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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自己的娘家邓家如今落寞了,自己几个儿子孙子在机关部队里头工作,平时也和她不亲。
  上回她侄女邓妍找工作,看了好些个政府企业不满意,最后还是姚信和那边帮忙,给她找了个各方面都比较合适的。
  如今,老太太侄子邓德广也到了即将高考的年纪,想着按他的成绩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便准备把人送出国去。
  可送出国几年费用不少,加上邓德广本人以前铺张浪费惯了,什么都要求好的,几年下来,怕是几百万少不了。
  老太太不舍得跟自己亲生儿子、孙子说这些繁琐事,琢磨一阵,就把主意打在了姚信和这个孙女婿的身上,毕竟,姚信和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孙女婿,可他兜里的钱实在不少,几百万的钱拿出来轻轻松松,半点不需要眨眼。
  所以,老太太今天过来,准备做得很是充足,本还想趁着沈倩生孩子、自己守了一阵的情分上,跟姚信和顺口提一提送邓德广出国留学的事儿,没想沈倩这丫头样命这么好,一声不吭的没吃一点儿苦,姚信和刚到,她就生完了孩子出来。
  老太太一时间没了寒暄的借口,坐在手术室外头脸色黑青,眼看姚信和那头跟沈倩嘘寒问暖的样子,心里越发遗憾,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姚家老太太的话,没有把姚信和这么个好苗子留给自己的亲侄女。
  沈倩虽然孩子生得顺利,可到底还是消耗了不少力气,等姚信和过来,两口子抓着手说了一会儿腻歪的话,她都没看老太太,直接放松下来,脑袋一歪,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沈老太太跟着两人一起进了房间,见沈倩睡着,便拿出长辈的身份,径直问姚信和道:“小姚啊,你看,你家老太太也不在了,圆儿她妈现在又还在国外,不如,就让她去我那里坐月子吧。”
  姚信和把沈倩的被子盖好,起身带着沈老太太出了房间,把门轻声关上,开口回答:“不了,就让她在月子中心修养挺好。”
  沈老太太轻咳一声,又开口劝到:“这怎么能一样呢,又不是没有娘家的人,她上次在月子中心,那是她妈能一直在身边守着,可这次早产了,顾兰青就算请假也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你把她一个人扔在月子中心里,那些护工一个没注意,出了事可不得了。”
  姚信和没有反驳老太太的话,只是低头一边用手机编辑消息,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她不是一个人,我今天晚上就搬过来,会陪着她。”
  沈老太太这下更不高兴了,“你陪着她?你个公司老总平时不用做正事了?你既然这么清闲,上次我让你给阿妍介绍人、去参加个饭局,你怎么一直说你忙。”
  姚信和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些许不解:“沈倩是我太太,是家里人,她辛辛苦苦为我生了孩子,我作为丈夫照顾她,这难道还不算正事?至于您的侄女,我已经看在沈倩的情分上给了她一个合适的职位,她以后的职业发展和人生规划都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觉得姚信和说话可真是不中听,张嘴教育到:“你怎么这么说,阿妍难道不也是你的家人吗?”
  姚信和皱起眉来,思考一瞬,语气平静地回答:“抱歉,我没有这么大的女儿。”
  说完,他也不跟老太太多废话,直接对着刚赶过来的保姆说了几句话,让她把沈倩的东西都送去后面的三楼房间,转身又让杨妈去送一送沈家老太太。杨妈如今年过五旬,见多识广,在处理沈家老太太这样的长辈选手时一向得心应手。
  姚信和交代完事情,转过身来,看见站在后面的姚小糖和胖墩儿,想了想,便带他们去那头新生婴儿房里看了一眼。
  胖墩儿如今得知自己晋升哥哥,一时之间像是长大了不少。
  他再过几个月就能去幼儿园小班了,姚信和为提前培养他的学习意识,早早在家里给他请了学前老师,还多雇了一个生活保姆。
  胖墩儿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无比聪慧的机智小孩儿。
  他趴在窗子外面看了自己红巴巴的弟弟一眼,觉得那小呆子冷冷淡淡的,不像旁边那些个小胖子,手舞足蹈,见人就笑,于是心里有些疑惑,便问了一声:“姐姐,弟弟是不是喜欢我们呀?他为什么都不对着我们笑?”
