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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都市言情 > 春柳湖上 > 第五节引发万千思绪
  第五节 引发万千思绪
  这时,黄春江破涕为笑,他一往情深地望着面前有恩于自己的寄娘,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解放前,她从小讨米看牛,养蚕,捡谷,摘菱角,插秧,过尽了苦日子。她一没吃的,二没穿的,酸甜苦辣都尝尽,吃的是野蒿子、水芹菜、菱角藤、鸡荷梗、泥蒿、菖莆,一截在喉咙里,一截在嘴巴里,穿的是芦苇叶子织成的衣,只遮体,不避寒。
  她的爹爹、哥哥、妹妹都因参加共产党闹革命,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她与母亲逃到东洞庭湖上,躲过了反动派的追捕,但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她后来与雷耀湘结婚成家,两双手打鱼,放钓,还弄不到三口人的吃穿。后来,母亲得血吸虫病死了。她娘家没有留下一个亲人。
  雷耀湘因叛徒出卖,暴露了地下共产党员的身份,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春柳湖呆不下去了,驾着一条破船远走他乡,丢下堂客和不满一岁的儿子。
  杨惠橘为了度日,驾渡船,开茶馆,砍芦苇,摘菱角,挖藕,摸手坑子,什么苦活重活都做过,勉强维持母子二人的生活。有一天,家里好不容易弄来一碗米饭,结果还被狗偷吃了。她驾船回来,只好把儿子搂在怀里痛哭,两天两夜没沾水米。
  她有一回打树叶给猪吃,头昏眼花,从树上摔进水里,淹得只有一口气。
  后来有人劝她搬家,走得越远越好,省得遭受当地反动派的欺压。她却顽强地说:
  “病死不离床,饿死不离乡。”
  她心爱的儿子饿死了。她哭干了泪水,掩埋了儿子,她还是不肯离开春柳湖,要等着雷耀湘回来。好心人劝她说:
  “你这样等下去,也是白等。如果雷四婆活着,他那样有本事,又那样英俊,最讨女人喜欢,他就是想等你,也会被那些妖精女人迷了去。如果他客死外乡,你就更不用等了。你还是趁年轻,离开春柳湖,找个做得依靠的男人,过好下半辈子。”
  寄娘毫不怀疑地说:
  “雷四婆不是那种见了妖精就花心的男人。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客死外乡的男人。如果他晓得我离开春柳湖改嫁他人了,那他就永远不会回来了,俺两口子就永远莫想团聚一起了。只要我还在春柳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会回来与我团聚。”
  她一条破船,一条烂网,自捞自吃,有一次去大湖,晚上大雨倾盆,船落沉了。她把水浇干,为了堵住漏眼,她脱下自己脚上的布鞋,也是她仅有的一双布鞋,将鞋底烧成灰,粘住漏眼。
  那些年,她一年两次驾一条小渔船,行几百里水路,下东洞庭湖,捕鱼捞虾,养家糊口。每次都经历了无数的风险,征服了恶浪,顶住了急流,战胜了旋涡,死里逃生,练就一身渔家胆。
  解放后,她处处走在前头。她的手指头肿得像个萝卜,下定决心,坚持为集体织网。夜晚淌钩,深更半夜,吹起东南风,东南方扯闪,轰雷,一篙流钩没有淌完,风暴就来了。小船直颠簸,一阵大风刮来,渔船翻了,腿上挂了几口渔钩,她囦在水里起钩。后来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和渔船绹在一起,船在人在,人在船在,睁大眼睛在渔船肚皮底上坐了一夜。
  她有一次抽篙,突然头昏眼花,来不及站稳,摔下了河里,被汹涌的波涛冲出了好几丈远,才被几个后生救了上来,大家心疼地对她说:
  “奶奶您这把年纪了,还打鱼,小心淹死。还是回家吧!”
  她抖了抖身上的水,理了理白花花的头发,笑着对后生姑娘们说:
  “喝点河水要么得紧,练一下胆量唦!”
  还有一次在菱角湖挂鱼,她蹲在船头上起网,网拉不上来,着劲用力,一个倒栽葱掉进湖里,动一下,裹一身菱角藤,在水里直咕咚,一冲一冒,一旁渔船上的甘德保发现了,伸一根篙子给她,甘德保抓一头,她抓一头,好不容易才把她拉上船。
  寄娘具有高尚的共产主义风格,团结友爱,乐于助人。她帮小孩子多的妇女带小孩,洗衣,烧菜。
  她处处为公,一心走社会主义道路,有人问她:
  “奶奶,您老去湖滩上捡菜籽呀?”
  她毫不含糊地回答说:
  “俺不要集体一根草,俺只帮集体出工。”
  还有人劝她去湖滩上扯油菜心心,炒了当下饭菜,又好吃,又营养。她说:
  “集体的东西不能要。”
  她的老伴雷耀湘每餐吃饭之前,总要先吸一袋烟。她就提前给他准备好,划火点燃烟袋,送到他手上。
  雷耀湘餐餐都要喝酒,理由是:天天喝酒的人不会得血吸虫病。春柳湖所有的人都患血吸虫病,果真唯独他没有患血吸虫病。
  杨惠橘很高兴、很自豪、很骄傲,餐餐都要想方设法为他准备一壶酒,做几个下酒菜,开饭之前就把一大碗米酒摆到了火舱锁幅板子上。有时她心情好,也尝上一两口,慢慢地也上了酒瘾。他们老两口还互相竞赛,看谁的酒量大。
  自从开展连家渔船改造,实现陆上定居以来,她返老还童,耳清眼亮,做事干劲冲天。劝她休息享福,她不听。她总是说,她的骨头生得贱,坐也坐不住,闲得吃亏。活得一天就要干一天,为连改,为定居作一天贡献。人老了,就是做事做死了也心甘,也划算。她除了打鱼,还收菜籽,锄杂草,割鱼草,她什么事都帮集体干。她还主动要求帮集体织渔网,不要一分一厘报酬。
  黄春江越想越激动,他握紧杨惠橘的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有点奇怪,不知其中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