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贴金,我比金子更受人欢迎。”
“你就吹吧,迟早有你的苦头吃。”玲珑懒得和他争执,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马车一路向南,两人伪装成做生意的富商,沿途走走停停,欣赏各处风光。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平静的旅途,谁知半路遇到了大雨,一行人被困在了青州,青州距离江南还有一大半的路途。
青州有一个青鸟湖,也算是一个鱼米之乡,湖畔也是物产丰饶,最多的就是各种鸟类,这才被叫为青鸟湖,上一次来,傅楼屿还在这边吃了青州烤鱼,对其滋味念念不忘,谁知道这一次来,青鸟湖却变了样子。
连续下了七八日的大雨,湖中水位上涨,已经淹没了不少的庄稼,堤坝崩塌,冲毁了不少房屋,许多人无家可归。
玲珑下了马车看见这些人,眉头皱的松不开。
她自小生活在京城,从来不曾看见过这般景象,那些人,似乎要饿死了。
“这样大的涝灾,朝廷竟然没有拨款吗?”
“听说是下了不到十日的大雨,从青州到京城,路途不短,临时调赈灾款必定来不及,不过也肯定命青州府衙开仓放粮,不可能就这般让人活活饿死。”傅楼屿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先去青州城内看看就知道了。”傅楼屿拉着玲珑上了马车,一行人往青州城内而去。
只不过,却被拦在青州城外,一行人连城门都没有挨到,青州城门紧闭,像是大敌当前一般。
城门外有数不尽的流民百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或坐或躺在城门附近,看样子都是想进去的,却被拦住了。
“管深,让人去查查,看青州的府衙在干什么。”
这么多流民都任由在城门外等死们,这和傅楼屿上一次来青州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先别恼,看看清楚再说。”玲珑都不忍心看,无意中瞥到一个孩子,看起来才三四岁的模样,是个女孩,趴伏在一名妇人身旁哭。
“绿枝,去看看。”玲珑走了过去,蹲下身和小姑娘打招呼。
那小姑娘似乎是被吓到了,也不哭也不说话,直到绿枝递给她一块糕点,她才一直点头说着什么,兴许是感谢,然后摇晃着妇人,嘴中说的是青州本地话,玲珑听不懂。
玲珑给出了一块糕点,其余人都看着她,眼巴巴的,眼中的渴望太过明显了,玲珑险些红了眼眶,都是大楚子民,他们活的太难了。
“绿枝,去把马车上的干粮拿出来分给大家。”虽然不多,能帮一点是一点。
绿枝不敢离开玲珑,吩咐身边的婢女去办,这些都是流民,谁知道有没有亡命之徒,要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婢女把干粮分给看起来已经快要不行的人,并且承诺会买来更多的干粮,这才没有让大家打起来。
回到马车边,傅楼屿正和管深吩咐事,看见玲珑过来,拉了她一把,“别靠太近,免得那些人起了歹心。”临死之前,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会,打听到了什么吗?难道青州城一直都不让进吗?”青州城这么大,关闭城门是一件大事,怎么也该向朝廷禀报,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在非战时关闭城门,也太蹊跷了。
“每日午时会开一个时辰的城门,但是有人守着,流民一律都不能进,至于城内的情况,他们也都不知道。”
“这太过分了,青州城的知州是谁,竟敢这般胆大包天,枉顾百姓性命。”玲珑气愤的鼓了鼓脸颊。
“姓唐,叫唐平,没有见过。”大楚幅员辽阔,官员多如牛毛,知州这样的五品小官,傅楼屿怎么可能认识。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看着百姓饿死。”
“先进城再说,看看城内如何。”得先摸清楚唐平的底细才好发难。
“好,那我们先进城。”玲珑看了一眼周围的难民,上了马车等着,看着他们心里难受,她作为大楚的太子妃,本是大楚百姓的守护者之一,可是如今她的子民却在颠沛流离,心中满是无奈自责。
等到午时,开了城门,一堆人往里面涌,都被士兵挡开,只有那些穿着富贵的人才能进城,是不是难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毕竟难民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地方了。
