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她脸色通红,“世子,您,您别这样……”
周玄清叹了口气,拉着阿年的手站起身,先翻窗进去了,又将阿年抱了进去,这次很是注意,生怕阿年磕了碰了。
阿年正心慌意乱的时候,周玄清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好了,乖乖睡吧。”
又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随后果断放开手,翻窗而去。
阿年怔楞了很久,瞧着早已不见的身影,心头乱跳了好一会,乳燕投林般飞奔到床榻,埋首在枕下,捂着脸闷声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周玄清便立刻去了母亲那,国公夫人正在佛前叩拜,见儿子来了,不由淡笑了起来,如今她的模样,虽然憔悴可瞧着慈和了许多。
“今日怎的这么早?”她觉得儿子这些日子有些不一样了,作为过来人,哪里还不清楚这种缘故,倒也没有戳破。
周玄清也并未羞涩:“母亲,儿子如今年纪也到了,咱们国公府也不需攀那些乱七八糟的亲事,如今舅舅家与周家也该好好联络下感情了,舅舅收下的干女儿阿年就十分好,儿子想娶她。”
明明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被周玄清这么严肃正经的说出来,总觉的怪异的很。
国公夫人瞧着儿子虽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可现在眼里那股子少年朝气却骗不了人,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往日的周玄清,总是少了那股子烟火气。
“你可说迟了。”国公夫人抬手,周玄清连忙过来搀扶,神情明显有些不对了,国公夫人轻笑,知道他想岔了。
“母亲是说,你说迟了,你舅舅已经跟我提了这事,你跟阿年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可放心了?”
她虽不太满意,可儿子喜欢,加之兄长不停的夸,她也有心想与杜家重新交好,那周玄清娶阿年这件事,无疑是最合适的了。
周玄清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里那股子欢喜的劲儿立刻就透了出来,桃花眼亮的灼人,虽极力的压着,可那瞬间就上翘的唇角,却透露出他的心思。
国公夫人在心中叹气,从前是她不好,如今儿子这般欢喜,她也不能拖后腿。
况且,阿年那丫头,从前便挺好的,左右国公府也不指望攀什么高门贵女了,还不如为儿子选个可心的。
“清儿,如今婚约已是定下了,你也该启程回玉京城了。”其他的事儿,自是该有她这个母亲来操心了。
周玄清很是无奈,只觉自己今早的心,像是穿云入地般一上一下。
“母亲,昭文馆里并无什么事儿,我陪您在这多呆几天吧。”
他又顿了顿,“等回去的时候,阿年也跟我一道回去,不过,阿年的母亲或许不会留在玉京了。”
国公夫人面色很是诧异,连连摇头:“我与你舅舅商议了,他既是认了阿年为女,阿年便应该从永城杜家出嫁,这事你舅舅应该已经跟阿年的母亲说了。”
“什么?”周玄清瞪直了眼,那岂不是又要拖好久才能再看到阿年?
他有些着急,也顾不上自己往日清冷的性子,“母亲,何必这么麻烦?接阿年回玉京成亲,不比在这要方便的多?”
国公夫人自他十岁上后,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此时瞧着,竟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这事听母亲的,阿年身份本就低微,你要她在玉京那小屋中出嫁么?”国公夫人此时也是真心为儿子打算,她们自家不在意,可难保外头的人会不在意。
“从永城出嫁,那便是我自己的亲侄女儿,往后阿年做了你的妻子,难免要应付那些场面,你虽能护住,难道还要冲进女人堆里护着她?”
周玄清沉默了一会,他心里都明白,却还是有些无奈:“那又如何,我护我的,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国公夫人瞧着他冒傻气,只觉的心头熨帖的很,原来自己这清冷如谪仙的儿子,也是个正常的莽撞小伙子。
母子俩难得这般亲近的说话,她也不厌其烦的与他解释。
“我知道你心疼她,可你的身份总归是会碰到无数这种场景的,难道你每次都要冲进去?那你想过阿年没?阿年或许并不愿意你来出面呢?”
