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看到一双关切的大眼睛对着自己,而透过她头后的透明幕墙,正有两个人在赛台上摸爬滚打。
“小明,对不起,每天的训练把我都练得都过敏了。”宛若见他醒转,神情一松,为自己的过度反应道歉。
“宛若………”他想到她口罩下的熟悉容颜,难以自已地喊着她,注意到自己是坐在椅子上,宛若倾身对着他。
在他眼角的余光里,赛台上的两个人继续摔打,一会儿分,一会儿合,似乎站都站不稳。他虽然感觉奇怪,可是再奇怪的事都比不上眼前的她重要,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想跟她述说自己的一切,却又千言万语说不出。
“你怎么也参赛了?”宛若好看地皱皱眉头,有些嗔怪。
“姑奶奶,我是为你而来的。”他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摸了一下头,起了一个大包,但一点也不觉得痛了。
“骗人!我才没有这么重要呢,快说实话!”宛若的眼角飞起一团羞涩,因为他的暧昧语气。
“你真有那么重要的,我参赛是被迫的……”他有些语无伦次,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唉,你呀,我都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宛若幽幽叹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描述她再见到他的心境。
“我想,这是上天安排的。”他顿时记起她的临别一吻,心头激荡,摘下了口罩,把自己的脸对着她,“你不记得我了吗?新海小学二(2)班。”
“你是……”宛若有些疑惑地端详着他,虽然已在电视直播上看过他的真容,让她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但她还以为那是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孩子产生好感的错觉,不好意思承认,而此刻被他一提醒,不由被勾起久远的记忆,她又惊又喜地拉住他的手,“啊!你是……”
“还是叫我小明吧!宛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很欣慰她还记得他,就像他记得她一样,他被她见到亲人般地拉着手,他心中何尝不是见到亲人般的感动,轻轻的一句问候,就把这十年的光阴,变成了昨天才从学校放学一般的短暂。
“我过得不好……过得很不好……”宛若的眼圈红了,把身子靠在了他的肩上,第一次表现得像个无助的小女孩,说着,眼泪扑簌地落下来。
“姑奶奶,你现在很好啊,你看你的飞刀一出,例不虚发呢。”他感觉自己的心从未有这一刻的柔软,柔软得他自己都有些害怕,只想着宽慰她,哄她开心。
“臭小子,你的夺命斧头也不错,把玫瑰都打动了呢……”宛若破涕为笑,又觉得自己跟他一见面就又哭又笑的,实在羞人,毕竟,这是两人时隔十年后的第一次真正见面。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忽然掌声雷动,玫瑰的声音响起来:“各位观众,本场季赛的一号选手战胜了对手,用时十分三十七秒,难度系数为六,比赛成绩为……”
季赛?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个敏感的词,他还从未看过季赛呢,不由把视线转向了赛台,只见玫瑰穿着一袭火红的长裙,华丽丽地站在台心,这也是她第一次没有穿自己的本色。
同时,他感觉赛台有点异样,仔细一看,才发现原先的绳栏已不见,只剩下光光的白色台面,这样选手比赛时不会掉下来?他心中疑惑,感觉眼睛有点花,揉了一下,还是有点朦朦的感觉,再一端详,恍然大悟,原来赛台被一圈巨大的方型透明罩罩住,所以在视觉上有偏差,但确实比以前更安全了。
“小明,好好的,为什么参赛?”宛若以为他的注意力被玫瑰所吸引,有些不满地掐了一下他的手。
“一言难尽……”他被她掐得生疼,苦笑一声,要不是那天为了她看比赛而借贷,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先看比赛,等下再说!”宛若却打断了他的话,把目光转移到台上。
“好的!”他想时间还够,就压下跟她商量对策的急切念头。
此时,二号选手已经站到了台上,一身火红的服装,整个人像一团火似的,满脸的青春痘。
小明记得这个雄性荷尔蒙泛滥的家伙,他在上次的月赛中咬死了对手,比核尸还核尸。今天的他依旧很嚣张,仿佛已经赢得了比赛,高高地举起双手。
玫瑰亲昵地称他为火山哥,跳舞似地围绕着他转了一圈,奇妙的景象出现了,她飘逸的红裙下摆竟然抖出了一团灿烂的火焰。
玫瑰翩翩站定,火焰跟着消失,轻笑道:“各位观众,你们看到我和火山哥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赛前抽签的难度系数是七了……”
“姑奶奶,难度系数是什么?”小明看得眼花缭乱,倍感新奇地问,看来季赛的规则又比月赛复杂多了。
“难度系数是指比赛场地的选择,五是水地,六是冰地,七是火地,八是风地,九是血地。”宛若简要地讲解一下,就让他自己领会。
小明想起一号选手的难度系数为六,即冰地,再想到他刚才的动作那么怪,和对手像站不住脚似的,在地上翻来滚去,恍然明白了冰地就是结冰的地面。以此类推,水地就是充满水的地面,火地是着火的地面,风地是起风的地面,血地是什么?难道是血流成河的地面?
