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水净,海面无风,苏河面色平静,坐在海面上闭目打坐,忽然一只手抓住他盘着腿,虚云嘴里叼着一尾肥美的鱼,手掌借力钻出水面,太阳底下,鱼鳞折射的银光映在苏河脸上,苏河缓缓睁眼。
苏河取下他嘴里的鱼,虚云又钻进海里去追逐鱼群,出任务的时候经常会夜宿野外,所以经常备着食物佐料,一般虚云负责捕猎,苏河负责架火烹饪。
苏河将他新捉来的鱼扔进海里,说:“这个,不好吃。”
虚云眉毛挑高,又一猛子扎进水里,不一会儿水面露出赤色龙角,划出两道涟漪,赤龙张开嘴,一骨碌吐出一嘴的鱼,长的短的胖的瘦的,应有尽有,还都活蹦乱跳的,蹦的龙骨上到处都是鱼,虚云神气的说:“你看着挑吧!”
腥味儿太重了,苏河无奈,留下几条肉质上佳的鱼,其余的一袖子送回海里。
苏河卷起袖子,慢条斯理的处理留下来的海鱼,撒上佐料,放在架子上烤,不一会香味儿飘得四处都是,虚云不停的吞咽口水,馋的不行。
苏河拂水净手,偏头见他这馋猫儿样,忍不住笑了。
虚云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斯文,就算这是他想的很久的东西,都能克制的慢慢享用,苏河见他仔细舔着鱼骨头,那红艳的舌尖在上面一点一点的舔舐,仿佛一点肉都不想浪费--
苏河忽然就觉得热了。
他放下烤鱼,从乾坤袋掏出水壶一口一口灌起来。
虚云:“就不吃了?很咸吗?”
苏河侧目看他,嗯了一声,见他表情犹豫,道:“你还想吃?”
虚云有些难为情,放下他舔的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支吾道:“就.....我觉得很好吃才这样的。”
苏河说:“还有,再烤一条吧。”
“太麻烦了,”虚云目光落到苏河放下的那条鱼上,说:“你那条才吃了几口,我替你吃了。”
苏河没有回答,盯着虚云看了半晌,虚云这才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冒犯,他连忙说:“我我不吃了,真的,你忘了吧!”
说完脸就不争气的红了,虚云微微偏头,避开苏河的视线。
苏河嘴角不禁上扬,他没说什么,当着虚云的面,仔细地将鱼肉剔出来,插上竹签,说:“还吃吗?”
虚云脸上的红晕还没退,怪不好意思,他赌气说:“我不吃。”
苏河露出可惜的表情,道:“那还是扔了吧。”
说罢就要倒海里去,虚云飞快拦住他的手,“我吃,你别扔!”
苏河:“喂你?”
虚云:“.....不用。”
苏河:“不给喂?”
“哎呀,要倒了!喂吧喂吧!”虚云一把抢过玉碟,很不服气的说:“苏河,你是不是把我当宠物养呢!”
苏河:“不是,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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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苏河将虚云送回将军府,就要下界去南灵施雨,才到府门,就被天兵请去凌霄殿,说天帝震怒,要罚大殿下凡历劫。
苏河一听就知道,天帝还在为龙崆上回带来的那个少年鬼灵生气,他只得将布雨的事押后,随天兵去凌霄殿。
踏入殿内,众仙早到了,南北司命为天道下达指令,站在天帝两侧候着,按照仙职依次排下来,苏河是天界的将军,统帅十万天兵天将,只要他在天界,一旦有什么议事,他都得到场,还得站在最前面,与两位殿下并排而立。
苏河在众神的注视下,走到最前面,往常他后面应当站着火、水神,如今火神陨落,水神在北冥,他的身后站着的就只有南极和北斗两位仙君了。
苏河朝天帝拱手,道:“天帝。”余光瞟向一侧的两位殿下,大殿下龙崆俯首跪着,二殿下龙茗穿一身明黄色锦袍站在兄长身侧,只看侧脸,与虚云有九成相似。
注意到苏河的目光,龙茗侧首,与苏河在大殿上对视一眼,那双桃花眼冷淡疏离,龙茗朝苏河点头示意,率先移开视线。
天帝的面色神秘莫测,他扶住金龙座,疏淡的问道:“从北海回来了?”
苏河如实答:“是。”
天帝:“听说是为了我的寿诞礼才去的北海?”
苏河道:“是。”
天帝眯缝眼睛,低首看了一眼跪着的龙崆,问的却是苏河,他说:“什么宝贝,只得你去北海跑一趟,呈上来看看。”
苏河面色不改,道:“既然是礼物,就当在您寿诞当日奉上,若早早给您瞧了,就不美了。”
天帝冷哼一声,“到时候,朕等着看你的贺礼!”