  姚小糖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双手抱在一起,在自己肚子前面划了个大大的弧形,轻声说到:“怎么会呢,弟弟只是想睡觉啦,他好不容易才从妈妈的肚子里面爬出来,喏,妈妈那么大的肚子你记得的吧,从那里面爬出来,肯定好累好累的呀。”
  她这话说完,胖墩儿想到自己的妈妈,他转头拉着姚信和的手,又张嘴说话了:“爸爸,我要去看妈妈。”
  姚信和对于二儿子没有那么大的热切,带两个孩子来看,也纯粹是沈倩的意思。
  如今,听见胖墩儿的话,他难得露出一点赞许的表情,点头答一声好,带着两个孩子就往沈倩的病房里走。
  胖墩儿对于医院似乎很是新奇,一进房间,就趴在沈倩的被子上,脑袋使劲在她的脸上拱了好半天,等到晚上,也不愿意走,连哄带骗一阵劝,才被杨妈和姚小糖一起拉着小手回了家。
  姚信和如今跟沈倩一起住在月子中心里,因为不能同床,便只能睡在旁边靠窗的家属床上,平时大多数时间就在外面的客厅里办公。
  他上一次因为沈倩“产后抑郁”的经历,如今对待自己的妻子越发小心了许多,平时也不刻意跟她多加亲近,怕沈倩心生不喜,只有等沈倩招呼自己了,他才会凑过去,等做完了沈倩嘱咐的事,沈倩一挥手,他就又回到自己的外面客厅,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沈倩没生孩子之前,最喜欢腻在姚信和的身边,看他做事,看他读书,甚至看他沉思,可如今她刚生完孩子,体内激素还没恢复,加上自觉身体有一些邋遢,眼看姚信和靠近,便有些刻意地回避他。
  姚信和将妻子的“排斥”看在眼里,因为不知缘由,脸上神情虽然不显,但每每望向自己靠在沈倩怀里吸允的二儿子,他的目光都有一些格外的深沉。
  沈倩第一次坐月子的时候,姚信和没有陪在身边,他那会儿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沈倩生出巨大不容侵犯的领地意识。
  如今,沈倩对于自己的靠近带有些回避的意思,两人像是一夜之间回归了很久之前的相处模式,分开睡在不同的床上,偶尔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姚信和对于这样的转变有些难以掩饰的厌恶感。
  当他冷眼看着他们的儿子、这个因他而生的孩子,日日夜夜躺在沈倩的怀里,接受她的轻言细语,闻见她身上的味道,甚至感知她皮肤上每一点温度的变化时,姚信和的内心,徒然地生出了一股意识深处的焦虑。
  他当然也知道那是自己的血脉,他应该对他宽容一些。
  可在沈倩一天一天对孩子越发加深的喜爱,以及她对自己的忽视之中,姚信和心里那一股不为人知的焦虑也越发无法控制的严重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厌恶那些曾经觊觎沈倩的少年人,正在厌恶自己这两个血脉相亲的孩子。
  这样的情绪,让姚信和感到惊诧,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不安。
  他每天从床上醒来,都在试图告诫自己,做一个看似正常的人类,一个看似优秀的父亲,可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肌肉,却无法控制自己日渐阴霾的内心。
  顾兰青在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得假回了国。
  沈倩对于自己母亲的到来显得高兴极了,她特地让杨妈把胖墩儿和姚小糖从家里带了过来。
  胖墩儿几天没有看见母亲,一时格外想念。
  他两岁之前一直都有吸奶嘴的习惯,姚信和前几个月看不下去,打着手板让他戒除了这个习惯。
  如今,胖墩儿见到疼爱自己的姥姥,又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一时旧态复萌,便把头伸到了沈倩的胸前,右手往前抓了一抓。
  站在一旁的姚信和,看到眼前这一幕,脑中的弦就像轰然崩断了一般,眨眼之间,挥手就将沈倩身上的胖墩儿一掌拍了下去。
  胖墩儿“啪”的一声被打倒在床上,脑门儿上面一条道,脸上表情惊恐而委屈。
  顾兰青率先回过神来,她有些不高兴地开口教育:“小姚你这么怎么了?孩子几天没有看见妈妈,他这是高兴,你个当爹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胖墩儿的眼睛一下子也红了起来,委委屈屈的把脑袋往顾兰青怀里一靠,一汪眼泪就那么滚滚的含在了里头。
  沈倩把儿子从床上扶起来,眼看姚信和情绪不对,便赶紧让顾兰青和杨妈带着两个孩子出去。
  她扭了扭胳膊,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拉着姚信和坐下,轻声问到:“姚哥哥,最近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利吗?”
