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羨宁听得津津有味的, 而邵赫却觉得絮叨:“不用操心, 我们又不是单独行动, 到时候岳父会照顾好我们的。”
“就你不懂事!”任晚榆瞪了他一眼, 随后拉着儿媳妇继续探讨, 不想再理会这个臭小子。
邵赫已经把手头上的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 而杜羨宁也把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喵喵,慎重地交给了自家婆婆和孙念可照顾。
她俩高兴地接下这个任务, 末了还向杜羨宁承诺:“等你回来,这小家伙肯定又胖一圈。”
喵喵长长地“喵”了一声,用脑袋使劲地蹭着自己的主人,似是知晓与她分别在即。
出发那天风和日丽, 他们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怀着愉悦的心情迈向旅程。
杜羨宁戴着任晚榆给她准备的帽子,手被邵赫牵着,那模样乖巧得像个春游的小学生。
结婚这么久,两人从未出过远门,一想到邵赫即将随她千里迢迢地探访父亲,她就有种带着这男人回娘家的错觉。
邵赫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偷乐些什么?”
杜羨宁窃喜着:“我不告诉你。”
他们有说有笑的,并未留意到机场有蹲守的记者,直至有人喊着“邵先生、邵太太”,两人才有所发现。
今天有位流量大咖要离境拍摄影视作品,记者们收到消息就早早在这边等候,结果大咖没看到,却蹲到正被全网热议的焦点人物。他们喜出望外,也不管地勤人员的劝告和阻碍,一直把他们追到专属的贵宾通道。
“邵先生,网传您曾接受辛玥的献血,请问有这么一回事吗?”
“邵先生,若事实与网传消息不符,您可以在此澄清一下,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邵太太曾经在微博上透露,你们曾是恋人,当年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分手的吗?”
“微博也写道,当年是邵太太甩了您,而邵太太对自己目前的婚姻状态也不甚满意,请问您确实是为了报复人家才结的婚吗?”
“听说你们正为这件事闹离婚,有小道消息流传,你们已经拟好了财产分割协议。”
“离婚以后,邵太太能够分到多少股权?对星望集团的股价是否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邵赫护着杜羨宁前行,不管记者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直至被“离婚”二字刺激到神经,他才停下脚步,罕见地作出正面回应:“不离了,怕后悔。”
快门声响个不停,被拥着的杜羨宁望向他,眼里闪着炽热的光。
这张照片在网上疯传时,邵赫和杜羨宁已经踏入非洲这片神秘的土地。
杜燃亲自去接应他们,看到陪在女儿身边的男人,他还真如杜羨宁所料,一开口就语气不佳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邵赫笑脸相迎:“爸,好久不见。”
杜羨宁过去挽住父亲的手臂:“他怕你把我拐跑,在他眼里,你就是个人贩子!”
杜燃被她逗乐了,待邵赫的态度也温和起来。前往市区的路上,他陪着当地的司机坐在前排,却频频转过头对他们说:“之前我们待在一个小部落,那里什么信号都没有,我一直不知道你们又闹事了。”
“我不是说了吗,这都是网友们闹出来的,我们好着呢!”杜羨宁反驳。
杜燃冷哼一声:“昨晚鸣时给我看了你的微博,你还想抵赖?”
这下还真抵赖不了,杜羨宁摸出手机:“我现在就删掉!”
