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愿,我来了。”律照玄拾阶而上,越过他时似笑非笑,“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严颂赔笑着,不忘观察律照玄的神情,只见他一步踱至壁顶,熟悉且精准,那双幽蓝眼眸锁定了远方的少女。他匆匆一瞥后,状似不在乎地别开目光,但其中掩饰不住的一丝柔软被严颂尽收眼底。
对于律照玄而言,太过罕见,严颂心里有了底,试探道:“少主此言何意?属下也是按教中规矩行事。”
“规矩?”律照玄冷声斥责:“擅自放出汪芒鬼是雪饮教的规矩,还是你巽风堂的规矩?”
纵使严颂善辩,也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装可怜道:“少主啊,您该知道属下也很难办,这才请您过来定夺。”
“算你识相,还懂得权衡。”律照玄甚是不屑,“区区夜蔺,何足畏惧?有任何意见让他来玄璧殿,我随时恭候。”又强硬道:“我既放过她,她就必须好好活着,谁也动不得。”
严颂点头称是,“属下并不想真的致阿九姑娘于死地,只是师父那边也得有个交代。”
“念你情有可原,但与汪芒鬼交过手的都是死人,不惜动用如此弑神,未免太看得起她。”
“少主此言差矣,不妨等一等再下定论。”
律照玄懒得多费口舌,默默地观望谷底局势。
汪芒鬼手中锁链已断,气得吼叫不休,他狂性大发,径直奔向紫金锤,无需躬身,过膝的长臂一捞,索性握住锤柄挥舞起锤头,气可拔山,势如千钧。没了铁链牵制,收回起落间,他的攻击将会更加迅捷。
反观少女依旧不动如山,身处局外,尚且替她捏把冷汗,她一个当事人倒轻松得很。
只见她紧靠身旁的青衣男子,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男子垂首看她,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两人私语半晌,她抬首与那男子对视,忽而顿住。
分明难看清她的面容,但律照玄却隐隐感觉到她在冲那男子笑,可以想象那笑容会像初融的春水,沁着冰雪的凉,随上扬的明眸缓缓荡漾……
当真是碍眼呐,他没来由地想,还不如她哭时让他舒服,活像一根刺突然扎入身体,却找不到它在哪儿。即便无关痛痒,但清楚它的存在,这个事实本身就令他徒增烦躁,容不得他忽视。
“那人是谁?”
“少主说谁?”严颂怪笑着问,被律照玄觑了一眼,似恍然道:“哦,那个十九啊!属下也不知哪阵风吹来这等人物,而且……”他顿了一顿,煞有介事,“据属下观察,阿九姑娘和他十分投缘呢。”
投缘?律照玄一声冷笑,心道:明明是不知所谓,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卿卿我我。
他收回视线,乍然开口:“取落日金缕弓来。”
严颂瞬间变了脸色,“少主,万万不可!没有教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动落日金缕弓。”
律照玄丝毫不理会,质问跪在地上的教众,“看来我的话没有你们堂主的好使,对么?”
他语气平静,却令人胆寒,吓得教众将头伏得更低,纷纷道:“属下不敢……”其中几人还算有眼色,恭敬道:“请少主稍候,我等这就去取。”说着俯身一揖,飞也似地去了。
事成定局,严颂只垂头叹了口气。
律照玄玩赏着他的无奈,肆意笑道:“请我来不就是为了帮你收拾烂摊子,我帮你,怎么反倒不乐意了?”
严颂低声嘟囔:“我看你是一刻也不想等,眼不见心不烦罢。”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严颂脑子转得极快,改口道:“属下是说不用非得请出落日金缕弓对付汪芒鬼。在您来之前,阿九姑娘和十九已联手斩断了他的铁链,搏得近战的机会。您看……”他抬手一指,比划道:“现下二人双剑合璧,若撑多时,未必没有胜算。”
原来两人商量好了作战计划,守而佯攻。那两把剑,一长一短,一进一退,轻若流云,快如扶风,每招每式皆收放至简,意与汪芒鬼纠缠到底,消耗其蛮力。
双剑的主人拥有无可比拟的默契,一个眼神心领神会,一个动作攻守交换,像一对比翼而飞的鸟侣,腾翮天地,顺势浮动,直晃得汪芒鬼眼花缭乱,连连后退。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严颂有感而发,一边吟诵,一边偷窥律照玄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可怕,忙辩解道:“属下浅薄,这是形容……唉,失言了,实非属下本意,属下是想说……什么来着?”他装模作样,摸着下巴思索一番,高声道:“哦,心有灵犀。”语罢,再不敢多看律照玄一眼,天知道,死命压住唇角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
惹了雪饮教最惹不起的人,严颂还有些后怕,没想到律照玄竟没有动怒,反而异常淡定道:“想必是夜蔺管教无方,徒弟也跟着得意忘形了,就让我替他送你两个词。”他眸光波动,怔望那一双人影,冷声道:“好景不长,物极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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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未完待续,也可能另开一章。被疯子嫉恨,被疯子惦记,说不上来哪个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