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报喜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就是当初入场检查时,给陆秉行掰饼子的胖衙役,此番见到县案首,竟是他昔日认为不思进取、落榜无疑的废物,不由立刻变了脸色。
老娘呀,他这辈子,眼神是真的就没好过啊……
你说说,现在的读书人,真是一点也不踏实,科考中故意装得不认真,以迷惑对手,这样虚伪人品,居然还能中案首。
早知道,他胖衙役也去!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说起来,确实从小娘亲他就夸脑袋瓜子灵活呢,不论藏在那儿的吃食,都能被他很快翻出来,而且他祖母也说,他这胖乎乎的,是最有福气。
说不准皇帝老儿,就喜欢这样长相福气的,赶明儿点个状元郎、探花什么的该他当当,然后公主小姐什么的,也被他的福气折倒,硬要下嫁,也不是不可能。
嗨,可惜了,他胖兄输给了时光啊……
想着,他又偷眼瞄了顾平安几眼,见人压根没有认出他来,不由心头微松,却又忍不住有几分失落,他胖爷这么伟岸的身材,这么标志的福气圆脸蛋,竟然还能过眼就忘吗?
这县案首,看来确实是很一般一般,记性差得很。
按照县衙给的考生资料,对照了一下籍贯、年龄、父母名讳等基本情况,确认是本人无疑。
两官差立刻再次齐齐弯腰,高声恭贺起来,“恭喜顾老爷,顾老爷乃是南菱县本届县试案首,如此年轻,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各种不要钱的贺词,张口就来,直能把人捧到天上飘起来。
不过陆秉行和许溪,都不是这等容易忘乎所以之人,对此,并没有流露出几分兴奋飘然。
陆秉行神色淡然地伸手接过文书。
许溪则把刚刚准备好的红封,塞给两个官差,动作很是生涩拘谨,神情更隐隐有些尴尬,一看便知,他乃是第一次做这种人情往来之事。
“辛苦两位跑一趟。”
两位官差,捏捏手里的红纸包,很是扎实,顿时喜笑颜开,哪里还管这家人为何逢着喜事,神色却如此波澜不惊?
他们又连连道了几句喜后,便言要赶时间去其他地方报喜,匆匆离开了。
……
隔壁李婶子,看着那两官差敲锣打鼓风风火火赶来,又风风火火离去,这会儿脑子还是僵化的。
她拍了拍自家大儿媳的手臂,有些颤抖地问道,“这……这是平安小子考中啦?”
她大儿媳看着顾家的方向,眼里有些羡慕,点头,轻笑着回道,“是啊,而且还是案首呢,是县试的第一名啊,听说县试第一名,只要后面两个月不做错事不犯法,四月份府试都一定能中童生的呢!”
江南地区的人们,不管山野市集的男女老少,都对科举有着最基本的了解。
李婶子二儿媳微微蹙着眉头,语气破带惋惜道,“平安真是了不得啊,自打上回吐血之后,家里药味就没散过,他身子怕是早已不堪重负,居然还能咬着牙挺过了县试,可见真是相当聪明,也有科举天分的……”
大儿媳点点头,叹道,“怪老天弄人啊,要是平安跟咱们一样,健健康康的多好!”
李婶子听着两个儿媳的对话,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前些年,顾家老村长还在的时候,平安就爱拼命闹着去考试,来来回回折腾了也不知多少回,但是没有例外,每次到第二天人就病得不行。
这回被蒋家那一通折腾后,人是真的快不行了。
人到临了,平安估计想起生平所念,心有不甘,所以让大夫下了重药,硬扛了这次县试过去的。
祖宗保佑,平安居然还真中了头名。
只是,此事也够让人为难的呀,头名啊,多么难得,这接下来,平安是继续扛着往上考,还是就这么满足了,直接含笑去了好啊。
这眼睁睁看着啥都有了,就是命没了,心里得多难过啊,多遗憾啊……
哎呦,李婶子揪了揪自个的手臂,她这都不知该说些啥,平安中了案首,她要去送礼吗?
但是不是早了点啊,终归人都快不行了,回头办白事的时候,还要再送一次吗,她家里也不富裕啊?
李婶子人到半百,已知天命,现如今只能独自忧郁,皱着眉头慢慢挪回了屋里,这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真叫人为难……
……
不远处的蒋家中。
蒋梦瑶轻轻皱眉,盯着蒋家宝问道,“家宝,县试的名次,为何会这么落后,周先生提前写的东西,你不是都牢牢背下来了吗,在家里也默写过好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