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炼不请自来,佳明正送客户出去,电梯刚一敞开,电梯壁面里头银光泛起,站着身穿黑色连帽卫衣外套灰呢格子外套的沉炼。
还在跟佳明说话的女客户眼睛瞬间挪不动了,看了他好几眼:“你....你是那个天才钢琴手...”
女人问他要签名,还要拍照,沉炼的眉头尽管平铺直叙着,佳明直觉到他的不耐烦。
他非常不想搭理女人,但还是迈一步出来,找了便签了名字。至于合照就免了,他说自己眼睛不太好,受不了闪光。
客户姗姗又不舍地走了,沉炼冷着脸往佳明办公室去,佳明慢了几步,转身弄了两杯摩卡端过去。
咖啡细细涓涓流出来时,她给秦可卿发了短信,这才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房门半开着,沉炼坐在雪白的大办公桌后,后背抵着靠背椅,椅子跟着他左右的晃动。
佳明把咖啡递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沉炼把左手搭在扶手上,赤白的颜色,青色的筋络透出皮层来,让人错觉他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贵族青年。
一恍间,佳明错觉这只手正从她的小腿往上攀爬,一直往上游走。
那是沉炼的眸光,冰到泛蓝,不像亚洲人的瞳孔眸色。
他接了咖啡,喝了一口,仿佛滚热的水流让他带上了人气:“刚回来。”
如果不是他自愿,不是他主动,别人很难捕捉到他真正的情绪变化,什么都没提,没提她为什么骗他提前离开桐乡。这点小事,提起来显得太狭隘,尽管的的确确是他心里腐烂发酵的疙瘩。
“你忙完了?忙完我们去吃饭。”
门外传来秦可卿利落的声音:“原来是沉大钢琴家造访了,要去吃饭了吗,走吧,我请你们。”
这道声音正是佳明的救星,沉炼把车丢在外面,坐上她的车出发,秦可卿也是钻了进来说自己的车刚拿去保养。车内两个气场一流的男女,佳明正好做那个不用出声的司机。用饭时也是这样,秦可卿总有话头把沉炼的注意力截过去。
把气氛搅和成一团,秦让佳明顺带送她回去,至于沉炼,意识到只要秦在这里,他跟佳明不能靠近分毫。
倏然望着秦可卿含笑道,真是优美的唇角:“下周叁在省剧院有演奏会,跟英籍的xx一起合奏,你有空的话跟姐一起来吧。”
英籍的xx这个名字说出来,秦的稳坐八方招呼的神情出现短暂的皲裂,她掩饰得很好,提也不提,只说好啊。
叁人在电梯口告别,佳明要送秦可卿,沉炼自己打车回去取车。
秦可卿在车上点了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呵呵地笑了声:“那个人,xx跟我订过婚,不过是很早的事情了。”
她喜欢听演奏会,在品味方面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主要还是在很早以前,被另外那个人培养起来的爱好。
佳明真想不到、想不出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在秦那里占有着记忆和习惯的一席之地。
“你要小心哦,你家弟弟真的很危险。”
秦可卿下车后把手搭在车窗上,眼神遥远,自我嘲讽着转身离开了,一转身就把沉炼给骂上了。
佳明开车时总在想沉炼,又想龚彻,龚彻打来电话问她吃饭没有,诧异她居然吃得那么早。
汽车在路上堵了好长一阵子,换了好几个电台,一首钢琴曲流泻出来,瞬间把车厢里灌得满当当,觑那首曲名,是cutinlove。
秦可卿的烟盒留在车上,佳明衔住一根,又一根,出了市中心开始风驰电掣。
外头的温度明显降下来,两旁的树林摇摆着跟大海涌起的海浪一样,钻心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是她的也是别人的。
方向盘猛地朝右打,划出艰险的长弧,大喘着朝前望去,一辆黑乌的凌志横在前面。
她的头发四散着炸开,推开车门朝那边喊:“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她知道那边是沉炼。
沉炼在前头跨出一条长腿,拿着手机朝她晃晃,佳明是气急败坏的,冲回去接电话,那头好生生地叫她一声姐:“堵在路上容易出事故,姐,跟我来。”
“你疯我也跟你一起疯?”
“....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
“没关系,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我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如果你不来,我一直跟着你,跟到碧水去。”
碧水就是龚彻的豪宅。
两辆汽车先后从公路上拐了下去,磕磕碰碰地拐到松林下的小路上。
佳明下车来,头顶上冰凉的丝丝的雨线透过枝丫飞下来,飞到她的脸上。
沉炼没有下来的意思,佳明去敲玻璃窗,窗后渐渐露出他温情的纯质的面庞:“上来吧,外面冷。”
火还在点着,车体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封闭的空间里沉炼望着前头,身上还绑着安全带,侧脸削瘦而立体。前车灯灭了,便进入昏暗的魑魅的视线里,他是那个魑魅。佳明想起自己有话说,问他李通的事,沉炼讥笑,把刀锋似的凉薄和刻薄写在声线里:“那个废物,人渣一个,一身的污点。”
他笑着扭过头来,身上拽着安全带还是往这边倾,要靠她的肩膀,要她的赞扬,要她看清楚他身上不太能见人的那一面:“他是穷小子,为了出头什么都能忍。但是忍得还不够,稍有成绩就得意忘形。他老婆瘫痪在家,管不住他了,他就在外面搞小姐搞下属,搞得人家怀孕去打胎,拿公款去消费赌博。他老婆怀孕后他不干了,姐,你猜那个女人出车祸跟他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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