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堵漏眼如同堵枪眼
黄春江在水里寻找,一次次失望地冒出水换口气,又一次次满怀信心地钻进水里。
当他再一次从水底冒出来的时候,平时那黑红饱满的脸膛此刻如同擦了一层石灰,显得精疲力竭。要不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往水里钻。可黄春江望着波浪滔滔的沅水,望着展翅高翔的鱼鹰,耳边回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只要为革命,砍头也甘心。望儿长大后,也做革命人。”
他又信心百倍地吸足一口气,蹬开两条腿,顺着一股异样的水流往下,双手细心地摸排。
他经过无数次地出水,入水,反反复复地探查,耗时一个多小时,终于探查到了漏眼。
他定准了漏眼在水底的位置,双手一扒,两腿一蹬,“咕咚咚”吐出含在口里的气,冲出水面。
他甩掉头上的水,又伸手摸了摸脸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雷银河、雷耀湘他们报告:
“找,找到……漏眼找到了!”
雷耀湘、雷银河、胥大海异口同声地问:
“漏眼找到了?”
黄春江肯定地回答:
“找到了。”
雷耀湘说:
“那就好!找不到漏眼,无从下手,就像比武打擂,没有对手,天大的本事也展示不出来。春江你先歇一会儿,堵漏眼的事,让我们来干。”
雷银河说:
“堵漏眼我有经验,我来指挥。”
说着,他转对人们呼喊道:
“大家都把灌了泥土的草袋背到这边来。”
人们听到大队长的命令,都背起灌满泥土的草袋,打着小跑,朝这边奔过来。
雷银河指挥大家从堤面往水里排成一条长队,将手中涨鼓鼓的草袋接力往下传。
黄春江、雷耀湘、胥大海站在水里,接过装满泥土的草袋,趁着那股水流,往漏眼里塞。堤面上堆成小山的草袋搬走了大半,全部塞进了漏眼里,渐渐地,堤垸内的水花平息了。
大家欢喜异常。有的抽烟,有的喝水,有的脱下身上的衣服把汗水拧干。
突然,大家听见周小芹喊道:
“哎呀,水花又冒出来了,还越冒越大了。”
众人惊讶地望去,先前的水花芦碗大,眼下的水花则比脸盆还大。
胥大海着急地说:
“这是怎么搞的呀!”
周小芹跺着脚说:
“真是活见鬼!”
黄春江没有吭声,抓起一个灌满泥土的草袋,扎进水里。
堤垸内的水花不见了。
不等露出水面的黄春江喘口气,水花又出现了,而且越冒越大。
面对这种情景,谁不紧张,谁不担心,谁不着急。
李福华的眉毛打了结巴,担心地说:
“拐哒,拐哒!”
邓金菊双脚跳起好高,嘴里连连喊:
“这大堤硬会拐场!”
与众人相反,卓有德心里却像油油儿酥,嘴角露出一丝人们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的神色。
黄春江不慌不忙地再次钻进水里,在先前塞了草袋的地方伸手一摸,只摸到了被水撕咬烂的草袋片片儿,泥土没有了。他分析,是不是草袋里的泥土经水一泡,散了,变成了泥浆,再经水一冲,就冲走了呢?是的,肯定是的。嗨,怎么解决呢?忽地,他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在鸭嘴湾大队搞“四清”工作时,也曾遇到过这样一次险情,万分危急关头,青光兴用麻袋灌高粱,塞住了漏眼。对,也照那办法试试看。嗨,长年漂泊水上,几时种过高粱呢!这,这怎么搞呀?
他那两道卧蚕眉向上一挑,脑海里有了办法。他朝堤面高喊道:
“秋华,麻利些,到俺船上拿两个大麻袋,灌两袋大米来。”
梅秋华虽不明白男人的用意,但没有多问。她晓得,堵漏如救火,分秒不能拖,便拔腿飞跑而去。
黄春江又吩咐:
“大海,你也去,和你嫂子把两袋大米扛来。要快呀!越快越好!堵漏眼如同堵枪眼,耽误不得。”
胥大海打起飞脚追上去。
有些人莫名其妙,问道:
“背大米来干什么呀?”
雷耀湘说:
“打发龙王爷啦!求它莫吞掉俺的垸子。”
周小芹摇摇麻雀尾小辫,说:
“不是的。那是旧社会的迷信做法。”
雷银河说:
“那依你说呢?”
周小芹眨了眨眼睛说:
“我说,我说……”
老鱼鹰雷耀湘盯了她一眼,道:
“我说呀,你不懂。告诉你,大米在水里浸湿,发胀,米粒越变越大,互相越挤越紧,不像泥巴,冲不走的。”
人们听了,都用赞许的眼光望着黄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