玲珑和傅楼屿很顺利的进了城,很显然,城内并没有受到洪涝的灾害,街上百姓来来往往,个个衣裳干净,面上也不见难色,看起来像是活在保护罩里面的人。
“看来唐平这是想维持表面的平和。”单看城内,一片和乐的景象,却不知城外,已到了食人肉的地步。
“你看那边,有府衙的人施粥。”傅楼屿紧蹙着眉,掀开帘子往那边看,排了很长的队伍,可那些领取米粥的人,穿的很好,面上带笑,哪里是流民的样子。
“真是可恶,粥倒是施了,恐怕赈灾款也给了,只不过却只管城内的百姓,丝毫不顾忌城外百姓的性命。”玲珑握了握拳头,城内的百姓活的好好的,要什么施粥,反倒是城外,一碗米粥就能救一个人的命,这青州的府衙到底在想什么。
“管深,随便找家客栈先住下来。”遇到这样的事,不可能置之不理的离开。
一行人在府衙不远处的一家福来客栈住下,店内生意惨淡,连店小二都在打瞌睡,看见他们来了连忙迎接。
一听说他们要住店又越发热情,忙里忙外的,好不容易来了一桩大生意,可不得好好招待。
玲珑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有什么客人。
那店小二就开始吐苦水了:“夫人不晓得,进来青州闹洪涝,知州大人把城门关了,定时开关,这来来往往的,大家都嫌麻烦,也就不愿意走这边,要是以往,店里兴许都住满了客人。”
青州是去江南最近的一条路,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十分繁华的,只不过府衙用了这样一刀切的法子,大家宁愿绕路,毕竟商人嘛,时间就是银子,谁愿意在这青州城逗留。
“那关了城门,就无人抗议吗?朝廷答应了这样干吗?”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这是知州大人下的命令,谁敢说什么呢,贵客楼上请,都是小店最好的房间。”店小二眼神躲闪,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
玲珑瞧了两眼,心下便觉得不对劲,本来做客栈生意的,消息是最为灵通的,这家客栈又离府衙不远,理应是最清楚这些事,可他却像是不敢说的样子。
进了房间,打量了一眼,还算可以,她经历了一段落魄的时间,对身外之物就不是很挑剔了。
傅楼屿紧跟着进来,“先用午膳,待会带你出去城中转转。”只有亲眼看看,才能知道这城里到底是什么景象。
第190章 江南行
玲珑戴上面纱跟着傅楼屿出去, 两人穿的都很平常,看着最多就是小富之家,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从客栈一路出去, 先前施粥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人, 询问百姓打听了才晓得, 只是在每日午时才会施粥,无论是谁, 都可以去免费领取。
玲珑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句,“知州大人还真是一个好官啊。”
谁知那妇人却面色僵硬,啐了一口,念叨了一句:“狗屁的好官。”
“这话怎么说?”玲珑乘胜追击,想问个清楚, 谁知道这妇人却什么都不说, 摇摇头就离开了。
“阿屿, 我怎么瞧着大家都很怕知州的样子?”分明对知州有不满,可是却不敢开口。
“看样子是,再继续走走看看。”傅楼屿握住她的手, 这个点大街上人不多。
在青州城里走了一圈,玲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阿屿, 我们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见一个流民,没有流民就算了,可是连乞丐都没有看见一个,难道青州城已经富庶到连乞丐都没有了吗?”
这也太不正常了,就算是富庶如京城,大街小巷也有很多小乞丐,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就算给那些人介绍一个做工的事,那些人也宁愿乞讨为生,在京城乞讨,可比做工来钱快,自然不愿意。
难道青州城真有如此清明,竟然连乞丐都没有一个,真要是如此,那唐平可得升官发财了。
“你注意到了,的确蹊跷,我还不曾见过没有乞丐的地方。”本来傅楼屿是想找街边的小乞丐问问情况的,谁知道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那怎么办,我们找谁问?”
