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偷梁换柱
卓有德一方面找到李清波,大肆赞扬了一番黄春江,并建议把黄春江的先进事迹写成文章,上报县水产局和县委,介绍到全县去。同时还直接寄一份给湖南省水产局局长、原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中第一支队司令员姜亚勋,以期引起他的重视。
李清波信以为真,表示完全赞成。鲶鱼嘴便拉着李清波这块招牌,找到雷红菱船上,要她写份关于黄春江坚持连改定居的先进事迹材料,以便随时上报。
卓有德一方面又或明或暗地向卜思源透露了刘国池的意思,调动了卜思源的积极性,组织对黄春江抱有很深成见的徐学勇、于沧生、全正才这几个人,赶写攻击黄春江的黑材料。卜思源本想还把鸬鹚生产队祖居沧港镇上的李湘家、李湘庭、周映鲜、周映红这两大家族的代表人物一起拉上,因为他们表面参加筑堤修垸,内心则生怕连改定居成功逼他们从镇里迁居鲤鱼滩,随时作好了与黄春江摊牌的准备。
卓有德则不赞同,他向卜思源分析:李、周两大家族的人目前都处于墙头草的位置,只要黄春江不强迫他们从沧港镇上移居鲤鱼滩,他们就不会公开反对黄春江,依然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现状。所以,他觉得李、周两家的代表人物不能作为依靠对象,不能推心置腹,只能作为争取的对象对待,绝对不能要他们一起参与最核心、最机密的活动。
卜思源觉得他说的有理,采纳了他的建议。
卓有德把正反两份材料抓在手里,挨家挨户地说了向李清波建议的内容,然后,要人们在材料上盖上私章或揿上拇指印。
他踏上陈秋英的网船,照年轻人的口气,亲切地叫着:
“陈五奶!”
他知道这老人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便改了先前与人说话的口气,道:
“而今有些风言煞语,难听死了。讲黄春江好多不是哟。这些人不识好歹,糟蹋一个好带路人。”
“什么啊?”陈五奶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
“春江有什么值得人家指背的!说这些话的都是些什么角色?”
卓有德说:
“你老人家莫发怒啰!那还会是些正正经经的人啦!都是些歪心曲肚,讨不得好死的家伙。”
陈五奶说:
“是的。丑人多作怪。嚼舌根,讲怪话,讨不得好死。”
卓有德说:
“陈五奶,俺要挺身而出,为黄春江出点力,把他多年来一心为革命,一心为集体的事迹,呈报县委,让领导了解他。这样,就不怕有人背后说他贪污腐化啦!好大喜功啦!不完成国家鲜鱼上交任务啦!蛮干害死人啦!”
“呸!打狗屁!”
陈五奶对这些话虽不完全明白,但晓得没有一层好意思,心里气愤极了。她看着黄春江从伢伢儿长成人,了解他的根根底底,像一块玉石,没有一点点儿污斑,洁白无瑕。谁要说他一句坏话,就要遭到她的斥骂。
卓有德见老人气愤的神态,觉得这把火烧得恰到好处,还要继续煽风,有可能适得其反。便采取偷梁换柱的做法,拿出一份材料,伸到陈五奶面前说:
“这纸上写的是春江的先进事迹,请你盖章。”
陈五奶问:
“我盖章?”
卓有德说:
“嗯!你这就代表群众的意见嘛!”
“对不起。”陈五奶遗憾地说,“我前世都没得私章。我要起那个家伙没得一滴滴儿作用。”
她一转念,又说:
“小芹有,我来拿。”
说着,他往中舱里头拱。
卓有德说:
“小芹是小芹的。你用指拇儿揿。”
他从灰布褂子袋袋儿里抠出两份材料,又抠出一个印泥盒子。
“要得!”陈五奶连忙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儿,在印泥盒里蘸上印泥,照卓有德指定的地方一揿,现出一个鲜红的指纹。
“这里还有一份。”
卓有德心虚地望望老人。
陈五奶问:
“还有一份送哪里去啦?”
卓有德有备而答:
“送到省水产局姜亚勋局长那里去嘛。”
“怎么只写两份啦?要红菱、小芹她们用油印机多推些。不,最好拿到县印刷厂里头去印,又快又多,到处都发。”陈五奶反问:“小芹不是天天都讲,什么‘鱼’舆论格外重要吗?”
卓有德说:
“舆论?革命舆论确实重要呀。俺这就是向上头造舆论。”
陈五奶说:
“两份只看得几个人,少哒!”
卓有德说:
“多很哒,你揿指纹都难得揿完嘛。”
陈五奶说:
“只是揿三天五天唦!不,为了春江,揿三年六个月都要得,都不感到吃亏。”
“那倒用不着啰!”卓有德解释,“这份送去,上头批了就印刷嘛,印出来的就不要盖章揿指纹了唦。”
“这倒也是的。”陈五奶说着,又伸出大拇指儿,照卓有德的指点,在另一份材料上头,落有周小芹的姓名旁边揿了一下。
卓有德问:
“小芹的私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