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让女人高兴是男人的天职
黄春江从砖瓦厂来到新渔村建设现场寻找雷耀湘,得知他去大队部打电话,与外面联系采购钢筋水泥。
黄春江来到大队部电话室,正巧雷耀湘打完电话往外走,两人碰了个面对面。黄春江把他拉回到板凳上坐下。
黄春江说:
“四伯,我如果晚来一步,还得对您继续跟踪追击。”
雷耀湘问:
“春江你找我有事?”
黄春江笑了笑回答:
“有事。有大事。”
雷耀湘说:
“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有什么大事。”
黄春江说:
“橘姨妈要求下洞庭湖,您说这是不是大事?”
雷耀湘说:
“这算大事,算芝麻大的事。”
黄春江说:
“我特意来找您商量,看您同意她去,还是不同意她去?”
雷耀湘说:
“我当然同意她去呀!”
黄春江追问:
“四伯您真的同意?”
雷耀湘回答:
“真的。”
黄春江又问:
“四伯您不是被迫同意吧?”
雷耀湘回答:
“没有谁逼迫我呀?我怕谁逼迫呀?谁有胆逼迫我呀?”
黄春江说:
“我是担心橘姨妈凭她武功比您高,逼迫您同意她下洞庭湖的要求。”
雷耀湘说:
“没有的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她逼迫呢?再说,她无论做什么事,从来就不会逼迫我。”
黄春江问:
“您是真心实意同意她下洞庭湖啰!”
雷耀湘说:
“因为我理解她要下洞庭湖的心情,也了解她的脾气,她想下洞庭湖,如果不让她去,留在家里,她会憋出重病。这一辈子,我都是顺着她来的。你刚才说她武功比我高,其实我的武功早就在她之上了,没让她感觉到罢了。她要感觉到我武功比她高了,她就会不高兴。男人嘛,处处要会让自己的女人高兴,那才是本事。你橘姨妈一家人都为革命牺牲了,就剩下她一个人。我不让她高兴,谁让她高兴?让女人高兴,是男人的天职。”
黄春江心里一惊,他以前只觉得四伯的毅力无比坚强,没想到老人的内心世界如此丰富多彩。他说:
“四伯您真是我的榜样。”
雷耀湘继续吐露心声:
“其实,我也想下洞庭湖,但苦于渔村建设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如果我走了,我担心把你累坏。我留下来,能多多少少替你把基建上的事管一管,免得你操心太多。”
黄春江感动地说:
“您不能只顾别人,不顾自己。您既然同意橘姨妈下洞庭湖,那就把红菱留下来吧!”
雷耀湘问:
“为什么?”
黄春江说:
“她们母女俩都下洞庭湖了,把您一个男子汉留在家里,谁来照顾你的起居?”
雷耀湘哈哈一笑说:
“我又不是三岁短两岁的小孩,你还担心我不会吃不会睡。”
黄春江说:
“男人成家以后,生活上总是依赖女人嘛!”
雷耀湘说:
“我与你橘姨妈结婚之前的那些年,还不是熬过来了。如今有了依靠当然好,没有依靠就逼着自己动手,也可以过丰衣足食的日子嘛!”
黄春江说:
“还是把红菱留下来,换大海下洞庭湖吧!这样我心里踏实一点。”
雷耀湘说:
“不行!不行!大海是你的得力助手。那样一换,就会打乱你整个新渔村建设的部署。我心里反倒不踏实了。”
黄春江说:
“您已经上了年纪,要是吃饭不应点,睡觉不及时,影响了身体健康,也会打乱整个新渔村建设的部署呀!”
雷耀湘问:
“你是说我老了是吧?人老了就要有老了的生活方式,那样反倒不会老。”
黄春江感到很新奇,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人老了以后怎么生活的问题。他问:
“那您认为人老了应该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呢?”
雷耀湘说:
“随手,随心,随意。这就是我老了的生活方式。”
黄春江佩服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说:
“四伯您真行!”
雷耀湘拍了拍胸膛说:
“你看,我这身体越来越硬朗了,一拳打得牯牛死。说不定没有她们母女俩的管束,我生活得更加随手、随心、随意,想喝酒就喝,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想练武就练,想练多久就练多久。我的身体兴许还会更加硬朗一些。”
他神秘地笑了笑嘱咐:
“你千万莫把这话告诉橘姨妈,不然她会生气的。”
黄春江也神秘地笑了笑说:
“放心吧!我保证不会把您出卖!”
雷耀湘说:
“我早就察觉出,你橘姨妈趁红菱下洞庭湖,她也要去,可能有意避开我,做她们母女想做的事。”
黄春江问:
“那会是什么事呢?”
雷耀湘说:
“目前还难以准确判断。也许是我多心了。”
黄春江笑着说:
“你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未必还有不能沟通的地方吗?”
雷耀湘说:
“再好的夫妻,也会保留各自的秘密。难道你和秋华就不是这样吗?”
黄春江哈哈大笑道:
“这是您的人生总结,我暂时还无法推翻。”
雷耀湘进一步感慨道:
“夫妻关系是人世间最微妙的关系,不到盖棺的那一刻,不能作定论。”
黄春江问:
“有那么微妙吗?”
雷耀湘反问:
“你觉得流水微妙不微妙?”
黄春江回答:
“流水总是在变化。”
雷耀湘说:
“就是嘛!世间一切都在变,只是变化的程度不一样。夫妻关系变是肯定的,不变是相对的。有的越变越好,有的越变越坏。就看怎么变了!”
黄春江夸赞道:
“四伯您已经是半个哲学家了!”
就在他俩就夫妻关系聊得兴味正浓时,几个年轻人推门跨了进来,嘴里都嚷着:
“春江哥!我要下洞庭湖!”
“春江哥!批准我下洞庭湖吧!”
“我还没有下过洞庭湖打鱼,春江哥给我一次机会吧!”
“橘姨妈年高71岁了都能下洞庭湖,为什么不批准我下洞庭湖?这不公平!”
黄春江打量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周小芹、王萍、周中枝、丁公平、马松平、彭玉舫、黎明月、周二妹等年轻人,每个人身上不是沾满了泥巴,就是挂满了草屑,或从砖瓦厂,或从养殖池收工回来。他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心里暗暗分析:橘姨妈要求下洞庭湖的举动为什么会在他们年轻人当中产生这么大的反响?他觉得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誉感在起作用。渔民以驾驭风浪而自豪。春柳湖渔民最大的风浪在哪里?无疑是在东洞庭湖上。一个渔民没有几次从洞庭龙王口里冒险而归的经历,是被人瞧不上眼的。他们或许担心新渔村建设好了,以后就没有了下洞庭湖搏风击浪的机会。
黄春江想到此,他对面前的年轻人说:
“你们要下洞庭湖,以后照样有的是机会。”
年轻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等了,这次就要下洞庭湖。”
雷耀湘说:
“这次下洞庭湖只是一支精干的突击队。”
年轻人则回答:
“正因为是突击队,所以我们坚决要去。”
黄春江问:
“如果你们都要下洞庭湖,名额有限,不可能满足每个人的要求,那可怎么办?”
这些年轻人相互看了看,说:
“抽签!谁抽中了,谁就下洞庭湖!”
黄春江说:
“等我和支委的同志商量一下,哪种办法公平,就采取哪种办法。定好了办法,再通知你们好吗?”
年轻男女们说:
“那好吧!盼望越快越好哟!”
黄春江说:
“放心吧!我和四伯说话都是算数的。就在今晚通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