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具是黑暗,两人就像被锁在一间深陷泥浆的黑夹子里,而这夹子还在不停往下沉。
虚云和苏河说了很多话,渐渐的没了精力,封闭的空间使人心情烦闷,他俩相互依偎着,像是在等待天明。
“苏河,过了多久?”
苏河呼吸很浅,他低声道:“不知道。”
虚云又说:“我们会一辈子困在这儿吗?”
苏河望着黑水,心里也没底,但他笃定的说:“不会。”
虚云眼皮频繁往下坠,感觉身体越来越软,喃喃低语道:“我觉得好困,身体....好重。”
苏河盖住虚云的眼睛,轻轻的晃动他的身体,说:“睡吧,我守着你。”
“不,不行,”虚云的扒拉苏河的手,道:“我不睡,我陪你说话。”
苏河靠在龙骨上,低声道:”不说话,我们一起睡。”
紫火彻底的暗下去,只留着一层薄薄的光圈,苏河和虚云一同陷入沉睡,借此减少消耗。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河感觉有东西不断的拍打他的脸,他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睁开眼睛,白光刺的他的眼睛有些灼痛,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才慢慢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的清晰,入眼是湛蓝的天,和成片的云,苏河抬起手,清澈同透明的液体从他指缝溜走,不是黑水。
苏河倏然一拍水面,翻身越上云端,他竟然飘到了天河的下流地界,黑水接通天河?
天河的源头可是诛仙池啊,若黑水联通诛仙池,便真是这样便要出大事了,苏河思维有些混乱,忽然记起--
虚云呢?虚云在哪?
苏河四处眺望,云海下面是乳白色的天河,没有掺杂任何其他颜色,虚云来时穿的也是一身白,这样太不好找了。
不在水面上,那只能是沉到水下面了,苏河跳下天河,潜入水里,他将自己的神识分散至整片流域,终于发现仍在沉睡的虚云。
苏河一手搂住虚云的腰,将他带出水面,随着两人出水,衣服上的水滴逐渐被挤出,虚云的头发细软绵长,快要垂到地上,苏河轻轻将它捞进手里,他随手握住虚云的发,从身上撕了块布料,扎成小马尾。
刻不容缓,苏河一边御剑飞向天宫,一边查探虚云内府的神元,发现他的神元几乎消耗了九成,苏河的心沉了沉。
在沉睡的状态下都损耗这样大,他们在黑海里困住的时间远比苏河预想中的还要多得多。
苏河飞至南天门,发现守卫的天兵少了近半,他一回来,那守门的天降立刻拔刀,雪亮的刀刃对准苏河,质问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苏河冷冷看了天兵一眼,见他看着眼生,绝不是苏河手下的兵,那小将被苏河看的心里发毛,吞咽口水,下意识握紧刀,说“没有通行令,你不能进去!”
他动静颇大,很快将南天门其余天兵吸引过来,苏河发现,连他们的战袍都变了,原先底层的天兵身穿白盔银甲,而如今他们的盔甲的两侧添了几道红色,就像特意要区分什么一般,另一名穿着银甲的天兵飞近这边,道:“嚷嚷什么?谁来了?”
银甲天兵稳住身形,一抬头就愣住了,接着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发现真没看错,鼻子一酸,就往下跪了,哽咽道:“将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没事.....”
苏河原先见看守的都是些生面孔,便猜到恐是自己消失太久,手底下的兵都换了主人,且招了一些新人,他觉得情有可原,也能猜到接手的是谁,可一见眼前的少年,苏河不禁面色一冷。
这少年原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他是蛟龙黑曜,与雷狮绒戒并列副将,可如今,他手底下数一数二的小将居然被安排来守南天门?
黑曜安静沉稳,就是苏河也挑不出他的错,他到底犯了事儿会被贬职到这里来?