他暗想自己若是杀进季赛,会抽到哪种场地呢?正琢磨之际,台上出现了一群红裙女郎,围绕着火山哥跳起了火焰舞。
火山哥、火地、火焰舞,组委会对选手的包装确实煞费苦心,话又说回来,季赛只有三名选手,比赛时间短,再不搞搞歌舞之类的节目充场面,太对不起观众了。
接下来,居然还有观众抽奖环节,由玫瑰和火山哥随机按下观众的座位号,奖品是通票,一时间,台上台下打成一片,不亦乐乎。
小明看得笑呵呵的,想找宛若搭话,却见她紧锁眉头,似乎满怀心事,遂不敢开口。
热闹一番后,又到了选择武器的环节。季赛的场地难度增加,也给了选手其他的自由,自己挑选武器,种类比月赛丰富多了、也犀利多了,火山哥自选了一根狼牙棒。
最后是挑选对手,也是自选。屏幕上飞出两个对手的头像,小明感觉自己的手又被宛若抓住了,他看着其中一个女核尸的熟悉面孔,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五季核尸挑战大赛之夏季赛的第二组比赛,由火哥对阵灰姑娘。火山哥能否再现人咬狗的雄风?灰姑娘能否再度上演大逆转的传奇?一切即将揭晓!今天,他们将在全封闭的赛台上,不受干扰,一决生死!”玫瑰的煽动如同在火上浇了一泼油,全场沸腾,已然分成两派,支持火山哥的呼声高涨,支持灰姑娘的也不在少数。
当一身白衣的灰姑娘鬼魅般地升上台,宛若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近乎无助地攥紧小明的手。
“宛若,她未必会输,她已经两次翻盘了!”小明心有灵犀地安慰着她,这个女核尸跟宛若一定是认识的。
“可是,她的两次翻盘,都是我在帮她,但这一次……”宛若的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
小明顿时想起女核尸的每一次绝地反击,都跟宛若发出的叫声有关,但这一次,她和他呆在这个跟外界隔绝的包厢里,怎么喊“她”也听不到了,再说,即便她在观众席上也没有用,因为赛台也被全封闭了。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小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
“她……叫宛如,你还记得她吗?”宛若彷徨之中,脱口道出了这个深藏心中的秘密。
“宛如……你姐姐?”小明心中雪亮,已然想通了宛若参赛的动机,他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宛如,就是宛若的姐姐。
姐妹俩的名字太好记了,同义异音,一年级时,有一次宛若过生日,请小明到她家玩,他见到了她的姐姐。
那时的宛如,留着一头长发,比起当时假小子一般的宛若,显得格外温婉,一个十足的小美人,再对比她现在的模样,他不由在心中大骂上天的残忍。
“姐姐太可怜了,我不要她死……”枪响了,宛若的眼睛已经不敢看比赛了,把头侧向他,泪水连珠滚落。
“姐姐未必会死,吉人自有天相!”小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能说出自己也不信的话,好人会有好报吗?上天已经对人类这么残忍了,还指望他老人家保佑?
“小明,帮我看姐姐、帮我看她……”宛若带着哭腔恳求。
“我在看、我在看……”小明心疼地回答,但他除了看,对一切也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出现。
他看到一幕前所未见的情景,只见白色的台面竟然变红了,好像被火烤红了一般,连上面的透明罩都被映红了。
火山哥仿佛不能忍受地在来回跳跃着,以这样的姿势逼近宛如,那根狼牙棒直往“她”身上招呼。
烤红的地面对宛如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披头散发,宛如野兽,上下跳纵,几番险险躲过狼牙棒的凌厉攻势。
在这一来一往的交错中,可以看到他们的鞋底都在冒烟,可想地面的温度有多高。观众们的热情也被点燃了,纷纷站起来,给各自支持的对象助威。
小明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把脸贴近幕墙观看,他的一只手仍旧握住宛若的小手,给她以安慰。
“小明,情况怎样了。”宛若虽然不敢看,但比谁都关心战况。
“姐姐并不处于下风呢,我看这样的场地,对选手更不利!”他边看边分析,对宛如的形势有点乐观,“她”显然事先受了血的刺激,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再加上没有痛感,这样的地面对她几乎没有影响。
但宛如毕竟手无寸铁,很快被狼牙棒的尖角扫到了几下,白衣染红,溅出的血都粘到了透明罩上,那血竟不往下流,居然被烤干了。看得小明心里一揪,幸亏宛若没看。
而火山哥作为一个正常人,呆在这种高温的环境下,时间越长,战斗力就越弱,他深知此点,务求一鼓作气,拿下对手。
火山哥看准了宛如退到一处墙角,狼牙棒一个横扫千钧,向“她”的下身打去,只要打到,“她”就失去了行动力,引颈受死了。
好个宛如,咆哮一声,抬脚向透明罩一踹,借助反弹力凌空跃起,一个跟头落在了另一边,“她”是四肢着地,没有保护的手在地面上丝丝冒烟。小明感同身受,仿佛自己的手被烤了一般。
几乎同时,火山哥的狼牙棒砸到了透明罩上,咣地一声脆响,火花四射,透明罩居然没碎,连道印子都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造的。
即便凭借野兽的本能,宛如也知道这是个大好机会,对着火山哥空门大开的后背扑过去。小明紧张得手上用力,宛若感觉到了,吓得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火山哥已经来不及转身,居然抡起狼牙棒,身体向后一倒,看不也看地向后砸去,对宛如迎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