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整,济事医院的大门前:
吴翰一个人坐在医院院子里的长椅上,背对着路灯,手里拿着一本已经残破不堪的书,不过,并没有翻开。
不远处,医院墙角的一处暗影里,何小琳蹲在那里,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吴翰周围的一切。
整个医院寂静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场,除了住院部偶尔会有一丝丝亮光闪烁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所以,当一阵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吴翰和何小琳两个人立刻就听到了。
脚步声是从医院的大门外传进来,并且可以肯定在一直向医院而来。
吴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故意不回头。
脚步声在距离吴翰不远的地方停住,紧接着,一只带着冷气的大手就拍在了吴翰的肩膀上。
“朋友,有火吗?”一个毫无起伏感的声音传过来,把吴翰真的吓了一跳,这声音就像是一部恐怖片里的鬼声。
吴翰回头,眼前站着的人叫吴翰不禁有些失望。
这是一个穿着国军军服的士兵,身上还背着冲锋枪,手里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正对着吴翰看着。
“有。”吴翰下意识地把头低下去,生怕会被人认出来,从口袋里掏出火柴递过去。
那个人接过来,却并不急于点烟,而是继续看着吴翰,那样子还真的叫吴翰怀疑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你是做药材生意的吧?”那个人忽然问道。
吴翰就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骤然抬起头来,目光相接,他看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不,我不懂中医,我是学西医的。”吴翰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和兴奋,很小声地回答。
“哦。”那个人并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了火柴盒,把手里的香烟点上,说了一声谢谢,便递还给了吴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居然误打误撞地说出了自己和“太阳”之间的接头暗语?回头看了看医院大门上那闪烁着的字迹,吴翰好像明白了什么,在这种地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按理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还好,自己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然,哪怕多说一句话,都会暴露。
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过了接头的时间,吴翰有些失望,看起来今晚那位叫“太阳”的同志不会来了。
把手里的书卷成了筒状,吴翰向躲在暗处的何小琳那里看了一眼,示意她可以离开了,然后,他背着手也打算离开。
何小琳把枪收好,大步绕过院子里的几辆车子,来到了吴翰的跟前。正要说话,只听到啪地一声,吴翰手里的火柴掉在了地上。
吴翰低下头看了一眼,然后弯腰捡起来。火柴盒被摔坏了,里面仅剩下的几根火柴洒了一地。
“你又不抽烟,拿着火柴干嘛?”何小琳说道。
吴翰并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几根火柴,其中一根火柴的上面缠着一张白色的纸卷,就像一个身材臃肿的小人儿。很明显,这是刚才的那个人趁自己不注意放在里面的,吴翰激动起来,原来刚才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同志,他用这种方法把消息告诉给了自己。
“你干什么呢?”看到吴翰为了几根火柴蹲在地上不起来,何小琳有些疑惑。
吴翰站了起来,拉了一下何小琳的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两个人来到了大门外,站在了街口。看了看四周没人,吴翰很小心地把缠在火柴棍上面的纸条打开。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字:住院部,214房间,严奂庭。
“这是什么?”何小琳也看到这几个字,更加不解,“难道这个严奂庭就是我们今晚行动的目标?”
迅速地把纸条烧掉,吴翰对着何小琳点了点头。
“我去。”何小琳说道。
“别,还是我去吧,你还是负责在这里接应我。”
“你认识他吗?”何小琳问道。
吴翰想了好久,终于记起来,自己曾经见到过这位所谓的师部高参一次,只是那时候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二营长,那家伙对自己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不过,如果见到了,应该还是可以认出来。
严奂庭这两天一直住在医院里,伤势过重,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睁开一次眼睛,动一动嘴唇,也还是发不出声音。
那个叫金玉珍的女医生对他还算是很有情义,几乎每天都来看望,照顾得十分周到。
今晚,正是金玉珍值班,巡视完病房之后,金玉珍又来到了严奂庭的病房。由于害怕严奂庭再次成为解放军捕杀的对象,刘品珂特意安排了两名士兵轮流在门外警戒。刘品珂知道,严奂庭的手里一定掌握着有关夏玉麟的事情,所以一直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也好叫自己有足够的证据拆除身边的这枚定时炸弹。
“金医生,有电话找你。”金玉珍刚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一个小护士的声音。
金玉珍怔了怔,不知道这么晚了谁会把电话打到医院来。
电话是一个自称是刘品珂师长的人打来的,金玉珍没有见过刘品珂,自然也听不出他的声音。还在想着,难道自己和严奂庭的事情被这位师长知道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直接地来找自己?
“刘品珂”打听了一下严奂庭的病情之后,就叫金玉珍去把门口的那名守卫叫过来接电话。
金玉珍哪里会想到这其中的秘密,毫不怀疑地跑到214病房门前,叫来了那名士兵。
在士兵接完“刘品珂”的电话不久,另一名士兵就来接替了他的位置。
就在先前的士兵刚刚离开不久,吴翰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这一切都是齐超阳安排好的,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来接替的士兵,就是刚才在院子里和吴翰接头的那个人,他是齐超阳从沈临兵团部带到师部去的一个老部下,是齐超阳发展的非常值得信任的人,而刘品珂的电话也是齐超阳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
吴翰进入二楼的走廊,一眼就看到站在严奂庭病房门前的士兵,看到他正对着自己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吴翰的心落到了地上,看起来“太阳”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只管放心地锄奸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