顿了一瞬,国公夫人才继续道:“夫妻本是一体,我想阿年也是想配得上你才认真好学,清儿,你不能总是以你自己的想法,来左右阿年。”
周玄清眉头拧紧,好半晌都没说话。
国公夫人拍拍儿子的肩,瞧着他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心头感慨不已,周季深与自己实在不怎么样,可生的儿女却一个比一个好。
如今周玄清这般护着自己的心上人,比当年的周季深强了不知多少倍。
她自小在永城长大,一朝升天成了太师嫡女,嫁入国公府后不知吃了多少明枪暗箭,周季深就是个绣花枕头,初时她爱他,也就心甘情愿的受着。
后来,她也会了那些龌龊手段,她不是个愿意吃亏的,别人招惹她,便要十倍的还回去,叫她们怕她,敬她。
她心头感动于周玄清的深情,又羡慕阿年能有这好命,儿子护着她,她自然也不会让她受欺负。
“阿年自小在国公府长大,你不能把她养的这般娇弱,母亲是过来人,难不成还会害你们?况且,她学这些东西可快了,这还是你舅舅亲口说的。”
国公夫人拍拍周玄清的手:“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心上人的,等将来她嫁进国公府,肯定比母亲要过的好。”
说到这儿,国公夫人的语气显见的低沉了,许是又想起自己的一生,从杜家到周家,她这一生,真是悲喜交加。
周玄清也想到这儿了,没想到谈个事儿,竟是让母亲伤感了。
叹了口气,如今这事情走向,也由不得他,不过是再等一些时日,他还是能等的,想到阿年将来要像母亲一般,他便妥协了。
“母亲,那我留在这再陪您几天就回玉京,您别伤心,将来我和阿年,定会好好孝顺您的。”至于周季深,两人压根就没提。
国公夫人有些受宠若惊,鼻尖酸涩不已,仔细算起来,这还是母子生分后,第一次听周玄清这般亲昵的安慰她。
“好,好孩子,母亲明白……”
周玄清心里无奈长叹,母亲说的都是事实,他想护着阿年,却不是想将阿年藏起来,她也得有她自己的地位,是能与他并肩的妻子。
等大家终于坐下来好好商议的时候,第一场秋雨已经落下,永城总是烟雾迷蒙,朦胧中花叶零落,倒也开始有了秋日的景象。
周玄清决定三日后启程回玉京,而阿年就留在永城,等着出嫁。
国公夫人还专门找了高人算好了日子,来年开春三月廿四,是个极好的日子,宜嫁娶,宜出行,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
高人还说,那时成婚,抱孙子都要早许多。
众人听了很是高兴,尤其是国公夫人,听到孙子两个字,简直喜上眉梢。
只有周玄清无奈摇头,他一再表示,高人最好能重新算算。
冬日也有好日子的,他不怕冷寒也不怕路险,只想早点成亲,迎娶阿年,说不定孙子能更早抱到手。
岑缨立刻摇头:“你不怕冷阿年怕,若是摔到阿年可怎么好?”
国公夫人也不同意:“春天好,清儿,你莫要急,好事多磨,就隔了那么些日子,怎么等不得?”