  姚信和没有说话,他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下颚的肌肉崩得很紧,闻见沈倩身上的味道,起身就准备离开。
  可沈倩抓住他的胳膊,却不想让他在这样的时候逃避过去:“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姚信和感觉沈倩的小拇指勾住自己掌心,带着点儿不为人知的痒,于是他忽然转过身来,目光低垂,一瞬间将沈倩往后扑了下去。
  沈倩担心自己身上有不好闻的味道,不禁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姚信和一时间心中骤起的焦虑更甚,他低下头,突然吻住沈倩的脖子,牙齿顺着她的皮肤往下滑。
  沈倩身上动作一僵,有些不解地轻声喊到:“你起来,我身上味道不好闻。”
  姚信和此时神魂颠倒,已经丝毫听不见她的话了。
  他抬起自己的手,将沈倩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打开,沉默地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指。
  姚信和向来知道,自己的皮肤是带着病气的苍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看。
  但沈倩不一样,她是健康的,是纯净的,她的白,是平滑而红润,是热烈而饱满,她像是一个再鲜活不过的人,体内跳动着无数沸腾的鲜血,回馈着这个世界对于她的各种热爱。
  沈倩被姚信和的目光吓得愣在原地,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衣服,脸上泛着红,轻声喊他:“姚哥哥,土豆儿…土豆儿和胖墩儿等下就要过来了。”
  姚信和此时听见这几个字,像是浑然不记得他们是自己的孩子。
  他一意孤行地抓住沈倩,张开自己的手掌,手指渐渐往内收紧,然后低头,吻住了那些从自己手缝中凸起来的白玉。
  他说起话来,带着点少有的孩子气:“你为什么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
  沈倩被姚信和此时的反应弄得云里雾里,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胡说,我怎么可能有了孩子就不要你。”
  姚信和还是低着头,他闭上眼睛,闻着手里的味道,告诉眼前的妻子:“这一个星期,你只跟我说过二十八句话,摸过我四次左手,七次右手,还有一次是因为我把土豆压疼了,你想带他过去睡,你他妈现在只想带他睡。”
  沈倩难得听见姚信和的脏话,一时尴尬,便侧了侧脑袋,眨着眼睛,试探问到:“你是因为…我最近不想和你亲近?”
  姚信和没有回答,只是低着脑袋冷冷地看手指。
  沈倩于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挪了挪胳膊,没好气地告诉他:“你是不是傻呀。我…我是因为现在身上有好多药,又没有洗澡,担心你觉得不好闻,所以怕你嫌弃,才不想跟你亲近的呀。”
  姚信和听完她这一番话,手上的肌肉一紧,终于重新抬起了头来,嘴角还带着清亮的水渍。
  他皱眉望向自己的妻子,像是巡视自己拼死夺取来的领地,目光直白而放肆,抓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嘴里,轻轻一咬,没舍得再咬,缓慢地放下去;又抓住她的脚丫子,抬起来,放在脸颊边上,侧着脑袋,目光斜斜地瞥向自己的妻子,告诉她:“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我要的,是你的骨头,你的血肉,不是你的皮囊,也不是你自以为是的香和臭。”
  沈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姚信和,他撇过来的眼神像是脱下了平日里一贯冷静的伪装,成为了一个偏执而痴情的疯子,他闭着眼睛,亲吻自己的脚尖,就像是在亲吻他曾经失去过的骨头,那么虔诚,却又那么可怜。
  顾兰青在外面换完衣服,又跟杨妈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走了一趟,如今折返回来,姚信和已经跟沈倩说完了话。
  姚信和从屋里一脸冷漠地走出来,侧头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径直离开房间,接起了陈大泉的电话。
  沈倩见自己的母亲孩子回来,抬手便把胖墩儿喊来自己面前,拍拍他的脑袋,笑嘻嘻地问到:“胖墩儿,爸爸刚才打痛你了对吗?”
