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些年对皇帝的荒唐举动已经有了巨大的免疫力,这一番的圣旨下来也让人目瞪口呆,实在是闹不懂这位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几位老大人也频繁出入后宫,面圣据理力争,要么你直接传位给五皇子,大家也是无话可说,要么削减五皇子的权势,否则的话将来九皇子跟五皇子必定要闹出事情来,幼主强臣可不是啥好事儿。
可皇帝执意如此,甚至为此发作了几位大人。
就在这时候,张太师死了!
皇帝还没腾出手来收拾大皇子的人,张太师听说消息之后便从病床上爬起来悬梁自尽。
要知道这一位老太师中风已久,调理到现在也还不能下床,如今却悬梁了!
是真的悬梁,还是假的悬梁,这事儿已经无人去管。
消息传到皇帝面前之后,皇帝只是一声叹息,到底是没有株连整个张家。
张太师之死像是开了头,京城里头年老体衰的老大人一个接着一个过世,一时间棺材铺反倒是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大皇子一脉的人皆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适合办什么庆功宴的。
皇帝依旧卧床不起,政务都是几位大人和诚亲王处理的,这几位大人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毕竟传闻之中诚亲王的脾气可不大好。
虽说这一年来改了许多,但这一位从前向来不讲道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狗脾气。
让他们意外的是,诚亲王处理政务十分规矩,甚至比皇帝还要称职一些,这倒是让这几位松了口气,毕竟现在要跟这一位对着干的话,他们实在是底气不足。
倒是也有几位老大人对皇帝莫名其妙的决定不服,在殿前长跪不起,请求皇帝改变圣令。
诚亲王进宫的时候,便瞧见以为白发苍苍的老大人跪在殿前,口口声声喊着诚亲王非嫡非长,九皇子既然已经记在皇后名下,那诚亲王就该交出兵权,退位让贤。
诚亲王路过这一位老大人的时候,这一位哆嗦了一下,更加声嘶力竭的喊起来,活像是下一刻诚亲王就要拔刀看了他脑袋似的。
若是在以前,诚亲王或许真的会那么做也不一定,他这个人,向来是别人让他不痛快,那就让别人全部都不痛快。
但是现在,诚亲王反倒是好声好气的说道:“给白大人端碗茶过来,别让老人家累着渴着,白大人,您歇一歇继续骂,能让父皇回心转意也是好事儿。”
“你——”白大人不知道这位王爷是真心还是假意,却也吐不出恶言来。
诚亲王笑了笑,转身进了大殿。
这几日皇帝一直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间少,睡过去的时间多。
诚亲王耐心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皇帝醒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他之后,皇帝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诚亲王也不在意,将重要的几样事情提了一提,又说道:“父皇,让班师的大军在城外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将庆功宴摆在三日之后吧。”
皇帝冷声说道:“你两位哥哥尸骨未寒,宫中不可办宴。”
谁知道诚亲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放在宫外吧,这般一来与百姓同乐,也能尽快让这件事过去。”
皇帝脖子上的青筋蹦起,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你大了,如今父皇也管不了你了。”
皇帝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放儿,难道你就不怕吗,皇后知道你的身份,等九皇子长大成人,卸磨杀驴也有可能。”
诚亲王只是说道:“儿臣也怕,怕的要死,所以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保护自己,毕竟儿臣这一生,也无人来保护。”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跟那苏凤章到底……”
听到苏凤章的名字,诚亲王忍不住眯了眼睛。
皇帝却忍住了后头的话,说道:“罢了,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随后又说道:“你去看过德妃了吗?”
诚亲王说道:“尚未。”
“为何不去看看她?如今也没有人会阻止你。”皇帝睁眼看着他。
诚亲王却说:“儿臣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皇帝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要怪她,当年她也是无奈之举。”
诚亲王只是淡淡说道:“儿臣明白。”
皇帝欲言又止,最后问道:“放儿,你说德妃会愿意见朕吗?”
诚亲王看着皇帝,实在是不明白时隔二十年之后,皇帝为什么会突发奇想的要见她,难不成他以为德妃会过来与他忆苦思甜不成。
皇帝瞧见他的脸色,又说了一句:“不如你帮朕去问问她,也把她从冷宫接出来,她愿意留在宫中,那就回去芳菲阁,她想要出宫,那就随你去王府。”
诚亲王嗤笑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说道:“好,儿臣会去一趟冷宫看看她,问问她,若是她愿意,便带着她来见你。”
皇帝却叹了口气,道:“你心底还是在怨她。”
“父皇,儿臣先告退了。”诚亲王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起身离开了。
第245章 德妃
离开皇帝的寝宫,诚亲王原本是要立刻出宫的,但不知为何脚步一转,反倒是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他熟悉万分,在他年幼的时候,也曾经在冷宫住过一段日子,后来年岁大了,皇帝才把他挪出冷宫,入住皇子府。
越往冷宫走,路上便越是僻静,偶尔出现的宫女太监都显得落魄一些,在看见诚亲王出现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连忙跪下请安,生怕得罪了这一位权势滔天的王爷。
诚亲王却并未在意他们的态度,脸色平静的一步步往冷宫走去。
说是冷宫,但这一个位于皇宫西面的宫殿并不算破落,也是,其实这里并不是历朝历代关押罪妃的地方,在德妃被关押进来之前,这里也曾经热闹过。
诚亲王总觉得自己看不懂皇帝,若说他多情,当年他对李家何家可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这些年也从未再来看过德妃一次。
但若说他绝情,德妃能够住在此处,能够混淆皇室血脉,何家能够留下一个熙郡王,都无一不诉说着这个皇帝的宽容。
冷宫的门庭冷清,但清扫的很干净,就是不知道是一直如此,还是在他成为诚亲王之后,没有人再敢怠慢这一位德妃。
走到了门口,诚亲王的脚步反倒是踌躇起来。
他抬头看着宫殿,恍然想起自己住在里头的那些岁月,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透骨的冰凉,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王爷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诚亲王的犹豫。
诚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踏了进去。
“王爷,您可算来了,德妃娘娘一直挂念着您。”
即使住在冷宫之中,皇帝十几年不愿意见她,但德妃的份位却还在。
诚亲王瞥了一眼满脸激动的宫女,嗤笑一声:“行了,不用给我来这套,她在哪里?”