周玄清:……
第79章 并肩的第五天
不急, 怎么能不急?他现在只想抱媳妇儿,没想到还要熬一个冬日, 周玄清心头都急的乱跳了,面上却不显。
他看向岑缨,心里想着,这或许是未来岳母看他不顺眼,明明从前叶繁星那么急促,她也同意阿年嫁过去的。
最后还是国公夫人拍板,来年三月廿四, 便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周玄清心内叹气,阿年到底是女子,也不好开口说想早些成婚的话,这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杜安城也很是高兴, 带着两人去了一趟国公夫人从前的闺房, 指着满屋子的东西朝两人介绍。
“这白玉雕松鹤插屏, 是祖父传下的, 还有那青玉浮雕福寿如意,是父亲专门找来的。”杜安城转头又看到一物, “那边刻山水的平板端砚,是父亲平日常用的,也放了进来……”
他心有感慨,又看向阿年:“这些嫁妆, 本来应该是你婆婆的, 如今, 也算是圆了你阿祖的心愿,确实用上了。”
又拍了拍周玄清的肩:一脸严肃:“傻小子,好好待阿年, 你若是跟你那爹一样,我定不会饶了你。”
从前他就想去国公府,揍一顿周季深也算解气,无奈杜若言和老太爷闹的实在太僵。
当年老太爷见杜若言找回了亲生父母,也是替她欢喜,谁料她竟是爱上了周季深。
老太爷为人耿直,即便周季深是国公府世子,他也看不上,两人大吵一架,杜若言早就不听劝了,说他们本就有婚约,还说什么亲生父亲的话……
一番话把老太爷气的够呛,登时扬言此生再不管她,好与坏全由她自己受着。
老的倔小的也倔,杜若言的性子,跟老太爷就是亲生的,杜安城两头为难。
只是永城跟玉京城还是远了些,等再次收到消息,便是那两夫妻闹掰、他去接周玄清过来的时候了。
……
周玄清牵着阿年,再次望着这满屋的东西,心头也十分感慨,又觉得世事无常,若是国公夫人没有回玉京,那这世上,也就没有他……
幸好他能遇到阿年,幸好这些东西,终归是到了他这,也算是圆满吧。
阿年觉得很是不安:“舅舅,这些东西都该是夫人的,我拿来会不会有些不好。”
杜安城摆手:“你放心吧,我跟她商量过了。”他眼中露出一丝怀念,手从那纤尘不染的楠木雕花屏风底座上抚过,“如今这些东西跟着你一起去国公府,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周玄清紧紧握着阿年的手,微微俯下身子道:“这些东西,阿祖可准备了十几年呢。”
杜安城摇头,有些无奈:“不止呢,后来陆陆续续的又加了不少,反正他觉得好的,都要收一份进来。”就好像是执念,虽说嘴上骂的狠,其实心里也颇为关心。
“阿祖去的并无遗憾,舅舅,您别伤怀。”周玄清见杜安城有些恍惚,便出声劝慰。
杜安城忆起旧事,有些失落,长叹一声,让阿年再看看,自己便走出去了。
屋中两人对望,心有戚戚,又带着即将成婚的欣喜,周玄清轻抚她面颊:“阿年,我越发觉得,你我像是命定的姻缘。”
阿年一怔,她并不知自己和周玄清之间有什么牵扯,可听到这句话,她又想起那些小算计,周玄清不知道而已,这算得上命定么?
不过结局好就行,她从不纠结那些无谓的东西。
恰好瞧见手边竹编的蚂蚱,已经陈旧了,拿起一看:“好巧的手,编的真好。”
她很喜欢这些小东西,兴致勃勃的细细瞧着:“等回去了,我就编一个送给阿蕴,他肯定喜欢。”
周玄清宠溺的望着阿年,替她将颊边长发拨到耳后:“这是阿祖编的,等你回了玉京,到时候,也给我们的孩儿编一些。”
阿年闻言很是羞涩,眉目宛然,清婉温润,侧目偷觑,正好被周玄清抓个正着,顿时又红了脸。
周玄清低首浅笑,长臂一展将阿年圈了起来,下巴搁在她发顶,有些痒痒的:“阿年,我真希望时间能快一些。”
“唔。”阿年将头紧紧埋在周玄清胸口,偷偷的笑了。
两人自你侬我侬,没一会又牵着手去了园子,阿年在杜安城那学了不少种花的技巧,正好去看看。
又过了许久珍珠帘子后头的碧纱橱里,踉跄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国公夫人。
她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好不容易踉跄站稳后,才抬头细细打量着屋中的一切,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仿如昨日,连墙上的挂饰都一模一样。
她这次回来,只是住在客院,潜意识里,她不敢回来看,这还是因着杜安城提了,她才敢过来看一眼。
方才听杜安城一番话,她更是难过自责,心痛欲死。
她这一生,自从进了国公府嫁给周季深后,就变的又狠又毒,明明从前父亲不是这么教她的,她也不是这样的……
她对不起杜家,也对不起叶婉,杜家养育她十几年,她未报答万一便离去,连养父去世都不敢回来;叶婉替她在亲生父母面前承欢膝下,她却嫉妒太过,强行抢夺,终于酿下苦果,自讨苦吃。
她与叶婉,究竟谁更可怜一些,谁又能解释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