苏河毕恭毕敬的回道:“是。”
龙崆仍旧跪在殿前一声不吭,往日龙崆发表见解时,总是一呼百应,他性格纯善温和,广交好友,天上地下朋友遍地,就连黄泉幽州都有他结实的挚友,而这一次,他这样跪在地上,却没有一位仙家原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龙族为尊,族内及其重视血脉尊卑,就算虚云一出生就身负业火,险些弑母,也因为他是血统纯正的赤龙,就算惹人非议,却没人敢动他。
龙崆想让洛川冠上龙姓,且不说洛川与他毫无血缘关系,严格来说他都不算天界的神仙,鬼灵虽然为鬼神,但他是幽州的神,不是天界的神,幽州与天界分域而治,一向泾渭分明,天帝又最忌讳插手他界事宜,这洛川的身份还没查清,天帝碍着龙崆的面子让他住进东宫,如今他这大儿子居然拿他给的面子,当着众神的面儿来踩他老子的脸,要天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龙崆抬起头,固执的说道:“父上要罚我,我认,但洛川是我认的孩子,理当与我住东宫,与我一个姓。”
苏河闭上眼,叹道,糊涂。
果然,二殿下龙茗哼笑道:“兄长此言荒唐,就算是凡间的普通人家,也没有认个阿猫阿狗就要冠之以姓,让他入族谱的道理。”
龙崆没想到,一向最懂他的二弟这次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他面色不虞,道:“只是一个名字罢了,何必如此大做文章?再者说,洛川身为鬼灵,也是神族,怎么能叫阿猫阿狗?众生平等,龙姓又如何?他除了是我们家里的姓,还能代表什么?”
龙崆与苏河交好,介于苏河的面子,没有提虚云改姓的事,虚云本名龙昀,一千年前生龙骨时恰逢二次飞升,九重天天门打开,第一次有活的人开口说话,来意却是要收虚云为徒,虽然被苏河拒绝,却也改了虚云原来的姓名,但虚云虽然不姓龙,却还是天界的小殿下,天帝的大孙子,所以他以为,改名字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
北斗仙君叹气道:“大殿下,竟然算不做什么,殿下为何又如此固执呢?”
龙崆理所当然:“我既认他做子,我姓什么,他就要姓什么,有何不妥?”
龙茗:“我等之所以冠以龙姓,皆因我是龙,你也是龙,你若想赐他姓,让他化龙了再谈。”
龙崆正待反驳,只听天帝沉声道:“茗儿说的对,我族中之人的姓名早已刻在仙石之上,他既非仙界之神,也非我龙族血脉,怎能凭你心意说赐姓就赐姓,此事不必再议,你若执意要他与你同姓,目无尊长,无视天规,那就去了你的姓改他姓,撤了神位去下界当凡人去吧!”
龙崆浑身战栗,环顾四周,众神冷眼旁观,往日称兄道弟的兄弟无一人替他说话,他手掌青筋鼓大,冲天帝沉重三叩首,当真要取下自己的龙冠--
忽然有人一掌击向他的后颈,龙崆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苏河扶住龙崆的身体,单膝归地,道:“天帝见谅,来时碰见贺兰仙子,仙子与我说,大殿下忧心下民,面色苍冷,精气不稳,恐在殿上胡言乱语,惹怒天帝,仙子托我照看一二,苏河罪过,不想出手还是迟了,贺兰仙君还在殿外候着,苏河恳请天帝让我扶殿下府。”
天帝见状先是一惊,再是猛舒了一口气,又听见苏河提到贺兰,心里又生了恻隐之心,贺兰是龙崆的道侣,两人的婚事是天帝一手操办,这事儿令龙崆很是不满,顺带对贺兰也不待见起来,天帝一度觉得对不起贺兰仙君,龙崆做出今日这等糊涂事虽然让他生气,可他也没真的想将龙崆打入凡间,只是想让他心生退意罢了。
天帝疲惫的挥手,道:“去吧。”
龙茗紧紧盯住苏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瞬阴霾。
苏河出了殿外,哪里有什么贺兰仙子,,倒是那位用黑布蒙住眼睛的少年一直侯在殿外。
少年上前扶住龙崆,两人一齐将他托回府,搁床上躺着,少年与苏河一同出门,对他鞠躬道谢。
苏河将他托起身,说:“你多劝劝他,他是个倔脾气,越是打压越起反作用,他真心视你如亲子,只有你才劝得住他,天界的局势诡谲多变,你若安静待着,还能长久一些,但你须知,你已让殿下露出命门,我话已至此,此后还有任务,你好好看着他,贺兰仙君性格虽然矜傲却是个极好的人,将这件事告诉她,她会保你。”
苏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洛川认真记下,又冲苏河鞠躬,苏河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苏河回到将军府时,只看到绒戒已经等在门外,却不见虚云,本想与他告别,想想还是算了,施云布雨也要不了多久,虽然引辰仙君的卦象显示为困龙斗兽之象,但苏河并不在意,他大逆不道的事做多了,多了一往直前的骁勇,也少了几分收敛。
苏河与奶娘吩咐几句,待虚云从骊珠仙君哪儿回来,就告诉他自己出任务去了,交代好后,他乘坐雷狮飞往下界。