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你听到了么?”
“嗯,在瀑布的后方。”
虽然微不可闻,凭阿九的耳力,依旧可以分辨出是齿轮转动的声音。她拔剑站起,远远望见一道石门缓缓开启,原来瀑布后竟藏了一个山洞。
不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哐啷不绝的撞击声,还有铁链子的摩擦声同时响起,越来越近……她设想过,许会有什么难以招架的对手在隧道穿行,但当一个庞大如山丘的黑影突然破洞而出,她的呼吸不由一滞。
只见那怪物身形过丈,四肢粗长,仅以几块兽皮草草覆体,袒露的肌肉如经年盘生的树根,遒劲坚硬,似乎已修成横练,刀枪不入。
他手拽一条腕粗的铁链,链端连着沉硕的紫金锤,坠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每拔足一步,他哼哧喘息,似猿一般长啸,其状癫狂,已不能用野人来形容,更像一只野兽。
阿九更是生平未见,她喃喃自语,“他到底是何物?”
“想必是澹镜山的守山蛮奴,汪芒。”
相传汪芒氏属于巨人一族,她儿时听阿娘讲过他们的故事,那时只当作传说,没想到竟真的存在人世间。震惊之下,听十九继续道:“是否遗脉已无从考究,或许因为他体型异于常人,所以被雪饮教冠以汪芒鬼之称。”
“可恶……”阿九骂起严颂,说好的一天一夜后就能走出巽风堂,临了却搬出一个失去人性的怪物对付她和十九。心头火腾地一下点燃,她怒瞪着站在高处的人影,依稀可见那人垂下了环抱的双臂,冲她悠闲地招了招手。
她正气得咬牙,忽闻链响风动,万万想不到,笨重的汪芒鬼竟会袭击,他长臂一抡,数丈长的链条甩得笔直,顶着尾部的紫金锤朝她面门狠狠砸了过来,她仰身躲避,后背被十九的掌心托住,他另一只手臂圈起她的腰身,挟她凌空飞离。
地动山摇的一击,几乎要将两人逼落悬崖。先前站的位置变为了深坑,硕大的锤头陷在里面,连四周的石块也砸得粉碎,若是捱到人身上,只怕瞬间碾成肉泥。
阿九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力量的差距。汪芒鬼力大无穷,一根链锤可横扫千军,任是她武功再高强也无还手之力。
她站在崖边,沉闷地叹了一息。十九的手轻缓地放在她肩上,安抚她,“万物有序,相生相克,汪芒天生力士,加持的武器更是百兵之猛,一时敌不过也无需气馁。”
他看得透彻淡然,仿佛任何事物摆在面前都是过眼烟云,随风即散。她却做不到,她是一个铤而走险的赌徒,假装平静的外表下总是紧绷着,时刻盘算着输赢。
“我没时间在这里心灰意懒。”她摇了摇头,脚尖拨弄着一颗摇摇欲坠的石子,“九岁那年,我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生在悬崖边上,稍不留神就会跌个粉身碎骨。”皆因阿娘默默托举着,她能无忧无虑地活在梦里,直到梦境撕裂,她才看清她们的处境,她努力过了,却还是输个彻底,最后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遗留在悬崖一线,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想到这里,她踢落石子,剑指汪芒鬼,“我早习惯了孤注一掷,别无退路。”
感知她杀气凛凛,汪芒鬼拽出紫金锤,链如龙蛇般狂舞,平地搅弄起一场风暴,呼啸压来。
他有那么长的武器在手,近身搏斗遥不可及,为今之计,只有先砍断他的铁链,方得几分胜算。
她打定主意,俯身欲冲,十九看穿她的心思,唤道:“阿九,且等一等。”说完,闭目聆听,再睁开时,他眸光明湛,徐徐道:“铁链第二十七节,始两寸处,有一个缺口。”
阿九的眼睛一亮,暗叹:青堰山不愧是锻造神兵之最,他们的少主仅凭听觉就能勘破武器的缺陷。
她点点头,转身时手腕一紧,是十九拉住了她,“让我来。”随之,轻而薄的长剑弹铗出鞘,他道:“铁链是镔铁所铸,难以斩断,而我的剑,足够了。”
阿九想了想,坚定道:“那我来掩护你。”对于坐享其成,她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
两人目光一对,相视一笑。
等偏过脸,她眼神冷冽,首发攻上,目的是吸引汪芒鬼的注意力。铁链朝她迎面甩来,交错的残影编织了一张巨大的黑网,如影随形。她并不正面迎敌,像只漏网的鱼儿,时而翻腾,时而闪躲,避开他一次又一次的围剿。
汪芒鬼受她戏耍,越发不耐烦,手臂接连转动,紫金锤牵引铁链,像一条盘旋的巨龙对冲飞来,她将溟洛真气贯入短剑,双手合握与之相抵,争取到一瞬的抗衡。
“十九,就是现在!”
她喊出的刹那,眼前一道青影乍现,穿梭进圈圈铁链,深入龙腹,剑光浮动精准挑进一节链孔,她未看个清楚,也没听到动静,十九已然跃到她身前,在她耳边淡淡道:“好了。”说罢,一剑挥却侵袭的劲气,揽了她,轻轻落在远处。
方站稳,便听“咚”的一声,紫金锤重重砸地,激起尘土飘散。一片混沌里,她惊讶地张了张唇,终抿为一个微笑,“第一步,我们成功了。”
“竟然有人能破汪芒鬼的龙吞紫电?”严颂看到这一幕,震惊地倒退一步,“怎么可能?”他低声发问,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旁边的教众更是齐整整跪在地上。
严颂只觉得背后一凉,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转身时换成笑脸,故作诧异道:“少主,您还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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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觉得会写长,应该要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