黑曜领着苏河去府里,路上与苏河粗略的谈了谈他不在期间发生的大事。
黑曜取下头盔,说:“现下率领天兵出战的是二殿下,他如今已经入住东宫了。”
苏河丝毫不意外,他一脚踢开将军府的大门,里面的仙娥都散光了,如今只剩下虚云的奶娘,因为虚云随他一块失踪,奶娘日夜忧心也病倒了。
苏河将虚云放上床,关上门出来时,绒戒也等在哪里,他看起来气色不好,手上还绑着布,苏河走向他们,问:“魔物增加到多少了?”
绒戒和黑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绒戒说:“这次我随二殿下出战,粗略估计,超过一百万了。”
太多了。
苏河说:“我消失了多久?”
绒戒也正想问他关于这个事,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推开门,正好撞见来请苏河去凌霄殿的神官,绒戒压低声音,说:“您睡了快一百五十年了,您到底去哪了?”
苏河眯了眯眼睛,对府外的神官点头,神官见他的时候眼睛倏地亮起来,里面盛着希望,苏河没有回答绒戒的问题,又问道:“什么时候发现魔物的,详细同我说。”
绒戒很识相,没接话,果然那神官立马道:“在您消失的第五年发现的魔物,那会魔军已经小有规模了。”
苏河看向神官,道:“迟了。”
神官解释道:“这还算早了,将军您是知道的,天帝不爱管人间的事,那魔物开了灵智,低调的很,要是按照以前,没准只能等魔军进军天界了才能知道,这回才隔了五年还是多亏您。”
苏河等他继续说。
神官说:“当时您和小殿下不见了,大家都以为您带他去玩呢,谁也没在意,转眼天帝生辰宴一到,您必定会出现的,可当日,席上各位仙家哭等了您一整天,您都没影儿,天帝这才生疑,派了黑曜小将去找您,他带着贺兰仙君的法器--追灵镜,天涯海角遍地找您,都没找到,倒是无意中发现了魔物。”
黑曜点头,说:“更早的时候,属下森林里看到一群相貌丑陋的怪物,但凡间的东西属下知之甚少,任务在身不敢耽误,就没有深入调查,偶尔在一家酒楼遇到了四魔将之一,欲魔欢喜生,当时整条街的百姓都被他诱入魔道,属下险些出不来。”
“被欢喜生困了尽半月才逃出来,上报天庭后,天帝派了南极仙君下凡查证,在盘渊大神留下的一卷古籍中发现这些东西的真面目。”
苏河从黑曜的话中抓住关键词,他说:“诱入魔道是何意?”
黑曜眉头深锁,声音带着冷意:“属下在森林中遇见的那些魔物是最低阶的魔族,只有生食血肉的本能,真正有灵智的,是三界其他族人被诱惑入了魔道,其中欲魔.欢喜生和佛魔.无心,此两大魔是魔君麾下的魔将中最棘手的存在,他们的能力都是通过削弱各族意志,再将黑水注入他们身体里,将他们像练兵器一样改造成魔族。”
绒戒说:“他们不断生产魔族,再带领这批魔族去屠杀其亲族好友,使得各界怨气横生,怨气生黑水,黑水越来越多,魔物越来越多,以此形成循环,这一百年来,我等联合各界打压魔族,可他们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稍不注意又冒出一窝--”
绒戒烦躁的挠头,“人界最先沦陷,然后是妖界,幽州听说封了鬼王,还是个少年,那少年鬼王铁血手腕,早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留的地步之前封锁黄泉九州,所以鬼界情况还好,如今各界都被收拾个遍,死的死,伤的伤,躲的躲,魔尊的剑锋已经指向天界了!”
苏河抬眸,凌霄殿已经近在眼前,他最后问了一个最不想问的问题,苏河冷声说:“魔尊是何人?”
三人一齐停下脚步,只有苏河一人脚步不停,进了殿内。
一入殿门,一位身着银色戎装的男子背对他,用比苏河冷上十倍的口吻回答道:“魔尊,他是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