“不离了?”杜燃问她。
“不离了。”杜羨宁瞅了瞅身旁的男人,“我也怕后悔。”
邵赫无声地笑起来,他夺过杜羨宁手机:“不用删了,留着警醒世人。”
顿了一下,邵赫又用只能让她听见的音量说:“不过你的男粉丝有点讨厌,回头要把他们全部禁言才行。”
杜燃有点生气:“喂喂喂,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全是浓情蜜意。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他们终于跟大部队汇合。
这次的非洲之行,他们联合了当地的动物保护组织在南非开展工作,在此期间,两个组织已经合力救助了许多受伤的野生动物,也大面积地清理过猎人留下的追捕陷阱和铁丝绳索。
抵达的第二天,杜羨宁和邵赫也跟着大家前往稀树草原,他们从天刚亮就开始出发,经过将近六小时的车程才抵达目的地。
烈日炙烤着大地,习惯在暴晒下进行救援的志愿者已经开始找寻目标,而杜燃一行人则四处检查被火烧和农垦过植被,估计着受损植被恢复的可能性。
邵赫在来程时请教了杜燃一路,被指点过的他也算是略懂皮毛,因此也加入到众人的队伍中。
杜燃初时以为自己这位女婿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结果往后的日子里,邵赫依旧跟在他身边埋头苦干,原本只操控鼠标和键盘的双手,也天天沾满沙土。
团队里的几个女生都很喜欢他,然而他对她们总是有礼得疏离。当有谁向他递来冰水,明明嘴唇已经干得起皮,他仍笑着说不渴,等到杜羨宁过来,又立即一改平时那冷漠样子,笑着向她讨水喝,还恬不知耻地要求别人喂他,惹得杜燃别过头去,没眼看这个没羞没臊的女婿。
他们每天起早摸黑地奔走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在草原治愈了受伤的斑马和大象,在丛林深处救助了叫不出名字的鸟群,在茫茫大海解救被困网中的鲸鱼,还潜入海里清理无法降解的海洋垃圾……
如果说之前在影视城内划分保护区不过是迎合岳父的喜好,那么经此一行,邵赫才算真正理解其中的深远意义。
无私的地球孕育着无数生命,而贪婪的人类却妄图霸占这一切。因为一己私欲,他们破坏生态、污染环境,让扎根千年的植物化成枯木,让不计其数的动物候鸟流离失所,原本美丽富饶的大地,逐渐变得满目疮痍。
想到那身陷沼泽的小牛,因误食塑料而窒息的海鸟,还有很多很多失去唯一生存空间的动植物,邵赫就觉得可悲又心疼。它们本该与人类共享地球馈赠的一切,如今却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苟延残喘,面临的不仅是个体的死亡,还有整个种群的灭绝。
轻轻松松地往树林纵火一把,要修复可能就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简简单单把废品污水往海洋一倾,要清理更是得动用数不清的人力物力。破坏无处不在,而保护和营救的力量就显得十分渺小,邵赫不知道这群志愿者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日复一日地做这样艰难又孤单的事,他们的力量纵是微不足道,可若没了他们,这世界将会变得更糟糕。
想到这里,邵赫更是对他们肃然起敬。他们像是这烦嚣世俗的逆行者,旁人或同流合污,或独善其身,而他们依然坚持故我,耗尽自己的青春,甚至牺牲自己的家庭,只是为了成为栽种大树的前人,让千千万万的后代有那乘凉的一天。
有了这样的认识,邵赫便更加卖力地跟随队伍奔走。中途经过一个有网络信号的小镇,杜羨宁跟家里人进行了视频通话,当镜头挪到他身上,他立即被自家母亲笑话:“晒得这么黑,是为了入乡随俗吗?”
邵赫伸手挡着镜头,然后对杜羨宁说:“一边玩去,我在跟大家讨论修复方案。”
相比于邵赫,杜羨宁则要轻松得多。大家都知道她是杜燃的女儿,总是对她百般照顾,而她不是娇气的小公主,这一路上也没有给众人添麻烦。
杜羨宁的日常就是跟随动物保护组织救助受伤的野生动物。万物皆有灵,当获救的小可怜嗷嗷地表达谢意,还几步一回头地以示不舍,她倍觉感动,同时又无比难过与羞愧。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两个月就过去了,这支团队还有很多尚未访寻的地方,而邵赫和杜羨宁却归期渐近。
翁婿二人相处了这么久,不止是邵赫开始崇拜杜燃,杜燃也开始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有所改观。
在杜燃眼里,邵赫就是懂得投胎,出身好得很,外貌长相也不差,那张嘴也挺会哄人的,自家女儿被迷得昏头转向,不过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他从来不觉得这小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赞赏,当负面热搜和离婚消息接连传出,更是让他对邵赫反感。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偏见与不满,杜燃觉得邵赫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真心的,顶多就是借此哄哄自家女儿罢了。
然而事实证明,杜燃看走眼了,邵赫并非如自己所想那样。多少人雄心壮志地进入到他们的团队,又有多少人连三五天也熬不到,丢下一句致歉的话就匆匆远去,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出乎杜燃的意料。而面对大片的焦土与荒地时,他眼中的心疼与惋惜,同样是骗不了人的。
邵赫确实也是一个有良知的男人,这些天来,他的一举一动也被杜燃看在眼内。杜燃开始相信他的人格和品行,对待他的态度也比以往缓和得多,离别在即,更是破天荒地给他递了一小瓶自己私藏的烈酒。
当时邵赫正坐在帐篷外面生火,面对这么一瓶酒,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是火不够旺吗?”
