得难过。
若只当个王妃,陆从月能轻松一点,也能快活一点。但康王没的选,康王不争,位置上那个便想将他弄死。甚至于不管是她还是殷序还是她的父母,都在推动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