  说完,她看了门口一眼,见姚信和已经离开,便肆无忌惮地抓起儿子的小胖手,使劲亲了一口,呼呼两声。
  胖墩儿自从做了哥哥,越发不爱撒娇,如今得到这样的待遇,不禁鼓了鼓嘴巴,很是正经地回答:“刚才姥姥已经给我呼呼过啦。”
  沈倩见他情绪稳定,便又笑着问到:“那胖墩儿,能原谅爸爸吗?爸爸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但他也有自己的苦恼。大人其实也很可怜的,小胖墩作为大哥哥,可以原谅爸爸吗?”
  胖墩儿本来还挺不高兴,可他看见旁边本来睡着的土豆儿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露出一对明亮的大眼珠子,一时间,立马挺起了自己大哥哥的胸膛,扬声回答到:“哎,我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原谅他,谁让爸爸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说完,他又很是幽怨地叹一口气,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继续说到:“这一届的爸爸,真是太难带了。”
  第88章
  顾兰青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被外孙的话逗得直乐。
  过了一会儿,等胖墩儿开始犯困,杨妈带着孩子去旁边姚信和的家属床睡午觉,顾兰青才又站了起来,走到沈倩的身后,一边给她揭背上的中药贴膏,一边问到:“刚才小姚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那么大脾气?他平时也这样?”
  沈倩想到刚才姚信和趴在自己身上又亲又蹭的样子,脸上忍不住一红,低了低脖子,轻声回答到:“没有没有,就是我最近这一星期…对他有点儿冷淡,他见我对儿子太好,心里不高兴,吃醋呢。”
  顾兰青听见她的话,脸上表情一愣,然后低声笑了出来,“你们呐,怎么还跟两个孩子似的。”
  说完,她又用干毛巾给沈倩擦了擦药膏下面的汗,开口问道:“那你说说,你这段日子做什么要冷着他?”
  沈倩挠了挠耳朵,显得有一些无辜,“这不是我今儿晚上才能洗澡,怕身上味儿重嘛。”
  顾兰青手上动作一顿,把新的膏药重新给她贴好,忍不住叹一声气:“平时没见你多爱卫生,这会儿倒是娇贵起来了。人家生了孩子,都巴不得跟丈夫好好温存温存,你倒好,还故意冷着他。”
  沈倩低着脑袋看手指,脸上笑嘻嘻的,像是在插科打浑,“我本来只是想让他趁机和孩子培养培养感情,谁知道,您姑娘太招人疼了,连亲儿子都比不上。”
  顾兰青“哼”上一声,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男人这东西本来就不像女人,天生能有些母性。男人说得好听点儿是不拘小节,说得难听点儿那就是牲口,下了种子他就能跑的,你要让他看重自己的孩子呀,首先就得让他看重孩子的妈。要不这世上那多为了情人抛妻弃子的狗东西呢。”
  沈倩想了想,觉得还挺对。
  她知道顾老师平时心思有点儿重,所以就没在这时候跟她提起那些关于姚信和“陈年旧疴”的事。
  毕竟,顾老师当初看中这个女婿,看中的,就是他的个人人品,要是这会儿你突然告诉她,您这位乘龙快婿外头包装看着敞亮、其实心理有病,那她作为眼光刁钻的提琴艺术家,很有可能会夜深人静、自责地偷哭出来。
  沈倩歪着脑袋,见顾老师话头越扯越远,想了想,便只能找着由头岔开话题了:“是是是,他之前啊,其实一直在扳正胖墩儿咬奶嘴的事,还说要上幼儿园了,得提前让他有一些性别意识,今天看他没长进,这不就有些急了嘛。”
  说完,她抬头瞄了瞄自己的母亲,见她没表现出疑惑,便又轻咳一声,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总之这事儿啊,我俩都有错。我们刚才已经聊过,充分意识到了各自的问题,我不该冷着他,他也不该跟儿子发脾气,反正,以后这事儿不会发生,您啊,就甭操心了。”
  顾兰青听见她的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把取掉的膏药贴扔进垃圾桶,低着脑袋,没有去看自己的闺女:“嗯,孩子有了好奇心之后,的确应该适当培养他的性别意识,特别是男孩子,不能因为小,就做一些无礼的事情。你们两口子能把话聊开,这也挺好。我跟你爸当年就是没得聊,我看不惯他那副大男子主义的样,他又不懂得体贴人,两个人都那么远着,这日子过着过着就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