“给你喝的。”杜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这傻样,不知道是怎样追到我女儿的。”
这样小小的一瓶酒,竟让邵赫有种奔赴鸿门宴的感觉,然而酒是岳父亲手递来的,就算是毒.药,他也得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杜燃手里还有另一瓶,他席地而坐,扭开盖子就跟身旁的邵赫碰了碰酒瓶。他喝酒向来豪迈,一口下去小半瓶就没了,缓过那酒劲,他才开口:“我出生在农村,那里没有大城市的繁华热闹,但却有满山飞舞的萤火虫和动听悦耳的鸟鸣声,放学的时候,我们几个调皮的男孩子还会在小溪里头玩耍,那溪水清澈见底,里头多得是小鱼小虾。那种亲近自然的愉悦,是你们用再多的钱都买不来的快乐。”
若在以前,邵赫可能会辩驳几句,可走了这么一转,他才发现人类用金钱建造的美丽王国,地下都埋藏着无数生灵的痛苦与绝望,而过度的开采和恣意的破坏,早已经让世人赖以生存的地球不堪重负。
杜燃继续说:“一直以来,我都很希望改变这个现状,同时也呼吁更多的人保护环境,守卫我们的家园。这条路很苦,前妻不理解我,女儿也为此记恨我好些年,可我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毕竟愿意做这种事的人实在太少了。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歌功颂德,而是提醒你,别只顾着自己,也要想想自己的后代啊。最近几年,我已经发现自己的体力跟不上,脑门上的白头发也使劲地冒出来,想不承认自己是个老头子都不行。我终有离开的一天,你们这些年轻人,尤其是你这种对社会有一定影响力的人,更应该肩负起这个重担。你没必要像我们这样四处奔波,只要在做决策时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少出席几场舞会,带头多参加一些环保活动就足够了。”
邵赫语中并无半点敷衍或哄骗:“我会的。”
杜燃又跟他碰了碰酒瓶,接着又灌下一大口:“对于她们母女,我问心有愧,现在宁宁她妈改嫁了,看她过得还不错,我很替她高兴。而宁宁呢,嫁给你后好像就没几天安稳日子,真不知道是你的问题,还是我那女儿不会做人。”
“是我的问题。”邵赫也喝下一大口的酒,“我没有把她照顾好,还老让她受委屈,也难怪您这么不信任我。”
“谁的婚姻没有起起落落啊,好好学着经营,那些天作之合的鬼话都是骗人的,两个人走到最后,依靠的都是对彼此的迁就和包容。”杜燃拍拍他的肩,声音低沉了几分,“我祝福你们。”
杜羨宁出来的时候,杜燃已经不在,看到他脚下放着两个空瓶子,她从后方弯腰环住他的脖子,摆出一副质问的样子:“说,哪儿来的酒?”
邵赫拉住她的手:“爸爸给我的。”
杜羨宁微微惊诧:“出门在外,这烈酒是稀缺资源啊,爸爸向来宝贝的很,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邵赫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喜欢我这个女婿啊。”
像是听到笑话,杜羨宁捏着他的脸:“你可醒醒吧。”
说完邵赫也笑了起来,虽然似是不可能,但又成为事实:“是真的,他刚对我说,祝福我们。”
杜羨宁坐到他身边:“这里风大,你是不是听错了?”
将树枝丢掉,邵赫抬臂将她搂紧,突然凑到她耳边说:“我爱你。”
杜羨宁愣了愣,耳根逐渐发烫,她不住嗔道:“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就想试试这么大的风你能不能听清楚。”他坏笑着,“做个小实验而已,你还脸红?”
被捉弄的杜羨宁又羞又恼,绕着几顶帐篷追着邵赫来打。
邵赫玩心不减,他故意放慢脚步,眼看着要被逮到,即便闪身躲开。
杜羨宁次次落空,几乎想翻脸。后来跑累了,她站在原地气鼓鼓地说:“你跑啊,再追不上我就不追了!”
邵赫从容向她走去,把人扛起来就往帐篷后方走去:“那就换我追你啊。”
看到这对小年轻在嬉闹,有人对杜燃说:“你女儿跟女婿感情真好。”
杜燃舒展眉头,微微露出笑容:“希望下次跟他们见面,感情还是这样的好。”
这是他们在南非草原的最后一夜。两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邵赫一手枕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伸出来让她枕靠。
晚风略带狂野地吹拂,杜羡宁转过脸望向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邵赫装傻:“什么?”
杜羡宁敲打了他一下:“就……就你刚刚那句!”
“快看,”邵赫仰望夜空,“有流星!”
杜羡宁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别胡扯,快说!”
邵赫强行将她的脑袋扭正:“你看,又有一颗了。”
一抹耀眼的拖尾果真掠过寂寂夜空,杜羡宁惊呼起来:“真有流星啊!”
他提醒:“不许愿吗?”
杜羡宁再度将目光投向他:“我许了,你听见了吗?”
邵赫倾身,虔诚地吻住她。
星河漫漫,风声寂寂,所有的缠绵亦化作一句千回百转的情话。
而这句情话,他终将用余下岁月浪漫诉说。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先给自己撒个花~
接下来会写番外,大概就是撒个糖,怀个孕,再回头谢谢邵老板和宁宁青葱岁月年少无知的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