宫女热络的话一顿,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娘娘这些年不去看您都是有苦衷的,幸好如今你们母子俩苦尽甘来……”
“不要让本王问第二次。”诚亲王的声音冰冷,甚至比在皇帝宫中更加的冷淡。
宫女噎住,也不敢再多话,径直带着他走向佛堂,还未靠近,一股子檀香味道就传了出来,伴随着敲打木鱼的声音。
“别跟进来。”诚亲王扔下一句话,独自走了进去。
佛堂里头,一个穿着素衣,青丝只是简单挽起的女人跪在佛前,她逼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木鱼,口中诵读着经文。
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这女子的绝世容貌,即使是如今盛宠的玉妃也是不能比的,她眼角已经布满了细纹,但跪在这佛堂之中依旧美丽的惊人,让陋室都光彩生辉。
只看容貌的话,诚亲王不如她远矣。
听见身后的声音,德妃依旧在念佛诵经,丝毫没有抬头看一眼女儿的意思。
诚亲王也就没有打扰她,反倒是就在灵堂里头席地而坐,毕竟这里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诵经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德妃睁开眼睛,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极美,如今睁开一双美眸才让人知道什么是画龙点睛。
“放儿……”德妃幽幽开口,声音婉约动人,仔细看便能发现当年的徐贵妃,如今的玉妃,与德妃的风情颇为相似。
诚亲王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笑着喊了一声母妃。
母女俩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半晌无话,等了许久,德妃才问道:“放儿,你有什么话要对母妃说吗?”
诚亲王看着她说道:“父皇想起了您,让我来问问您是还想留在这里,还是出去?”
德妃叠起眉头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为她抚平眉心:“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诚亲王吊儿郎当的反问道:“那母妃问的是什么,不如说得直白一些,不然儿子不懂。”
德妃听见他的自称越发不悦,叹了口气幽幽问道:“宫变一事我已经知晓,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想要为李家平反易如反掌。”
“李家,哪个李家?”诚亲王忽然笑了起来,
德妃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警告道:“放儿!”
诚亲王嗤笑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李家应该是我那舅舅家吧。”
“母妃,你在深宫多年,不闻宫外事,大约是不知道李家已经无人了。”
原本一直脸色淡然的德妃听见这句话,这才脸色大变,甚至有些狰狞:“秦放!我知道你怨我,但李家与你血脉相连,你又何必如此。”
诚亲王托着下巴,甚至还有闲工夫欣赏德妃的脸色:“母妃,儿臣说的是实话。”
德妃的眉心拧在一起,怒道:“当年陛下答应过本宫,会留下李家一条血脉,陛下不会骗我的。”
诚亲王一听,似乎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德妃恼怒至极,竟是将手中的木鱼砸了过去。
诚亲王却一把接住,甚至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才抬头说道:“母妃啊母妃,这让儿臣如何说你,当年你备受宠爱的时候,父皇都不曾对李家手下留情。”
“如今你在冷宫十多年,怎么还会相信父皇的话,难道你真的以为,凭着一张父皇喜欢的脸,就可以保住李家吗,还是说,你以为我这个假皇子能够有那般通天作用?”
德妃气得血气翻涌,脸上淡然的神态散去,倒像是多了几分人气,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也烟消云散了:“你好好说话。”
诚亲王笑道:“你看,我同你说实话你又不愿意相信。”
德妃深吸了一口气,怒道:“放儿,你怨我可以,但不要牵连到李家,李家受到的冤屈已经够大了,母妃不求别的,只是希望能够洗刷当年的污名。”
诚亲王点了点头,情真意切的说道:“母妃,儿臣知道的,从儿臣出生的那一日开始,您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帮李家平反。”
“那你为何……”德妃怒道。
诚亲王又补了一句:“可是母妃,儿臣也并未诓骗您啊,李家早已经无人了。”
德妃皱眉道:“怎么可能,当年陛下答应过我,会留下你表哥的性命。”
诚亲王点头说道:“当年确实是留下了。”
德妃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既然如此,不管如今你表哥如何落魄,你也该多扶持一些,属于李家的东西就该还给李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