“不急,管深已经去办了,我们先回去。”傅楼屿牵着玲珑的手,打算回去。
才走到拐角,听到那边传来动静,是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玲珑皱了皱眉,当了母亲之后就最不喜欢听见孩子的哭声,和傅楼屿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却看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一群小厮扮相的男人抓着一个女人,女人哭的满脸泪痕。女人身边的孩子也被抓住了手,小姑娘的脚一直踢着她们,嘴里喊着和城外那个小姑娘一样的话,应当是“娘亲”。
此时街上人不多,可也不是没有,那些人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哪怕那个女人哭喊的再大声也没有人出面。
那些人拖拽着女人就要往马车上抬,眼看着就要得逞了,玲珑拽了拽傅楼屿的袖子,他点了点头,松开玲珑的手,跃了出去。
他的功夫对付这几个小厮绰绰有余,双足再点到地上的时候,只是衣袍有轻微晃动,而那几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你是谁?竟然敢管本大爷的闲事,要你好看!”看起来是这些人的头头,脸上有一个刀疤,看着极其恐怖,是会吓哭小孩子的恐怖。
“要谁好看?”傅楼屿冷哼一声,一眼扫过去拿个刀疤男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那个小姑娘看见有人出手,连忙过去女人身边哭喊着,玲珑走到她们跟前扶起女人,退开了那些人附近。
女人连连说着谢谢,紧张的抱着小姑娘,看起来被吓的不轻。
“这事和你们没关系,最好赶快离开,把那个女人给我们。”刀疤男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傅楼屿。
他在青州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出手管他的闲事,真是胆子肥了。
“你算老几,也敢命令我,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青州的府衙是吃干饭的吗?”从周围百姓的反应来看,这人这样干绝对不会是第一次了,而且从前反抗的时候一定遭受了殴打,要不然不会这么冷血。
傅楼屿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楚的民风竟然已经坏到了这样的境地,大白天就敢抢人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议论知州大人。”刀疤男不敢轻举妄动,从刚才看,这个男人的武功很高,他可不想死。
“不想死的赶快滚,要想带走这个女人,让你主子滚过来见我!”他们这样的小喽啰还干不出这样的事,背后肯定有其他人。
“你、你等着!”刀疤男带着人就跑,回去班救兵了。
旁边的百姓看呆了,还是头一次看见知州公子身边的走狗落荒而逃,看见刀疤男走了,身边才有不少人出来帮忙,给那个女人倒了水喝。
看着这些百姓的样子,傅楼屿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这些人不是没有良知,只是害怕。
过了一会,才有人出来和傅楼屿解释。
那个刀疤男叫王虎,是知州公子唐泽身边的走狗,专干欺男霸女的龌蹉事,这个唐泽,仗着有一个当知州的爹,在青州城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城里就没几户没有被唐家欺压过的人,这才让所有人都对知州唐平避之不谈。
偏生唐泽是唐平的独子,捧在手心里,不打不骂,什么事都由着他。
“这位大姐孩子都这么大了,唐泽也要霸占?”玲珑不由发问,一般的强抢民女不都是抢清白人家没有出阁的姑娘们,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抢?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唐泽这个混蛋,他偏生喜欢成了亲的女子,哪里管什么有夫之妇,只要是他瞧上了的,都要抢回去玩.弄。”
“我们敢怒不敢言,你们现在得罪了他们,还是快离开吧,要不然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都对唐泽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谁都不想丢了小命。
“那些被欺负了女人的家人就不会反抗吗?”玲珑的眉头都要皱成老太太了。
“哪里敢哦,反抗了就一顿打,然后再扔点银子去看病,还美其名曰给了钱,不算是强抢,这是把人家当楼子里的妓啊。”
“这也太过分了。”玲珑看向傅楼屿,这事他们肯定得管。
“你们这里就没有一个好官吗?”傅楼屿安抚似的拍了拍玲珑的手。
“有倒是有,可是被知州管着,许同知大人也不敢说什么啊,不说了,你们赶快走吧,别被唐泽找到了。”
那些人也很快散了,生怕唐泽找回来发现他们在嚼舌根子。
不一会,有妇人的家人找了过来,和二人道谢,急急忙忙带着妇人和孩子离开了。
傅楼屿和玲珑也回到了客栈。
才坐下喝口茶的功夫,管深正在和二人汇报打探来的消息,和他们听到的差不多。
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来敲门,管深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店小二,脸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快要哭了
“几位贵客,唐少爷来了,你们怎么会惹上唐少爷呢,快些下来,要不然小店就要被拆了啊!”店小二哎呦哎呦的捂着伤口,他不过是多问了一句,就被唐泽身边的走狗踹了一脚,实在是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